第1章 初(受控跳)
侯月醒来发了一会呆,现在或许天已经亮了。
想到这,侯月一只手摸索着床沿想要起身。他才刚刚坐起,准备用手撑着身体坐到床边忽然被嵌进一个充满男性气息的怀抱。
侯月不由惊呼出声,然后才反应过来这人是才来不久伺候他的侍卫,挣扎的动作停止,侯月放松僵硬的身体想要适应这道陌生气息。
侍卫抱着他帮助他移坐到床边,打来水用布沾湿一点点擦拭清洁侯月的面部,离开一小会儿又递来杯子让他漱口。
五感几乎全部丧失的生活,让侯月对这再熟悉不过。
接下来是吃饭。
手中的杯子被拿走,侍卫横抱着他,不管几次侯月都会因为悬空而感到不安,他转移注意力到身边的侍卫上。
即使隔着几层衣服侯月也能感受到侍卫肌肉结实,臂膀蓬勃有力,心中挤满了不言的羡慕。
曾经他常常骑马练武,也是个个中翘楚,自然也有一身流畅清晰的肌肉线条,半年来的卧床让它们流失了,只剩下一个让侯月生厌的纤薄无力的身板。
如今的侯月早不是过去风光霁月的四皇子了,他是一个地位卑微的阶下囚,被软禁在偏僻的宫殿,什么都做不好,什么都只能依赖他人。
侯月陷入自厌中,这时悬空感消失了,他被放在圆凳上,唇边传来瓷勺抵着的触感,他条件反射地张嘴,吃到了一勺温热的粥。
侯月咽下这口,右手推拒着送到嘴边的下一口,摸到侍卫的手想要抢过他手中的勺子,侍卫一时没有放开,他或者说了些劝阻的话,侯月听不到,也不在乎,他想要主动权,即便是在吃饭小事上。
侍卫的手僵持了一会儿还是放开了,勺子落在侯月右手中,侯月如愿拿到勺子,想要吃到下一口,就先要找到那碗粥。侯月心里估摸着桌子的位置,空下的左手摸索前方,摸到了桌子圆滑的边缘,侯月一喜,再接再厉慢慢凭着感觉去找碗,然后摸到了烫热的碗壁。
摸到的一瞬间侯月几乎立刻条件反射收回了手,比起手被烫灼热疼痛,失去找到粥的方位更让侯月在意,侯月心里叹口气,想要再来一次。
袖手旁观的侍卫不乐意了,制止他的动作,又像来时抱着他去水边,捏着左手腕浸入凉水中,疼痛在浸入水中有所缓解,侯月紧绷的神经因为这一下舒服地喂叹着。
手泡了很久,侯月觉得手都要泡胀了,也没有刚被烫伤时疼,侯月对侍卫还攥着他手腕心生不满,想要挣脱,却没有从有力桎梏着的手挣出。
侯月不信邪又试了一次,还是失败了。侯月有些不感置信,这侍卫力气这么大吗?还想到了一个可能,即使是他用力挣扎在一身肌肉的侍卫这里不值一提,侯月被这个可能刺痛,被掌控的感觉太差了,几乎没有思考羞怒地右手照着侍卫脸扇了一巴掌。
侯月想应该会有“啪”的清脆一声,他没有挥空。出乎侯月意料地是,按他挥掌的高度比他自己高了近半个头,然而这一巴掌扇在了下巴上,那他身高应该八尺有余。
侯月有些气虚地想,吃什么长大的?这人一身肌肉就罢了还这么高,
高度虽然不到位,但力度绝对给到了,侯月用足了力气,清楚感受到把侍卫的头扇偏了。
扇这一巴掌侯月的恼怒渐消,后悔涌了上来。扇时一时爽,以后生活可都仰仗这侍卫的,自己个阶下囚是能想随随便便换个仆从的?虽然他有时不够听话,但服侍他还算尽心尽力,不似之前派来的人,伙食差了两个档次不说,隔三岔五更换房间布局,看侯月摔倒受伤满足心里的阴暗自私。
侯月想挽救一下这个忠心下人,忐忑地想,要不他也扇自己一下?虽然侍卫要是一巴掌还回来,他能躺到地上。
侯月闭上眼仰脸,等着未知的处决。但侍卫什么都没做,从水里抽出他的手,还是抱着他,这次侯月乖乖安分地窝在他的怀里,不敢动。眼皮前浅淡的红变成了黑色,看这明暗变化应该是来到室内了。
手被抹上了清凉的药膏,侯月没良心地想,这会不会是外敷的毒药?又腾升点希望,还是说,巴掌的事就过去了。
不安地情绪因为又喂到嘴边的粥散去,侯月小心翼翼地含着咽下,没敢再尝试自己吃。就这么吃了两勺,侍卫把勺子塞进他手里,勺的掌控权回到了侯月手里,侯月不知所措,这是又让他自己来了。如果此时侍卫说话的话,侯月猜测应该是让他试试的意思。
勺子失而复得,侯月长记性了,轻触碗边就赶紧收回,然后才发觉这次不烫了,也是,折腾那点小烫伤那么久,粥也不可能那么热了。
粥变得温温的,侯月满足地吃了两口,侍卫还时不时夹两口菜送到嘴边---筷子这种高难度的工具侯月根本想都不敢想,这顿吃下来,侯月很是舒心。
可下来就是侯月每天最讨厌的时候,按摩腿部。
离开餐桌旁,侯月坐在床边,裤脚被侍卫麻到膝盖处,侍卫此时应该蹲下按摩了,侯月漫无目的地想,这段时间无聊又难堪。
他小腿还在,但对膝盖下已经没有掌控能力了,许久没用的腿部侯月即使看不到也能断定是纤细伶仃,极难看的。这样自卑丑陋的部位却要暴露在别人面前,被反复看着摸着,即使没有知觉和视力,侯月也是羞恼极不情愿。
可这他早都闹过了,这件事是雷打不动,侍卫固执的坚持几乎让他误以为真的能在按摩中找回知觉。
侯月只能庆幸地想,还好,这事不会很长。
这段什么都干不了的这段时间侯月不会自取欺辱回忆过往流金岁月,给自己没什么活头的日子添堵,他会在脑中构建房间的布局,不清楚的地方想象推理填补上,房间想完试着想外面,很好打发时间。
按摩后是读书,读法是侍卫在他的手心写字,一个一个字的写,这样会很慢侯月很知足了。
在侍卫来之前,侯月可没有这项活动,先不论大部分下人不识字,剩下识字的也不愿意废心劲讨好一个没前途的残废,他们除了吃饭和晚上时间会出现,顾忌一下侯月的生死,旁的时间各干各的,唠嗑也好玩耍也好,享乐总比劳碌好。
那侯月只能在床上瘫着,麻木到无法感受时间流逝,打发时间的方法就是睡觉,作息几乎混乱。这也是侯月对侍卫容忍度很高,有时甚至会产生讨好心的原因,他实在不想再回到从前的生活里,活着还不如走了。
一小片手掌肌肤感觉都被画麻了,侯月需要多加思考才能反应过来,感受迟钝了不少。
侍卫也察觉到,将书搁置一旁。侯月自觉平躺在床上,侍卫弯腰将被子拉到肩膀处。按平时的话,侯月这时是午休时间,在他睡觉的时间里,他也不知道一直照顾他的侍卫会去哪里,过去他也没在意过。
躺在床上,往常很快睡着的侯月这时许久都入睡不了,总是担心手上的烫伤,爬起来想要再抹次药,手好不了的话,他能做的事就更少了。
双臂撑着身子,顺利移到了床脚的轮椅上,平时打发时间的构想在这时发挥了作用,侯月一只手拨着轮子,废了很大力气找几个可能的地方搜寻,侍卫用完药没有收起来,侯月最终是在桌子上找到的。
打开瓶口,侯月靠着感觉胡乱抹着,不放心多涂了些,大半只手都沾了药膏才做罢。涂药大事有点小波折但也算顺利,侯月信心满满,感觉离脱离侍卫自主生活不远了。
侯月想要推着轮椅再回到床上试着入睡,却突然被人抱离椅子。侯月咬着下唇有些紧张担心挨批,这么快已经过了午休了?随后就发觉不对,这人抱着他有些不稳,估计腿都在打颤吧。发觉了这一点,侯月觉得这个怀抱哪哪都是破绽。
在侍卫怀里不值一提的挣扎,在这人手里让侯月成功挣脱,然后侯月就摔在了地上,感觉脊椎都要摔断了,那人粗糙的手抓来,侯月顾不上躺会缓解疼痛,双手巴拉地面想要爬出殿外呼救,手下的石板又粗粝又光滑,侯月感觉手指钻心的疼怕已经磨出血了但却没能爬出多远,为了治伤涂得药膏,爬行更加艰难,更快地将他推向危险。
这来历不明的人见他的动作也不急着制止,看着侯月一点点爬行。侯月感受到石板温度变化,眼前一亮,惊喜发觉已经是爬出殿外,想要出声呼救,发出声的只是小声沙哑的“啊啊”。
那人见状无法维持住镇定,上前捂住侯月的嘴,侯月心生嫌恶却挣脱不开罩在脸上的手,只好用力咬着他手心的肉,侯月忍着吐出流到口中恶心的血的冲动,那人应该也是痛极了,手指快扣进侯月脸里了,也死不松手。
侯月忍着疼痛本以为这样僵持着可以到侍卫来救他,但这人也不想坐以待毙,他抱不动侯月,就拖着他,甚至松开一直捂着他嘴的手拽着他脚腕。侯月没反应过来被拖行了一段距离后,察觉不妙手指扣着石砖,本就光滑的石板还没让他扣到缝,指尖的血流出让摩擦力更加小,这一阻碍行为几乎没用,徒在石板上留下十道长长的血痕。
拖拽的行为没有多久,侯月再一次被抱起,这是他最后得到的一个拥抱,不是侍卫的。
被扔进了早上烫伤时侍卫带他来泡手的池塘,池塘不深,一丈左右,可侯月站不起来也不会水,扑腾的两下也浮不上水面。
侯月几乎只能躺在塘底,等死亡降临。肺部进水带来剧烈的撕裂感和烧灼感,耳膜也灌进了水脑袋快要爆炸,侯月感觉身体开始变得无力。
身体好像都是水,此时侯月对死亡的恐惧远大于不能呼吸的痛苦,他无比清晰意识到自己会迎来终点,没人来救他,而害他的人在水边看着他苦苦挣扎死去的丑相。
侍卫去哪了?他为什么不在?再见到应该会是皮肤肿胀的他了吧。
好不容易感觉日子有些盼头了却要结束了,侯月不甘心。
作为谋逆的皇子,他不能进入皇陵。无处可去的他,或许会成为孤魂野鬼吧。
在侍卫来之前,他想死和想活的念头都不纯粹,所以活着很痛苦。
侯月意识开始模糊,他想,这事要是发生在他来之前就好了,他也能安心接受这命运。
就不会因为现在想活着,而对即将到来的死亡感到痛苦不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