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这世间红尘，已与他再无瓜葛
帝都学生这还是第一次亲身体验林秋的课，对于如此沉浸式的课堂，纷纷感到惊奇不已。
“哇！这历史课有点东西啊！”
“现在的高中老师讲课方式都这么新颖了吗？咱们帝都大学不能落后啊！”
“我之前在电视上面看到，还以为是后期特效加工的，没想到真的是这样的特效啊！”
……
月夜。
古寺。
僧人伫立，音容郁郁。
“峰如巢风彩，崖似卧龙文。”
林秋走至近前，僧人依旧不曾回首。
“你可是四叔……不，是那逆贼派过来追杀于我？”
“哦？”
林秋反问。
“建文帝何出此言？”
听到这个称呼，僧人眉头一挑，缓缓转过身来。
没错，他便是仅仅当了四年皇帝，就被亲叔叔谋朝篡位的建文帝朱允炆！
“呵，许久没有听到这个称呼。”
“你如此年轻，又非我旧属，为何来此？”
林秋微微躬身。
“晚辈自数千年后，特来拜会建文帝！”
“数千年后？”
朱允炆轻蔑一笑。
“我虽然已经出家，却还没有糊涂！”
“莫非你是专程过来调侃于我，想要看我的笑话不成？”
林秋没有争辩，同样仰头看向明月。
“有梦难圆，尘世着迷木性；无风易醒，洞泉悟道静凡心。”
朱允炆面色一变，这句话虽然一直在他心中徘徊，可绝对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知道的！
见到朱允炆表情变化，林秋继续笑道。
“建文帝以春秋战国时期公子重耳为自喻，希望有朝一日能够王者归来，东山再起。”
“我说的，没有错吧？”
直到此时，朱允炆才相信，林秋真的自后世而来。
他双眸精光闪烁，没有半点僧侣模样，急切的抓着林秋的肩膀。
“后世晚辈！我是否还有东山再起之日？”
“你既然刻意来此处寻我，是否在将来我与皇爷爷一般，名留青史？”
“没错！”
“一定是这样的！”
“朱棣逆贼，夺我皇位，这满朝文武，天下百姓又岂能服他？”
看着朱允炆如痴如魔般的模样，教室内众多学生都唏嘘不已。
“朱允炆的确好可怜啊！”
“没错，先是丧父，然后当了没几年皇上，正准备励精图治又被自己的亲叔叔夺走了皇位。”
“不过，我反而认为朱允炆失去了皇位反而更好！他太心软了！”
“就是就是！明成祖朱棣多么霸气！要不是他恐怕明朝还没这么强盛！”
“以朱允炆的性格想要削藩，还真的不大可能，白费了朱元璋一番苦心了。”
画面中。
朱允炆见林秋一直不吭声，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
“难道……我夺回皇位之后，大明衰落了？”
自始至终，朱允炆都在奢求，他能够重新回到皇位之上。
林秋摇头叹息。
“不知建文帝，可还记得‘风吹马尾千条线，日照龙鳞万点金’？”
朱允炆面色变冷，丝毫没有出家人的洒脱。
“不过是豺狼逆贼的狂妄之言罢了！”
“你提这，意欲何为？”
这朱元璋出的上联，一直都是朱允炆心中的痛。
当年的他，虽然已经被立为皇太孙。
面对这“风吹马尾千条线”的上联，也只能堪堪对出“雨打羊毛一片膻”这样毫无帝王气势的下联。
而这句“日照龙鳞万点金”，则是他的四叔，谋夺他皇位的那人所对。
林秋挣脱朱允炆的双手，而后指着北方平心静气的说道。
“明成祖朱棣这皇位虽然来得名不正言不顺，可他一生励精图治，将大明带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他率兵亲征，直达漠北，成为第一个封狼居胥的帝王。”
“而建文帝在此处怨天尤人，是否有些可笑？”
朱允炆接连后退几步，脸上仍旧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不！”
“不可能！！！”
“他朱棣不过是个谋朝篡位的逆贼！又怎能做出如此功绩？”
“当年我即位之后，改革朝政，专欲以仁政化民，力纠洪武年间冤案、错案，免除各地拖欠租税，赈灾济民。”
“他朱棣不过是个粗鲁无礼的武夫！怎么能得到民众的爱戴？”
之前，许多人对于朱允炆这位皇帝不甚了解。
甚至还有相当多的人认为，在朱元璋之后，直接就是朱棣即位。
人人都憧憬明成祖朱棣的功勋，却忘了他这个皇位着实“来路不正”。
“朱允炆？原来他在位的时候做了这么多事啊？”
“我还以为他就是个草包，在位期间什么都没做呢！”
“这样看起来，好像他还不算太坏啊！”
“朱允炆在历史上本来就没有什么太差的评价啊！当然，连评价也不怎么多。”
林秋看着朱允炆，目中略微有些怜悯。
“建文帝虽然只在位四年，可也的确做了很多革新。”
“不过，您终究还是太过理想化了。”
“一昧的效仿古制，也只是徒增烦恼而已。”
“尤其是靖难之役时，对于行兵打仗，更是没有半点经验。”
“否则，他朱棣仅仅手握10万兵马，又怎能从燕京一路直捣黄龙，打到应天？”
朱允炆陷入沉默。
林秋所说的，他心里一直都十分清楚。
经过这么些年，他也听闻了许多朱棣治国的消息。
无论安天下还是打天下，这个谋朝篡位的贼子，都比他强上太多。
只是……
他不甘。
他不甘啊！！！
他本可效仿秦皇汉武建功立业。
他本可统领大明江山百年风光。
他本可仁政爱民，流芳百世。
现在，全都变成了泡影。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这个亲叔叔啊！
朱允炆手中佛珠早已散落一地。
他目光略有些呆滞，时而痴笑，时而凶恶。
许久，他瘫坐在地，语气反而平静下来。
“说说吧！”
“既然朱棣成为了那明君，我的下场又是如何？”
林秋同样席地而坐，让朱允炆增添不少亲切之感。
“据晚辈所知，自从宫中大火，建文帝生死未卜，明成祖朱棣一生都在寻找您的踪迹。”
“郑和下西洋，跨越四海，仍旧没有您的消息。”
“户科都给事中胡濙，连续十四年在外，只为寻找您的踪迹。”
“胡母去世，朱棣仍旧不许守丧。”
“即便如此，仍未能寻得建文帝半点消息。”
朱允炆脸上的笑容还未完全展露，林秋接下来的话再次泼了他一盆冷水。
“不过，建文帝您虽然逃脱在外，但您的亲眷却没有这么好运。”
“马皇后自焚而死，朱文奎与您一般不知所踪。”
“而朱文圭……”
听到自己妻儿的消息，即便朱允炆也不由得激动起来。
“朱文圭怎么了？！”
林秋将头移向一旁。
“当时朱文圭只有两岁，朱棣将其长期幽禁于中都广安宫。”
“五十余年，不曾踏出一步。”
“不识牛马，不辨男女，终其一生不识人间滋味。”
朱允炆全身颤抖，手指在地上抓出了血迹。
“杀，便杀了！”
“本自同宗而生，他朱棣，为何要如此羞煞！”
林秋站起身，拍去身上的泥土。
“自始至终，朱棣都认为自己的皇位名不正，所以在这方面还是会十分小心。”
“朱文圭是建文帝的儿子，他，不敢杀！”
朱允炆用满是鲜血的双手撑着站了起来。
“这就是你们所谓封狼居胥，功传千古的明君？”
“天下之政，以仁当先！”
“若民不聊生，这天下岂能安宁？”
林秋看着朱允炆，缓缓开口。
“朱棣统治之下，仍旧有许多残酷举动与恶政。”
“只不过史书不便直书其奸，遂转而归咎于所谓奸臣如陈瑛等。”
“作为帝王，这一点想必建文帝心中明了。”
“是非功过，本就是胜利者所书写。”
朱允炆虽心有不忿，却也无可奈何。
“那你为何要来见我？”
“作为失败者，在史书之中，想必我也是的大奸大恶之辈罢！”
林秋摇了摇头。
“朱棣即位之后，革除建文年号，改当年为洪武三十五年。”
“凡建文所改，皆恢复旧址。”
“在朱棣永乐年间，大明再无建文帝此人！”
朱允炆先是一愣，而后凄惨一笑。
“哈哈哈哈！”
“大明再无建文……”
“他朱棣，可真是心思缜密啊！”
朱允炆的模样，不由得让所有人都泛起怜悯之心。
“的确，相比较大奸大恶之名，被世人遗忘才是最为凄惨的事情啊！”
“作为朱元璋钦点的皇帝，没想到最后在历史上却查无此人，换做是谁都不能释怀吧！”
“虽然朱棣开创了永乐盛世，可对待自己的兄弟姐妹还有子侄身上，着实有些不太厚道了！”
林秋沉默的看着朱允炆。
后者低头伫立，不曾行动分毫。
许久。
他将地上的佛珠一颗颗捡起，单手结了一个佛印。
“阿弥陀佛。”
“既然这世间已没有建文的痕迹，那我又何苦心心念念？”
“后世晚辈，若你有幸见到朱棣，记得帮我转告一声，建文已于那场大火之中死去。”
朱允炆转过身，低声诵念佛经，向着门内走去。
这世间红尘，已与他再无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