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断崖边的血战
清晨的草原上露水深重，一些早起的啮齿动物在洞口探头探脑。
它们蹲在洞口附近梳洗毛发，准备借着朝阳温暖僵硬的躯体。
晒太阳，这是草原生灵存活下去的必修课了。
但这一片祥和与宁静很快便被打破——山坡那边传来滚雷般的轰隆巨响，听声音还在逐渐靠近，地面也渐渐震颤起来。
这些胆小的啮齿动物立马逃回洞中，在黑暗的地底深处蜷缩成一团，有些不知所措。
洞外数十匹骏马飞驰而过，马背上的骑手挥舞着马鞭，尖锐的呼号声响彻原野。
马队最前方，敖日格勒一边踢踹马肚催促坐骑往山隘赶，一边回头向着营盘的方向张望。
草原的地形并不全是平原，起伏的丘陵往往会遮挡住他的视线，同伴的马蹄扬起滚滚烟尘，也成为眼前的阻碍。
直到偶尔爬上坡顶，他才隐隐约约看得见河边的营盘。
距白音回来报信已经过去大半个小时，营盘已经被拆的七七八八。
哪怕隔着十数公里，敖日格勒也能隐隐约约看到营盘外的栅栏被卸下，大大小小的车辆围成个圈，准备等探路的哨兵一回来，就立即拉着老弱妇孺向东边跑路。
敖日格勒长出一口气，他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半截。
胯下的马匹已经全力冲刺半个多小时，奔跑的速度渐慢，随着呼吸逐渐粗壮，马匹口鼻处也泛出白沫。
敖日格勒知道，马匹快撑不住了。
他伸长胳膊向身后的骑手抡了两个圈，所有人便不约而同的将备用马拉近。
等备用马与胯下的坐骑平行时，敖日格勒从马蹬中抽出脚，瞅准时机飞身一跃。
他就像只矫健的雄鹰般张开双臂，在空中腾飞而过。
蒙古袍在风中猎猎作响，他也稳稳跳到另一匹马背上，身后的骑手们也如法施为。
期间马队的速度没有放缓一点，牧人们对此习以为常。
一行人如此轮换着骑乘，全速奔跑了一整个上午，终于在太阳高悬于天空中央时，赶到被雪崩阻塞的山隘。
敖日格勒指挥几人收拢马匹，将它们带去不远处的溪边饮马刷鼻，自己带着剩下的人进入山隘。
布尔汗布达山是昆仑山支脉，板块冲击后大量的地层断层拔地而起，成为高耸入云的连绵山脉。
这些断层在风雪的侵蚀下就如同厚厚一沓书页，被一张张剥离脱落。
曾经的冰川在山脉中雕刻出这条山隘，如今大量的碎石堆积在山隘两侧，诺大的山谷中只有山风的呼啸与一行人的脚步声在回响。
敖日格勒等人进山不久，就被数十米高的积雪拦住去路。
前几天那场爆炸引发数十座大小山头的积雪一起崩塌，数百万吨积雪倾泻而下，冲垮了大量山石与树木。
这些垃圾与积雪混杂在一起，随着积雪表面融化又凝固，在初春寒冷的山隘中冻成一条冰雪城墙。
这让骑手们稍稍放下心来，主要的进山入口被堵死，隧道与高架桥又被导弹炸塌，仅凭几条崎岖小路，应该过不来多少恶鬼。
可没等山隘中的众人高兴几秒，另几名从小路爬上山坡的牧人就满脸惊恐的跑回来，带着满地的碎石块尘土飞扬滑下山，连被石块砸伤手指都顾不上查看。
“恶鬼！恶鬼快把山沟填平了！它们要踩着尸体爬过来了！”
敖日格勒脸色大变，连忙招呼众人，跟着那几个牧人急匆匆往山上爬。
山中大风肆虐，从侧面吹在一行人身上，在迅速带走他们身体热量的同时，也好像下一秒就要将他们掀翻在地。
众人只得尽量低俯身躯压低重心，整个人都趴在三十多度的斜坡上，一点一点向上爬。
此时如果稍有不慎被大风掀翻，等待他们的就是滚落山坡骨断筋折，甚至会摔断脖子一命呜呼。
敖日格勒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在颤抖，大风顺着衣领灌入脖子，他的身体都已经冻麻了，可他却腾不出手拉紧衣领，只能任由大风继续带走身体中的热量。
还没等他爬到山顶，从山坡对面传来的浓郁血腥味与杂乱的嘶吼声，就先视线一步飘进他的耳朵，
兽群狂乱的嘶吼回荡在山谷中，与回音杂糅在一起，听着更加瘆人。
敖日格勒连忙加快攀爬的速度，好不容易爬上山梁，对面断崖下的场景却让他肝胆欲裂。
圣洁的雪山脚下，不宽的河谷中密密麻麻拥挤着各种变异动物，目之所及之处全是它们的踪迹。
兽潮就像是一条长龙，蜿蜒盘曲着消失在视线尽头，但明显在群山之中还有更多。
它们一边互相厮杀，一边用血腥味吸引更多变异动物加入队伍，同时还袭击更多正常动物，将它们也转化为自己的一员。
而它们现在就企图沿着被炸断的高架桥，硬生生用尸骸填满数十米深的山壑，为后面的兽群填出一条路，经由人类修筑的钻山隧道，直扑山对面的草原与旷野。
此时一些善于攀援的变异动物已经发现了他们，诸如山羊、岩羊、雪豹等动物在陡峭的崖壁上健步如飞，扒着一些突出的石块跳下谷底，试图爬上对面的山梁袭击众人。
“砸石头！！！不能让它们过来！”
敖日格勒一马当先，跑到断崖边，举起篮球大的石块就向一头爬到一半的山羊砸去。
其他人还沉浸在对无边兽潮的恐惧中，敖日格勒一嗓子才将他们唤醒。
在注意到对面崖壁上上百头辗转腾挪的变异生物后，他们也惊叫着跑向崖边，阻拦这些恶鬼的脚步。
一时间大小石块如冰雹般飞下，将附着在崖壁上的变异生物砸落一片。
敖日格勒一石头将那头山羊砸翻，被砸中背部的岩羊带着碎石惨叫着坠落谷底，在乱石滩中砸出一股血花没了动静，红的白的溅满地。
数十头变异动物立马围在它的尸体旁，瞬间便将尸体撕的粉碎。
有头雪豹抢到团内脏，几口便将之吞入腹中。
但它明显不满于这点食物，于是干脆利落的按倒旁边的山羊，仅用一口就咬碎了它的脖颈，大口吞咽起山羊温热的鲜血。
山羊的同伴见状勃然大怒，十余头山羊不再攀爬峭壁，而是在头羊的带领下向雪豹发动攻击。
庞大的变异雪豹猝不及防，被头羊的犄角扎穿后腿，受伤暴怒的雪豹反身杀进羊群，两边瞬间打成一团，却不慎牵连了其它动物。
于是大量变异生物被卷入战团，血腥味又吸引更多动物加入战斗，谷底掀起一场规模庞大的混战，一时间打的血肉横飞尸横遍野。
可还有一部分变异生物在另一头庞大岩羊的带领下往上攀爬。
这头变异岩羊体型足有马匹大小，为了方便攀援，它的蹄子分的更开，蹄尖甚至有往爪子转化的趋势，两只庞大的犄角上满是干枯的血痂。
它身上到处都是是战斗留下的疤痕，横七竖八的疤痕遍布全身，就连毛发都浸满鲜血，凝固后将羊毛粘成一缕缕披散在身上，仿佛一条血肉拧成的黑色战裙。
变异岩羊侧着头，用纺锤形的瞳孔死死盯着头顶的敖日格勒，张开满是利齿的大嘴，冲天空嘶吼一声。
“咩！！！”
粗壮的白色雾柱自它口中喷出，异常雄浑的叫声在峡谷间回荡，甚至压过了谷间动物们的咆哮与哀鸣。
它的牙缝中还残留着动物毛发与肉丝，一些黑绿色的菌丝在它牙齿间扭动，显然不久之前才啃噬过某只倒霉蛋的血肉。
敖日格勒被这声咩叫惊得一颤，他放牧大半辈子就没听过如此诡异的羊叫，雄浑的叫声就像是头牛发出的一样，声音中却满是杀气腾腾与怨恨。
他探身向下看去，正好与那变异岩羊对上眼，变异岩羊脸上居然拧出一抹残忍的表情，加快了攀爬的速度。
它四蹄如飞，只是几个蹦跳就往上攀爬了十几米距离。
敖日格勒大惊失色，这东西如果爬上来，那在场所有人都别想活！
于是他又抱起一块篮球大小的石头，朝那岩羊狠狠砸下。
可岩羊居然只是扬着头瞄准那石头不闪不避，在石块即将砸到身上时甩动犄角，将那块石头撞得粉碎。
“砰！”
一声响亮的撞击声回荡在山谷中久久不散，石头被撞成一团粉末，随着山风呼啸飘散在空中。
而岩羊头上巨大的犄角居然只是被砸出道白印，震落了几片附着的血痂。
它挑衅的瞪着敖日格勒，摇头将身上的碎石块抖落，示威般舞动犄角对着敖日格勒摇晃。
崖边的牧人们震惊了，一时间就连石雨都顿了顿，大量变异动物趁此时机奋力往崖顶攀爬。
回过神的牧人们谩骂声一片，扯着脖子嘶吼着继续攻击。
敖日格勒被岩羊挑衅的目光看的毛骨悚然，他倒退两步四处张望，终于找到了合适的目标。
趁着岩羊还没爬上来，他吃力的将一块直径四十多公分，足有数百斤重的巨石从山崖上撬下，艰难的将其挪到崖边。
他探头瞄准正在寻找落脚点的岩羊，使劲将石头掀下峭壁。
巨石挟千钧之力翻滚着砸落，仅仅蹭在崖壁上便砸下大量碎石，纷纷扬扬向着下方坠落。
变异岩羊听到了头顶的巨响，才来得及抬头，那块巨石就狠狠砸到面前。
躲无可躲之下，岩羊只能用肩膀硬接这一记攻击，但显然血肉之躯还是难抵重力加速度的伟力。
“嘭！”
随着一声闷响，那巨石从变异岩羊身上弹飞出去，咕噜噜砸在谷中厮杀混战的兽群中，弹跳着开出一条血路，最终满是污血陷在尸堆中。
但凡是敢挡在巨石前进路线上的动物，要么粉身碎骨，要么骨断筋折，无一例外。
而首当其冲的变异岩羊瞬间粉碎性骨折，身体猛地一沉就想跪在地上，可峭壁上哪有位置给它跪下卸力？
就连它脚下扒住的落脚石块都承受不住，沿着风雨侵蚀出的细微裂缝崩碎脱落。
变异岩羊瞬间惨叫着跌落谷底，路上还将另几只动物也一齐砸翻，最终狠狠砸在乱石滩中。
有另几只动物垫底的变异岩羊还没死透，可被砸断了脊椎和肩胛骨的它再也爬不起来了，只能瘫倒在尸堆中，眼睛仍旧死死盯着崖顶。
下一刻，它便被数十头杀红眼的动物淹没在身下，大股鲜血与碎肉从兽群中爆开，中间的尸体已经被撕的粉碎。
而敖日格勒等人的危机仍未解除，更多动物从后方涌来，好似无穷无尽的潮水般拍击在这片狭窄的断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