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水石有思
母亲眼泪汪汪地抚摸着我的头，说：“轩，你长大了，你会主动去想这些事情了，可是，为什么你会有这么强烈的空虚感呢？不去问为什么、一股脑地活下去，这就是生命存在本身的意义啊！”
我觉得自己这么说有点露馅了，便试着强行把话圆回去。我说：“可是妈妈，今天我看到，在万京地下商场里面，人们甚至住在地下；有的一个人一个很小的房间，东西堆得满满的，人住在里面根本不舒服，可是还是有那么多人进去。我知道这是存在的，可是我真的突然觉得好不真实……这些东西可能不是我第一次看到，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我会想得这么深。妈妈，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母亲这才不再啜泣，说：“人很多时候都是自己开窍的，开窍可能是几年的过程，也可能是一瞬间的事情。你昨天还没有想到的事情，今天就想到了，这也不是不可能啊。轩，你说的大概是蜂巢园吧。那是最近才出现的一种住宅区，我们都没有见过，都只是大概听说过。你现在觉得里面十分压抑，可是它之所以受欢迎，是因为有些人就是喜欢这样，我们没法改变的。
“我们的祖先生活在比现在恶劣得多的环境中，各种可以杀死人的生物比比皆是。于是祖先们生活在洞穴里面，每次天黑都会将洞口用夸张的大石头封住。那对于他们来说，我们住在地上的人岂不是很奇怪？轩，人和人之间是不能比较的，事物和事物之间也是不一样的。有些事物人自己就可以把自己带进去感受，有些事物你真实看到了之后才会觉得震撼，但是震撼之后不要迷失你自己啊！我们总不能把每件事都当成切身体验、把每个人都当成自己吧。”
“妈妈，我不是很懂……”我挠挠头说。
“唉，”母亲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了。轩，还是那样，不必想多了，我们不会去那些地方住着，妈妈在这里的，脑袋放空，想想我们自己，妈妈一直爱你啊……”
“呜……”稍微立起身子，一头扎进母亲的怀里。
第二天又是天还没亮，母亲却急切地敲门。
“轩，你今天还要去上课呢，得快一点！”母亲说。欸？什么？上课？今天不是还在假期里面吗？我虽然疑惑，但是潜意识告诉我应该走向桌子，去拿一些书。等我走到桌子旁一看，上面的确有很多深奥的化学资料，但我却又可以看懂。一本教材的书脊上贴着标签，用刚才看到的那种文字写着：“2022届22班，希尔轩”。这些化学资料应当不是普通的课程，我想应该是类似于阳间的学科竞赛的东西，这样，也解释得通为什么放假期间还要去上课。
不得不说，希尔轩的大脑真的厉害，这么难的化学题，做得工工整整的。以前在阳间，我学习也是很认真的，就是太懒了，站着想坐着，坐着想躺着，听课听了一会就不行了，必定要趴到桌子上。但是过不了多久，再起来听，却能很快地跟上。这次换到希尔轩的身体里面，我自己估摸应该是更懒了，毕竟脑子要往身体里面要能力的。
令我担心的是，我的脑子从我来开始实际上一直处于分裂状态。我承认自己确实是希尔轩，但是我内心深处认为自己本来是罗轩宇，只不过有个叫希尔轩的家伙一直在我脑子里面，像一个讲故事的老头子，不分详略地告诉我，我看到、听到、感受到的一切是什么东西。换句话说，本来希尔轩应该很熟悉的东西，因为有了罗轩宇的记忆，反应迟钝了，一时半会想不过来，如果恰好是重要的事情，就必定爆炸。这怎么得了！无论如何，得自己去面对吧，课必须得上，我必定是要出门的吧。
我的确出门了，寒风萧瑟，冷雨正倾泻而下。我根本没有带伞，只是穿了一件有帽子的衣服，将书本搂在怀里。一直走到了地铁站，我突然发现一个问题，我并不知道自己的学校是在哪里啊！我调转身子，正准备掏出手机，希望可以从中获取一些信息，面前却突然走来一个人，潜意识告诉我这是一个熟人。
“嘿！”他还向我打招呼呢！我出于礼貌，也“嘿”了回去。可是这人是谁啊？我的脑海里出现了两个名字。一个是“百子阳”，一个是“公伞镜明”。“百子阳”是那个经常给我抄作业的同学啊！可是不是，因为这是阴间，并不存在什么百子阳了。“公伞镜明”呢？咦，不就是上次李未然说的那个吗？我的眼睛瞬间明亮了起来，跟着他走，应该是没有错的。
到了学校，我一直跟着公伞镜明走进教室。“报告。”我说。
同学们转过头，一脸疑惑地看着我。我和公伞镜明四目相对，一阵强烈的尴尬之情涌上心头。公伞镜明戳了戳我，说：“你怎么还跟着我？跟我不是一个教室啊！”
什么？我的脸又变得赤红，十分小声地说：“对不起。”便急忙捂住脸转过头去，但是想不起自己在哪个教室了，只得在走廊上游荡。没过几分钟，楼梯突然上来了个金发碧眼的同学。此人面色白皙，四肢细长，体格清瘦，身穿一身黑色的衣服。他见到我，立马认出我来，说：“希尔轩，你怎么在这里？都上课了，要不是我过来拿实验器材，我们都找不到你。你帮我拿一些，我们一起过去！”
我吁了一口气，总算是找到了方向，但是这个人我并不认识，阳间也没有对应的人啊，他是谁？希尔轩的记忆忽然出动，告诉我，他叫洛非夷，是我上竞赛课的同学。的确如他所说，我们自己的教室甚至是在另一栋楼，要不是他来，我只能在外面坐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