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壮士饥餐胡虏肉(一)
蒙守南和那达鲁在黑水关持续僵持。不管蒙守南使什么手段,那达鲁都坚决闭门不出。
蓝月进入蒙守南的大帐,蒙守南正一个人手撑着沙盘的边缘冥思苦想。
“还没想出法子来?”蓝月出声道。
蒙守南无奈地摇了摇头,拳头用力捶在沙盘上,激起一片扬沙,在空中伴随着他的怒气弥散:“那赤发的鳖孙缩在关内不出来,这四五天下来,我实在是拿他没办法。按常理推测,多伦的目标是南下占领北塞中原的沃土,现在已经占领了黑水关,没有道理一直龟缩在关内不出,一副严防死守的模样,仿佛我才是那个侵略者。”
“而且那日阵法相交,那达鲁的阵法着实变化多端,要不是公……东宫将军前来相救,我恐怕是要在那阵法上吃亏。这样看来,他们更没有理由不出来了。那个赤发鳖孙到底在想什么?”
“那个阵法不是那达鲁所为,他也肯定不会知道那精妙阵法中的诀窍。眼下那布阵者因为其他缘故不在黑水关中。想必是临行前千叮万嘱了那达鲁不要轻举妄动。所以那达鲁才这么能憋得住气,等那人回来。”
蓝月在这一番话说的斩钉截铁,蒙守南皱紧了眉:“不是那达鲁,那个布阵的高人会是谁?”
蓝月不能回答蒙守南,那些纠纠缠缠的事,蒙守南还是少知道的为好。
“这个你无需多问,你只要想办法打好你的仗,将那达鲁诱出来。”
“那东宫将军有何良策?”
蓝月唇角微弯,将目光落在沙盘上:“这个沙盘太小了,涵盖不了天下大势。”说着,蓝月将腰下的烛阳剑拔出。
这个沙盘只包括所有北塞的地形。蓝月在沙盘的一侧轻轻一划,出现了一条鸿沟,将沙盘一分为二。接着在那条线的中央又划上了一个圈,用手指在那个圈中写下一个字:“澜”。
澜,澜湖的澜。
“澜”字两边再各写了上“南”和“北”。
蓝月从一旁取来一匹木马,放在写着“南”字的一边,然后手持木马,越过澜湖,来到写着“北”字的领土上。那匹小木马被蓝月的手吊悬在虚空,并没有在沙盘上留下任何痕迹,逐渐逼近蒙守南军队的后面的人马。在快要靠近蒙守南后队的时候,蓝月伸出另一只手,将蒙守南的后队一片人马全部扫落地,将蒙守南的帅旗拔起向后撤。在黑水关中的多伦士兵见蒙守南的帅旗后撤,出关追杀。然后,蓝月突然将那匹小木马藏在袖中收起,仿佛从来没出现过一般。将刚刚扫落的北塞后队全部扶起,帅旗调转,迎向开关的多伦军队……
“将军可看明白了?”蓝月问道。
蓝月的演示全程无声,但蒙守南却明白了她的意思。蒙守南的心跳逐渐加快:“计是好计,可真的能行得通吗?万一,那达鲁不上当?”
“多伦攻占北塞之初,来势汹汹,却屡屡挫败。统军将领,无不是想通过攻城掠地来在多伦可汗面前邀功,求个分茅裂土。那达鲁和你在这里僵持不下,他已是憋屈上火之至,唯恐另一队人马把玄鹰关被攻下后抢在他的前面立功。之所以闭门不出,只是有高人的警告在前。但如果生了变故,有机可乘,断没有白白浪费的道理。何况连背阴山都没越过,多伦的消息闭塞,那达鲁一着急,哪有那么多时间去分辨真伪。我在南塞的棋已经布好,殿下那边也会配合你,只要你的戏演得足够逼真,该知道的让人尽皆知,不该知道的半点都不得走漏,不怕那达鲁不上钩。”
蒙守南在心中早已对蓝月心悦臣服:“东宫将军一出手便是逆转乾坤,名动天下,只恨我蒙守南到如今仍旧是一事无成。”
蓝月轻轻拍了拍蒙守南的肩:“为将者,本就应当千锤百炼。将军不可妄自菲薄。如今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就在眼前,就看将军把握不把握得住。”
蒙守南躬身行礼:“谨听东宫将军指教。”
蓝月点头离去。计策是如此,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那达鲁究竟会不会中计,她也难以预料。战场瞬息万变,人心讳莫如深,谁又知道?
黑水关内,那达鲁烦闷地坐在黑水关的帅府。这除了灰突突的城墙什么也没有,只有那时不时被大风扬起的沙尘。让整座城池都处在一片灰头土脸中。
在占领黑水关后他早就盘算好了日子,拿下黑水关,再一鼓作气拿下西北十州中的定、平、永、安四州,一直打到詹州,说不定还能赶上有海棠仙之名的詹州府海棠尾声。那达鲁从小居住在多伦草原上,见惯了一茬茬地上的春花春草怎么长起来,却未曾见过那枝头上的明媚鲜妍。
出征前,他的夫人向他要一束詹州府的海棠,问他能否折一枝赠她。
他满心欢喜的答应,答应她要用飘飘亮亮的胜仗,为她迎来满城的海棠花开。
如今微雨海棠快零落得什么都剩不下了,时节如此,这也罢了。等攻下北塞,全北塞的海棠他都可以送给他。现下最担心的,是哈达耶趁着他和蒙守南对峙的功夫,攻下了玄鹰关,抢在了他的前面立功,这损失可就大了。
那达鲁烦闷地搔着赤红的头发,将头发揉成蓬松的鸟窝。
“报!报!将军!有大事!”
“什么大事!”那达鲁烦躁地瞪大了他那双铜铃眼,用力地扯了一把子头发,拽下一小绺红毛在空中飘了起来。用力地剁了两脚,帅府的地板连动着颤了两下。
还能有什么大事,准是那蒙守南死了爹的又来骂战!
那达鲁是个脾气不好的主,在多伦草原上何曾受过这等委屈,就是多伦可汗也对他多有礼遇。谁敢对他不敬,早就是铁疙瘩一般的拳头往那人身上招呼,必要用手中的钢鞭将那人抽的皮开肉绽。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被迫缩在这关内,被蒙守南派来骂阵的人骂成王八鳖孙,骂得狗屁不如,蒙守南那混账竟然还送来女人的衣服羞辱他,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纳兰二王子让他听那位高人吩咐。那高人就让他这么缩在城里,只说去去几日就回,可这连续数日过去了,也没半分消息,他就只能这样干等着。
“禀报将军,蒙守南的军队竟然退了!”
“退了?”那达鲁的眼睛瞪得更大了,马上就要从那眼眶子里滚出来。他伸手一把抓住将跪在地上的小校的衣领,直接将那小校提到了自己的面前,喝道:“吃闲饭的东西,你探听清楚没有,蒙守南那没爹的凭什么无缘无故就退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