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夫道
文成坐的是一条中等的客船，客船上有小生意人，有他一样的读书人，也有去外地走亲访友的乡亲。
大家看文成打扮，应该是个读书人。
一问之下知道他是要上金陵考试，许多人眼睛里都冒出光来，这么说这俊小伙已经是个秀才老爷，不久之后恐怕还会成为举人老爷。
又见他不同于一般读书人，待人处事温和有理，不免更喜欢上他几分。
因此文成入船受了颇多照顾。
大家不约而同的把好的船位让给他，有什么好吃的也都愿意分他一些，也常常与他逗笑说话。
路途漫漫，倒也不寂寞。
船上除了文成还有几个读书人，都是去金陵参加乡试。
他们与文成比，年龄都要大上一些，都是三四十的年龄，也都成家立业，行事更是沉稳老道。
他们见文成年纪轻轻的就中了秀才，知道后生可畏，也愿意与他攀谈。
这些人里年龄最大的当属林生，他今年已经四十五岁，考过两次乡试，算是个有经验的。
他倒是个不藏着掖着的主，很是肯跟大家分享些考试经验。
大家都感激他，尊他一声林兄。
林兄道，“金陵贡院在瞻园路，那里离状元楼不远，大家入了金陵可住在状元楼里，方便干净，掌柜也热心，挺照顾学子的。”
状元楼？听着这名字就知道是个大客栈，住宿花用定是要不少。
读书人里很多家里并不宽裕，有人便问，“敢问林兄，除了这状元楼，可还有哪些小而幽静的住所？”
林秀才明白这位学弟的意思，便道，“除了状元楼，还有一些其他的客栈，虽小些，倒也干净，离贡院也不远。”
“我记得离状元楼后巷两条街的距离，还有一家喜文小楼也颇受学子们喜欢。”
“经营喜文楼的是一个寡嫂，带着个儿子，据说寡嫂做的饭菜很不错，人也客气，张贤弟，等入了金陵我可以带你去看看。”
“如此便谢过李兄。”
大家说了一回，又说到这次负责乡试的主考官。
“以往主考官都是从京师委派，这次也不知道会是哪位大人？”
每位主考官都有各自喜欢的文风，他们的性格喜好直接能决定文章的评分。
比如性格固执沉稳的考官就不喜欢观点激进的文章；性格圆滑的考官自然不会欣赏处事死板的学生。
所以打听主考官喜好和性情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说白了考生的观点文风都会刻意去迎合主考官喜好。
但可惜湘乡县偏远，他们要收到这类重要消息并不容易，也只有等入了金陵城才能打听一二。
文成对主考官是谁这等事倒不上心，他考试走仕途是希望以自己的真才实学为自己为朝廷为天下百姓干点实事。
刻意迎合考官这些事，他是不肯做的。
对他来说，考试是检验他是否有真才实学的一个途径，他不愿意投机取巧。
所以说文成的性格里有几分书呆子的迂腐和固执。
这是一个坚持做自我的呆美男。
船行数日，进入了湖北。
船上人都是乡里乡亲，处了几日，都熟络起来。
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生得小小巧巧的，邻家妹妹的模样，特喜欢文成。
她是船老大家侄女，有个哥哥在金陵做掌柜。
她这次是去投奔她哥嫂，家里的意思是希望她哥哥嫂子能帮她在金陵城觅一门好亲事。
但不想她一上船来，见了文成便一见钟情。
知道他是有娘子的，也不敢妄想做他的夫人，想着他现如今也是个秀才，家里定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
三妻四妾，稍微有点出息的男人都是如此。
小如热心照顾着文成，只想在船上于文成定了情，能做秀才公后院的一个小妾。
小如的想法大家都看在眼里，文成也能感觉到小如对他的区别对待。
大家看他们的眼神笑意未名，这生得好真是好事，看看，小姑娘多主动。
文成这时候不能装傻。
这天，江上风浪稍急，时近黄昏，大家都在自己的船仓里用饭。
小如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鲜鱼汤进来道，“公子，这是我特意为你做的鱼汤，给你补补身子。”
文成看了她一眼，放下手中的碗筷，手一指道，“请坐。”
小姑娘内心激动，公子请她坐下，这还是头一遭。
她双眼亮晶晶的看着文成，娇声音也变得娇滴滴的，“谢公子~”
文成咳嗽了一声，嗓音醇厚，“姑娘，你是个能干热心的好姑娘……”
“公子……”小如能得到文成肯定，非常之欣喜。
“但我是一个有妇之夫，出门在外我理应固守夫道，男女有别，还请姑娘成全。”紧接着文成话锋一转道。
“夫道？”这是什么玩意，小如傻了眼，傻傻问道，“莫非公子是赘婿？”
可据她所知，通常赘婿也有小妾通房。
难道是公子家娘子彪悍、善妒？
文成却不再答话，再次道，“请姑娘成全。”
小如咬了咬嘴唇，不敢置信下怜惜的看着文成喃喃道，“公子看着一表人才，却原来夫纲不正……”
她的话音里满是同情和可惜。
文成本不想多说，但见她误会师妹，忙急着解释道，“姑娘错了，我家师妹她最是贤惠，是我甘愿为她守身如玉！”
小如半张着嘴巴，呃了一声，咽了口唾沫，才终于消化了这句话的意思。
如今守身如玉这四个字是可以这么用的么？！
她有些愣怔，还有些尴尬，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这第一次对某个男子一见钟情，甘愿作他侍妾，却偏偏碰上一个肯为自家夫人守身如玉的男子。
这也太稀缺了吧！
小如不由得有些羡慕起那位娘子，得夫如此，晚上做梦都要笑醒的吧。
她正想再说几句冠冕堂皇的客气话，以缓解两人之间的尴尬，。
她心中已经想好，自己往后定要离这位公子远一些，也算是为这天下难得的一对有情人出些力所能及的微薄之力，不要给公子制造任何的麻烦和困扰。
“那我恭贺公子与夫人白头偕老，相……啊！”
在小如的惊吓声中，一只利箭猛然射透了船板，发出咚的一下巨响。
小如和文成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利箭给吓了一跳。
不等他们反应，又有三五利箭从窗□□进来。
文成忙把桌子侧翻，抵住了窗口。
他情急下，回头喊小如道，“快躲到床下去！”
船上房间狭小，设施简陋。小小的房间里除了一张单人床，一张矮脚桌便只有文成放书的一个小箱子。
箱子太小躲不了人，除了床上确实也没其他可以躲藏的地方。
他们只是客船，船上都是湘乡来的老百姓。
这一上来就是疯狂的利箭袭击，文成明白，这种阵仗极可能是遇上了水匪。
水匪凶狠，杀人劫物不在话下。
只是他们这种船，油水不多，水匪为什么要劫他们？
文成听得船上各处都传来惊叫声，推测水匪怕是已经上了船。
他从墙上拿下剑，紧紧的握着，又把箱子里的书倒在地上，把箱子踢到床前，吸了口气，命令道，“姑娘会水么？如果情况紧急，这箱子或许可以救你一命。”
水匪凶残，若是女子落入水匪手中，结局可想而知。
夏季长江水流湍急，一个箱子便如一块浮木，有了它幸许能逃得一命。
“公子不逃么？”小如音色紧张道。
文成并不想做一个孤勇之人，但他是男子，船上的人与他一船行来，他不能完全袖手旁观，自顾逃命。
“我去外面看看！”也许可以救下一二人，也是积德。
“公子，别去……送死！”小如话才说了一半，文成已然出了房门，闪入了隔壁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