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你没机会的
黄昏十分,大船靠上了汉口码头。
一行人以欧阳靖为首都下了船。
在码头望眼欲穿的宁老爹见到女儿平平安安回来,顿时哭得涕泪横流,与女儿抱头痛哭。
哭了一通,想起恩人,忙拉着女儿对秦悦跪下道,“秦公子,您的大恩大德,老儿无以为报,老儿膝下只有一个不孝子和这么一个宝贝女儿,秦公子,您再行行好,收了宝儿,让她在您府上当个端茶递水洗衣做饭的丫鬟报答您吧。”
“宁老爹,你可得想好了,进了咱们秦府那可是要入奴籍的,以后婚配也由主人家做主。”
宁老爹双目含泪,看着女儿,欲言又止。
宁小姑娘见此,倒是比她爹爹镇定,她冲秦悦重新磕了头道,“请秦公子收留。”
进秦府入奴籍总比被自家哥哥卖入那花楼要好得多,她那个哥哥今天吃了瘪,他日还指不定使出什么手段来。只有做了县令大人家的丫鬟,哥哥才不敢轻举妄动。
秦悦道,“那好,你便跟我回府吧。”
“谢公子。”
宁老爹泪眼朦胧,眼里俱是不舍,他心下大痛,却又不得不嘱咐女儿道,“乖宝儿,到了秦大人府上,可要勤快一些,不用惦记着家里,你好爹就好。”
“爹……”宁宝儿内心被父爱触动,眼泪似是不会流尽一般,淌成了两条河。
码头处,早侯着秦家派来接人的马车,只是现下突然多了这么多人,一辆马车自然是坐不下了。
欧阳靖便叫袁伯再去找一辆马车来。
这找来的马车,明显没有秦家马车打造得舒适。
“叔叔,阿钰,请上车。”秦悦撩起自家马车的车帘,作着请的姿势。
欧阳靖父女俩却一时没动。
欧阳秉钰往师兄身侧靠了靠道,“爹,我与师兄坐一辆,您跟秦哥哥、袁伯坐一辆吧。”
欧阳靖赞同女儿的安排,文成是她的未来夫君,她自该多为他考虑,顾及他的感受,于是便点点头道,“好。”
“阿钰,秦家马车舒适,你一个女孩家怎好让你坐那雇来的马车?小心颠散骨头。”秦悦忙劝说道。
文成也道,“师妹,不用顾着我,你去陪先生。”
欧阳秉钰却坚持跟师兄坐一块,她讨厌秦悦老是喜欢拆散她和师兄,她带着点恶意庄似玩笑道,“秦家哥哥,你要不做个好事,你跟师兄换一换?这样你既不用担心我被颠着,而且我们一家三口也不必分开坐,怎么样?”
秦悦被她嘴里的一家三口四个字差点呕死,她还没嫁过去呢,怎么就叫一家三口了?
论说情分那也是他和她的情分在先,他们自小就相识,而十年前又有曾文成什么事?
秦悦目色不善的看了一眼文成,脸上倒是挂着笑容,话说得极为大度,“阿钰想换,那就换吧。”
又转头对欧阳靖恭敬的行了礼,压低声音给文成上眼药道,“叔叔,我知道师妹一向不拘小节,但曾公子以后可是要走那条路,个人名声也很重要,阿钰和他还未成亲,有些话被人听了去怕是会影响到曾公子。”
秦悦最听不得什么师兄妹一体,一家三口之类的剜心之言。
这俩人又没成亲,说这些话为时过早。
阿钰也真是大大咧咧惯了,也不怕被人听了去,容易让人以为曾文成婚前越规,而她欧阳秉钰不是清白之身呢。
欧阳靖清咳了一声道,“钰儿你随文成坐后面的马车,阿悦你陪我一道走。”
叔叔怎会是这个反应?秦悦有些傻眼,他话都说得够明白了,叔叔难道不该为了避嫌,让那个碍眼的曾文成一个人坐到后面去么?
秦悦很是困惑,莫不是叔叔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
欧阳靖却是个心里拎得清的,子女再有错,也不愿在人前教子,等回去了,再慢慢教就是了。
何况他信任文成,也了解自己的孩子,不是没有分寸的。
无法,秦悦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跟着欧阳靖上了车。
马车轮不停的滚滚向前,行了不到三刻钟,欧阳靖就听得车夫勒停了马车,又听到车夫恭请他们下车的声音。
欧阳靖先下了马车,背着手,抬头看向面前的宅子,宅子不小,门头上挂着一个匾额,上书秦府。
秦府俩字写得铁画银钩,入目三分,一看就是秦安的手笔。
正看着,秦府正门大开。
秦安接了小厮的禀告,才知道欧阳兄与犬子一起回来,急忙忙的抛下公文,火速叫夫人准备上好酒席,自己则换了一身常服,赶来与欧阳兄相见。
“秦兄,好久未见。”欧阳靖瞧见秦安也是非常激动。
“哈哈哈,欧阳老弟,想死我了。”秦安两手紧紧握住了欧阳靖的手,老友相见开心不已。
这时,欧阳秉钰和文成也下了马车,走到前头来。
秦悦笑嘻嘻的拉着秉钰上前,对秦安道,“爹,你猜猜她是谁?”
秦安眼睛一亮道,“好侄女,长成大姑娘啦。”
“秦伯伯好。”欧阳秉钰语气亲近,落落大方。
“好好好,阿钰可还记得小时候你说过的话?”秦安笑眯眯的看着这个侄女儿,状似玩笑道。
欧阳秉钰一下想到了当初自己的豪言壮语,那句要娶秦悦的幼稚话。
她心中坦然,并不害羞,那时候年幼,连嫁娶两字真实的含义都不清楚,更别说有什么男欢女爱的情义。
嫁娶两字在六岁时,她最多认为是负责任的意思。
稚子之言,自然当不得真。
她控制着表情,露出适度的困惑,撒娇道,“莫不是侄女儿说了什么傻话?秦伯伯,您可不能笑话我。”
“哈哈哈,哪能笑话你?”秦安表情愉悦的道。
欧阳秉钰暗松了口气,辛亏秦伯伯没点破,倒也免了尴尬。
偏偏秦悦不长眼的凑过来,神秘兮兮的道,“你说过等长大了就来迎娶我的话,阿钰,你可得说话算数啊。”
果然他也记得这话,欧阳秉钰心中暗骂一声,秦悦这小子肯定克我,她不想提什么他就偏偏提什么。
她要不要吓吓他,“我娶你,你嫁啊?”
她不觉得秦悦这家伙肯做上门女婿。
忍了忍,终是没说出口,秉钰不耐烦的趁机跳开一步,跑到文成身边道,“师兄~那有个可恶鬼。”
文成早就看秦悦不满,这家伙时不时的喜欢靠近他师妹,不懂得界限。
他的手掌安抚似的拍了拍秉钰的胳膊,柔声道,“别怕。”
同时又以非常强势的姿态将身子隔开了秦悦,对着欧阳靖道,“先生,师妹她不舒服。”
欧阳靖和秦安的目光同时看向他们。
欧阳靖关切道,“钰儿,你哪里不舒服?”
欧阳秉钰配合着揉揉肚子,声音细弱,带这些不好意思道,“爹,也没什么,就是觉得又些饿。”
秦安连忙道,“快快随伯伯进府去,你伯母已经安排了酒菜,进了府就有饭吃。”
秦安的视线又从欧阳秉钰身上移到旁边的曾文成身上,问欧阳靖道,“这位好相貌的年轻人就是贤弟你收的学生么?”
欧阳靖道,“正是。”他朝文成招招手道,“快来跟秦伯伯见礼。”
文成走上前,朝着秦安躬身一礼道,“曾文成见过大人。”
秦安笑道,“你是贤弟的学生,那就是一家人,你随阿钰也叫我一声秦伯伯如何?”
“秦伯伯。”文成又礼了礼道。
“老弟啊,你这个学生收得好,有礼有节,进退有度,是个好苗子。”
欧阳靖赞同道,“文成确实不错,很合我心意。”
秦悦怕欧阳靖道出阿钰已然同曾文成订婚的事,忙插话道,“父亲,叔叔他们一路来舟车劳顿,还是赶紧请叔叔入府才是。”
“对对对,咱们的小阿钰可是饿了,贤弟快随为兄进府。”
“有劳兄长。”
一行人陆续进了府。
秦府装饰风格很是大气,入门就是一汪鱼池,池子旁边立着一座假山,山上有一股溪流穿插而过,形成一条人工瀑布。
再往里走,便是大大的一个花圃,花圃两旁开满了金菊和月季。
秦安携着欧阳靖一路往里,穿过了三道门,才到了待客的大厅。
大厅里,县令夫人戚氏正指挥着丫头布置餐桌,见秦安带着一行人进来,忙迎出来道,“老爷,欧阳兄,餐宴已经准备妥当,请入席。”
“嫂夫人有礼。”欧阳靖对着戚氏行了家礼。
“欧阳兄客气,请。”戚氏连忙道。
“阿钰,文成,过来见礼。”
文成和欧阳秉钰乖巧的上前来,行了晚辈礼,都道,“夫人好。”
“好,好好。”戚氏笑眯眯的拉过秉钰,上下打量,夸赞道,“好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欧阳兄你真真有福气,我敢说凭咱们阿钰的长相以后能配个王爷都说不定。”
“夫人,请慎言!皇家的事你岂可妄言?”秦安面有不喜,他这夫人自视甚高,把个儿子当眼珠子一样宠,她这是看不上欧阳家,怕他把阿钰许配给她儿子才故意拿王爷堵人。
秦安确实有这份心思,亲上加亲再好不过。
“娘。”秦悦也抗议道,“阿钰可不稀罕什么王爷,您别胡说。”
这一个两个的都帮着外人说话。戚氏气得怒火中烧,暗暗咬了咬牙,强笑道,“欧阳兄,是嫂嫂的不是,我这也是见了阿钰欢喜,忍不住想夸她。”
欧阳靖道,“嫂夫人,我知道您说者无心,我不怪您,而且我们阿钰已经许配了人家。”
“已是许配人了?”戚氏很有些震惊,震惊过后是暗暗松了口气,许配了人家那就好,也不用她为了儿子惹得老爷不高兴,又得罪了欧阳靖。
她面上的笑容不由得多了三分真心,忙问道,“许的是什么人家?”
秦安也是第一次听欧阳老弟说这事,他又是惊讶又是遗憾,“贤弟,可是真的?”
欧阳靖道,“不敢瞒兄长,我家阿钰配的正是我这学生------文成。”
秦安听得是文成,这才又重新仔细打量起他来,这小伙子能入欧阳老弟的眼定是有什么过人之处,看他老老实实温润的外表,还真是有点真人不漏相啊。
既然阿钰已经定了亲,秦安虽然遗憾,但也只好作罢,他很是不满的瞪了秦悦一眼,意味不明的骂了一句道,“没福气的小子。”
秦悦委屈的撇撇嘴,低声道,“阿钰可是先答应的我。”
文成离得秦悦近,自然也听到了他的呢喃,想着师妹与秦悦已有十年未见,即便是师妹真答应过他什么,那也是儿时的童言童语当不得真。
但有人为此心心念念的想挖他墙角,文成很是不爽,他觉得有必要点一点这个秦悦。
“秦悦,与师妹定了亲的人是我---曾文成!。”
“呸,你可别得意得太早。”秦悦很是不服。
“放心,你没机会的,阿钰她心悦我,我也心悦阿钰,我们是两情相悦,你最多算一厢情愿单相思,你岂能比得过?”
“小人得志!”秦悦一张俊脸气成了紫色。
“师兄,你们在说什么?”秉钰见俩人窃窃私语,秦悦脸色更是如同调色盘似的变幻无常,不禁好奇问道。
“没什么,师兄在帮你趋狗。”
欧阳秉钰,“???????”
她抬起水润的眸子,委屈的看向文成,“师兄,你说我是块肉骨头么?”
“呃?”文成顿时想给自己一巴掌,他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他有些手忙脚乱的想解释,却一时嘴笨竟没办法说清楚,只剩一脸囧相,讷言道,“师妹,你不是肉骨头……你是……”
未等文成说出比喻,站在旁边的秦悦已是夸张的闷笑出声,曾文成就你这笨嘴,还想拍马屁讨好阿钰呢?
秦悦开始幸灾乐祸,以为这下曾文成有得伤脑筋了,却不想听阿钰善解人意的说道,“师兄,我不介意你说我像什么?因为我知道师兄对我绝不会有坏心。”
“师妹~”文成得了师妹的信任和理解,有些感动。
师兄妹俩你望着我,我看着你,情义绵绵,旁若无人,相看凝噎……
“哼。”秦悦见此猛的变换了颜色,冷哼一声道,“你们俩演戏呢?”
文成和秉钰一时分开了胶着的视线,同时默契的转了个身,拿个后背对着秦悦,肩并着肩,一起抬眼看向天空。
天空中清冷冷的挂着一弯月牙和几颗稀寂寥的星。
“师兄,我想和你飞到天上去,坐在月牙上,一起数星星。”
“师妹,无论是天涯海角,还是上穷碧落下黄泉我都愿意陪你去。”
“师兄~”
“师妹~”
俩人一时情动,俩人之间流转着温馨。
可偏偏秦悦是个破坏气氛的高手,他语气酸溜溜的道,“飞这么高去也不怕被摔死。”
欧阳秉钰和文成幽幽的转过头,死死的盯着他道,“没喊你去。”
秦悦还想斗嘴,却听得秦安喊他们道,“阿悦,酒菜上齐了,快叫妹妹和文成来吃饭。”
秦悦在他爹面前向来不敢放肆,他爹的家法可不是说着玩的。
他又变成了一个好哥哥的样子道,“妹妹请,曾公子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