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亲密
过了端午，天气便渐渐炎热。
欧阳秉钰最是苦夏。
她平日里很是勤快，似是有用不完的精力，可一到夏天，感受着烈日的炙热，忍受着泥土里蒸腾的热气，便是什么也不想动了。
茶余饭后总喜欢趴在竹塌上，躺在门窗俱开的抱厦内，等着夏风从郁郁葱葱的宽大的梧桐树叶里渗漏出来。
风撩起她的发丝，让她微眯起眼，懒懒的道一句，“这该死的夏天。”
热，太热了，热得她香汗一身身的出，衣服一身身的换，好不煎熬。
“师妹。”文成与庄嫂一起给欧阳秉钰送来一小缸荷花。
水缸里浮着几片碧澄澄的叶子，叶子上斜呈着几株玉挺的荷杆子，杆子上是一朵一朵的荷花，有含苞待放的，有半开不开的，也有正开得恰到好处的，一二三四总共有那么四五枝的样子。
“师兄。”欧阳秉钰连忙站起来，欣喜的看着文成道，“你又给我送东西来。”
“师妹怕热，我看池塘里的荷花开得正好，便想着给你移一缸过来，也好让师妹你闻闻花香。”
“哪用得着师兄这般麻烦。”欧阳秉钰嗔怪道，“这天气属实炎热，但早晚总有凉快的时候，我可以晚些时候与师兄一道去看的。”
文成笑容温柔，“早晚天气是要凉快些，师妹若是想去，我这就去给你多准备些驱蚊的膏药，免得到时候有不长眼的蚊虫来招惹师妹。”
“还是师兄心细，师兄可累了？快进来歇歇。”欧阳秉钰已经从井里吊上来一只西瓜，拿了剑，唰唰几下便把西瓜切了好几块。
她先是把俩块大的，送给抬荷花缸的庄嫂道，“嫂子们，辛苦了，尝尝这西瓜，在井水里刚刚浸足了一天一夜，现在切来正好。”
庄嫂们也不客气，笑哈哈的接了，口上称赞道，“姑娘跟咱们公子一样都是顶顶和气的人，我们老太爷常说公子定了姑娘，那绝对是妥妥的金玉良缘。”
欧阳秉钰见她们提起婚事，她眼睛里不由得闪过数道流光，眉角眼梢都盛满了笑意，她脸颊微热，笑看着嫂子们道，“多谢。”
谁不愿意有一段被所有人共同祝福的婚事呢？想来所有人都想要一段金玉良缘。
庄嫂们走了。
文成走过来，无声的站在欧阳秉钰的身边，把一个装着西瓜瓤的琉璃碗递给师妹。
欧阳秉钰接过，低头看着碗里的西瓜已经被小银勺子挖成了圆圆的一个个的小球，小球上的西瓜子已被挑去。
她仔细的舀起一个，送进嘴里，西瓜如她想的那般凉丝丝甜滋滋的，味道好极了。
她吃在嘴里，把师兄的心意也一起吃进了肚子里，又被悄悄移进了心底。
这般感觉真好。
欧阳秉钰又舀起一勺子，送到文成的嘴边。
文成看着她纤纤玉手拿着个小小的银勺，眸色深深。
“啊~师兄张嘴。”
文成喉结滚动，极想吃的模样，却又偏偏不动，只是定定的盯着勺子，好似勺子上长着一朵花。
“师兄是嫌弃这勺子被我用过了么？”欧阳秉钰故意逗他道，“师兄可是怕这勺子上有师妹的口水？”
文成不自在的低下头去，一口含住了银勺子，西瓜甘甜的汁水顺着他的喉咙往下淌，他有些不舍得松口了。
欧阳秉钰微微的拉了拉勺子，勺子依旧被文成含在嘴里。
见他这样，欧阳秉钰的一张小脸也俏得飞红，她索性放开了手，撇过头去。
文成拿了银勺，拿小勺子的手背在身后，抱歉道，“弄脏了师妹的勺子，我去给你换一只。”
欧阳秉钰想象到那勺子上，现在定是整个都包裹着晶莹剔透的、师兄的口水。
这样的勺子还能用么？
沾了师兄口水的西瓜吃了会是什么味道？
欧阳秉钰为自己现在的想法感到很不可思议，总觉得那里怪怪的很。
吃别人的口水，换平时想想就有些恶心。可如今换成师兄的口水，她似乎又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排斥。
欧阳秉钰愕然的想着，自己与师兄是很亲近，可没想到在她心里他们已经可以亲近到如此地步。
文成已经重新换了勺子过来，拿给欧阳秉钰道，“师妹，快吃吧。”再不吃，西瓜可就没现在凉爽了。
欧阳秉钰点点头，接了勺子一口一口的吃着，有些愣怔。
文成瞧着她的小嘴一张一合鼓囊囊的蠕动，模样甚是可爱。
“师兄，你别盯着我吃，你也去吃几块吧。”被师兄灼热的眼神瞧着，欧阳秉钰也就只是面上镇定，其实心里早尝不出西瓜的滋味。
文成掏出帕子，送给欧阳秉钰道，“擦擦。”
欧阳秉钰连忙接过，在嘴边胡乱的擦了几把，心想着这帕子要不要等洗干净了还给师兄。
不等欧阳秉钰犹豫出个结果，文成已是从她手中抽出了帕子，握进手里，看着她道，“我回头洗了，下次再借你。”
莫名的，欧阳秉钰有些脸红，在师兄眼里，她最近真有这么懒么？
那只捧着琉璃碗的手不由得紧了紧，她小声道，“该是我洗干净了，还给师兄才是。”
“不用。”文成把帕子展开重新叠过，收进袖子里道，“师妹，我画了一个图纸，等请了工匠来看过，或许可以给你造一架能送风的扇车。”
“扇车？可是古籍里画过的那个有扇叶会转动的造风机子？”欧阳秉钰喜欢看一些杂书，这个扇车她曾在杂书上看到过，“可是那个扇车，扇叶转动需要有人不断的拉着线绳，这样也太麻烦人了。”
“不麻烦的。”
“师兄，你不会想着帮我拉线绳吧？我可不要，一点点凉快，使得师兄你劳累疲乏，不值得的。”
文成见她说得贴心，心里颇有安慰，他神色温柔，笑语解释道，“师妹不用担心，我这个扇车不需要人拉线，我想着可以借助水车的原理，利用水流动的力量让扇叶转动起来。”
欧阳秉钰听完这话，眼睛徒然一亮，这个方法确实是顶顶好，她毫不掩示自己对师兄的钦佩之情，由衷赞道，“师兄，你好聪明。”
文成被她火热的小眼神看着，身心愉悦。
师妹她夸我了！
文成并不是那种轻浮的、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在外人眼里，甚至在长辈眼里，他一向踏实稳重。
如果是先生或者祖父或者其他任何一个人夸他，他肯定会谦虚的说一句，“您过奖了。”
惟有师妹夸他的时候，他只有满心欢喜，一点都想不起来需要谦虚。
“我这就找人去找工匠。”
欧阳秉钰抬眼看看头顶明晃晃的太阳，止住文成道，“师兄，不用如此着急，等再过一两个时辰，太阳落下一些，再去不迟。”
“师妹放心，师兄我不怕热。”文成想着，早一时做好了扇车，师妹也能早一时用起来。
“师兄~”欧阳秉钰牵住了文成的袖角，坚持道，“大热的天气，小心把师兄这一身雪白的肌肤晒成了黑碳！”
文成身形一顿，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他很想问一句，“师妹，你怎么知道我有一身雪白的肌肤，莫不成你偷偷看过？”
既然师妹独独钟爱自己的一身雪肤，文成自然要特别爱惜一些，不敢再把它晒黑，便依言留了下来。
欧阳秉钰见师兄果然不再提去找工匠的事，便放开了拉着袖角的食指。
食指和拇指缩在宽大的袖子里，下意识的婆娑，她能清晰的感受到，手指间留存着的、棉布软绵的触感。
她压下心头骤起的那点异样，得出一个结论，暗想道，“果然师兄也爱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