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吴用
文成和欧阳秉钰皆披上斗篷，遮了面，只露出俩双亮晶晶的眼睛。
他们来到一户人家门前，叩了叩门环。
门环响了三次，里头才传来慵懒的声音。
“谁啊？打扰大爷睡觉。”吴用趿着一双半旧的布鞋，披着一件打了补丁的外衣，过来开门。
门被拉开，吴用一时被俩人的扮相吓了一大跳，慌乱质问道“你们是谁？我告诉你们这里可是村里，我大喊一声马上就会有人过来！”
因为紧张害怕，让他的语气很是尖利，颤抖得厉害。
这俩人藏头藏尾裹得这么严实，一看就是来者不善。
文成嗤笑一声，从怀里摸出五两银子，拿在手上抛了抛，眼见得吴用的一对眼珠子上上下下的随着银子转动，他低声蛊惑道，“不要怕，咱们不是什么坏人，可能进门里说话？”
吴用现在正是穷得叮当响，见到银子，心思便动了动。
他眼前只有两条路，一条是等着活活穷死，还有一条路就是眼前这一条了。
他咽了口唾沫，定了定神，侧开半个身子，点点头道，“你们进来吧。”
文成带着欧阳秉钰跨步进了院子，粗粗一看这院子倒也不小，三面一共排列着七八间厢房，厢房有些破旧，一看就是年久失修的缘故。
吴用并未关门，看文成他们的眼神很是戒备，“你们是什么人？找我有什么事？”
“放心，咱们自然是你的贵人，特来给你送一场富贵。”文成不急着掏底，继续放饵。
“富贵？”吴用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眼神有一瞬间迷茫。
他们吴家也曾小富过，他爹是一个大夫，在十里八村挺有些名气，只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山崩把外出出诊的吴大夫压在了山石底下。
吴大夫一死，他由她娘养着，倒也没有受苦。
家里有房有田，吴夫人还有一门织布的手艺，家里经济虽比不得丈夫在时，但也能支撑。
吴夫人身下只得这么一个孩子，本就是疼爱，又极怜惜孩子早早没了父亲，更是对他百般纵容。
把个吴用养的打小就四肢不勤、五谷不分，长大了只会整日里东游西逛，见天的淘气。
吴夫人初时不觉，等吴用到了可以成亲的年纪，才徒然发觉自己这个儿子手不能挑，肩不能扛，读书不行，行医不成，倒是个浪荡子一般，喜欢吃得好，穿得好，整日里与些狐朋狗友一起醉酒吹牛，在外名声已是烂得不能再烂，没有一个好姑娘肯嫁过来。
吴夫人暗暗后悔，但已经来不及，半大个小子再想拘他，哪还能够像小娃娃时好拘好管？
担心儿子如此下去非得废了不可，吴夫人看在眼里，急在心头，便很是托了些关系给儿子在城里一家医馆里头找了一个药童学徒的行当。
医馆的坐堂大夫曾经与吴大人也有过两面之交，佩服吴大夫的为人医术，对身为吴大夫儿子的吴用极是照顾，常把他带在身边提点，甚至是每每出诊都带了他去。
吴用本也有这大好机遇，却被他一手毁光。
做了学徒后，他经常有机会随老先生出入那些大宅子里，给那些老爷、太太、小姐们看病。
亲眼见过富贵，吴用每天夜里做梦都想着自己能够如那些大老爷一般住大房子，娶漂亮老婆，养个三妻四妾，仆妇成群，整日里被人伺候。
吴用这人也算有些自知之明，他知道就凭他这个小小学徒，想要发财富贵不另辟蹊径又哪能行？
吴用整日琢磨着如何天上掉馅饼的美事，对于医书却不肯用心。
老大夫劝了他几次，他总是嘴上应着，但心思又全然不在此处。
这一日，老大夫带他去一户窦姓的商户人家给一位小姐把脉。
窦小姐身娇肉贵，是窦夫人和窦老爷唯一的血脉，是老两口的心头宝。
窦家有钱，但窦老爷和窦夫人青梅竹马，感情极深，所以家里除了窦夫人这位正妻之外，并无其他妾室。
窦小姐是窦家这偌大家产的唯一继承人。
今日窦小姐身体有些微恙，窦夫人和窦老爷心里都是非常的着急，慌忙派人去请了医术高明的老大夫来看诊。
吴用依旧做了老大夫的药童，跟着老大夫进了窦家。
窦家从商，宅子里面的布置无一处不显示着窦家富贵，直把吴用看迷了眼。
又听闻窦老爷只得了一女。
他便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只要勾住了窦小姐，这窦家的一切便是他的了。
而窦小姐年幼，吴用赌她不难勾~搭。
吴用自觉长相俊秀，又是混惯了青楼楚馆知道些哄女人的手段，拿下窦小姐简直轻而易举。
他心中顿时有了计划，趁着又一次去窦家给小姐看病的时候，他把早就捏在手心里的情信放到了外间书桌上，夹进了一本书里。
做完这事，他有些自得，那情信他深思熟虑，写得又是热烈又是缠绵，不怕小姐见了信不思念他这个人。
他倒是想得极美。
但他却不知，这位被窦老爷作当家人培养的小姐，岂是他三言两语就能打动的了的？！
这边窦小姐见了信转眼就把信交给了父亲，窦老爷得知后心下震怒，叫来老大夫狠狠的责骂了一通，直把个老先生脸臊得不行，心里也后悔得不行。
老大夫回去就把吴用给赶出了医馆。
吴用不只没等到窦小姐芳心暗许，反是丢了活计。
一天夜里，他喝了花酒从楼里出来，行到半道，便被人套了麻袋，不问缘由的爆打了一顿，被打断了两根肋骨。
不用问，这定是窦家咽不下这口气，派人来教训他一顿出出气。
一只懒□□想吃天鹅肉，这就是下场。
等吴用养好伤，再去镇上的时候，他干的那点龌龊事早被有心人传得人尽皆知。
吴夫人想要再托人找活干，已是不能。
吴用恶名在外，免不了要受许多冷嘲讥讽。
他行事下~流，脸皮却不够厚，哪经得住别人那些个闲话，行为便更加浪荡起来，可把个吴夫人活活的气死了。
至此，吴家一落千丈，吴大夫置办下的田产尽数被吴用一点点的败了出去。
吴用如今穷困潦倒，再没银子进账，他就得活活饿死了。
所以他见了文成手上的一小锭银子就更不想错过了。
曾文成道，“正是，我这里有一个消息告诉你知道，长沙府里有一户人家，很有些资财，家里现如今只剩下一个当家女人，凭你的手段，定能得偿所愿。”
这是叫他去勾搭一个有钱寡妇，吴用暗松了口气，不是做杀~人~放~火的勾当就好。
吴用试探道，“她跟你们有仇？”
文成摇摇手指道，“无仇。”
“那是为何？”无冤无仇，让他去为难一个寡妇，吴用觉得对方没有说实话。
“自是因为佩服吴兄的志向，特来成全。”文成把五两银子抛给吴用道，“那位当家人近来身体有恙，半边手脚都有些僵硬麻木，让她行动不便，最近她可是一直在找大夫，却根本无济于事，我听闻吴兄也是深谙医道，如此机会吴兄何不去试上一试？或许能大显身手也说不定。”
吴用不顾形象的扑上去接了银子，心里生出一团火，如果真如这人所说，那大宅子里只有一个半身不遂的女人，那么这无疑就是他改变命运的机会。
至于眼前人与寡妇有没有私仇，他们带没带目的，吴用根本不想管。
等他把偌大一个府邸全部变成了他的囊中物，那么谁也休想从他手上扣下一两二两银子来！
文成见他已经意动，也不再多留，走之前，压低声音告知了吴用欧阳家的地址。
他转身去拉师妹的衣袖，与师妹并肩离去。
出了门，一直低头未出声的欧阳秉钰抬起头来，面有愧色，语带歉意道，“师兄，对不起，是我不好，我知道你心里有大志向，以后是要干大事的人，却因为我把你牵扯到这些后宅阴私里来。”
“傻姑娘。”文成想去揉揉她的头发，想起自己要怜她护她的誓言又生生忍住，他叹了口气道，“师妹难道不知与你有关的所有事，在师兄我这里都是一等一的大事么？”
“师兄……”欧阳秉钰鼻子发酸，极是感动。
她也听闻过，世上大多数男子皆以管后宅之事为耻，她祖父如是，她父亲也如是。
世间男子总觉得只有建功立业才是大事，家宅小事那是女人之间的事，男子汉大丈夫的心胸、眼界都不该停留在后宅之内。
男人把心思用在后宅好似很丢份似的。
那些想替夫人理一理后宅的男人也总会被世人嘲笑，而他们的夫人更是会被人骂一句不贤。
可他们哪里知道，后宅艰辛、复杂也不比外头简单。
似她娘，多么温柔贤淑的一个人，结果……
“谢谢你！”
“好。”文成接受了这份谢意，心里却想着，此生，他绝不会让师妹再经历这些。他的后宅里，除了祖父父亲与先生，还有一个师妹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