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再遇
曾文成眼见得她从高墙上一飞而下，不由得有些心惊，正想伸手去接，却见她已稳稳落地。
欧阳秉钰手抓着马鞭，朝文成招呼道，“快走，老虔婆的扫把可不长眼。”
文成并不知她说的老虔婆是谁，但不妨碍他顺从的跟着她跑。
俩人一前一后跑出了巡道街，一直跑到主街上，把个曾文成累得气喘吁吁，再看那女子却是气不喘心不跳，除了小脸红扑扑以外，一点都看不出她才刚刚跑过一程。
这姑娘的体质还真是好，看她手上提着一根马鞭，便知道这是个爱动爱玩性格活泼的姑娘。
“吓着你了吧？”此时欧阳秉钰的一双大眼睛亮如星辰，她笑看着曾文成道，“是不是没见过这样的？”
曾文成被她脸上的朝气感染，眉眼舒展，摇摇头道，“我胆子没这么小。”
欧阳秉钰听了这话，极为高兴的笑起来，冲他晃了晃大拇指道，“曾文成果然不同！”
“你可知那老虔婆是谁？”
曾文成老实的摇摇头道，“不知。”
“哼，那老虔婆就是我名义上的继祖母，挤兑死了我亲祖母，又磋磨死了我娘，如今还妄想把我嫁给她那蠢侄子，简直是欺人太甚，可恶得很！”
曾文成一听那可恶的婆子身上居然担着两条人命，紧张道，“姑娘怎么不报官呢？”
欧阳秉钰小脸一皱，气势都焉了半截，苦笑着道，“内宅手段你不懂。”
杀人判刑，官老爷想管也要讲个证据，这种你今天气我一下，明天又气我一下，生生把人给气死、伤心死的，哪有什么证据
“我原以为你会说我不孝呢？”欧阳秉钰探视的目光睨向曾文成，不着痕迹，没错过他脸上的所有表情。
“种因得果，也没一直委屈着姑娘的道理。”曾文成表情都没变一个，语带理解回应道。
世人都提倡孝道，朝廷更是讲究以孝治天下，孝道重如山，尽管那继祖母不是亲祖母，却占着一个长字，若是继祖母闹腾起来，卫道夫们的嘴、杀人的刀捅向的定是这姑娘。
曾文成有些心疼姑娘，也有些佩服姑娘。心疼她的不容易，佩服她敢于反抗，不逆来顺受的性子。
“曾文成，等你往后成了亲可别三心两意、得陇望蜀，更别伙着你老娘去欺负你媳妇。”
“你放心，我不会的！”曾文成信誓旦旦的道，“男人朝三暮四乃是乱家之始，我明白这些道理的。”
曾家人在女色上不执迷。他祖父如此，他爹如此，他也该如此。
说到女色，曾文成倒是想起来，自己好似已经及冠，可以成亲成家了。
与他同龄的男子，很多小娃儿都有一两个了。
但他往常心思不在于此，所以也并不着急。
曾文成逆着阳光看向那个似是浑身上下发着光的身影道，“我娘死的早，我家除了祖父和父亲就剩我了。”
我家里没有婆婆也没有太婆婆，如果媳妇嫁进来，显然不必担心有婆媳烦恼。
曾文成鬼使神差的添了一句，心头却有些懊恼。
他用牙齿狠狠地咬破了舌尖，短瞬的刺痛让他清醒了一些。
他才刚竟想脱口而出:所以你若嫁我，大可安心。
欧阳秉钰大概也没想到，曾文成会回答得如此认真，愣怔之下，不自在的点了点头，讷声道，“那、那就好。”
“咳。”皙白的手背轻掩着粉唇，欧阳秉钰掩饰着尴尬，假装咳嗽了一声，转移了话题道，“你来长沙府办事？”
“嗯，我来找先生。”
“找了窦先生？”巡道街上的窦家，欧阳秉钰自是清楚，“先生收你了么？”
文成又道，“不曾。”
欧阳秉钰没再深问。俩人都不由得沉默了下来。
“我去茶馆喝茶，你去么？”
随姑娘家去喝茶，曾文成自然不会去，被人看见，他怕损了她女孩家的名声，便道，“姑娘请自便。”
“你还要去找先生？可有想好去哪家府上？”
说到这个曾文成情绪有些低落，不是怕多跑腿，而是怕自己名声在外，最后请不到先生。
“我去府前巷看看。”
府前巷那家姓钱，钱先生学识不错，却颇有些势利眼，曾文成去了怕是不会成，还要受些闲气。
欧阳秉钰心有不忍，也替曾文成抱打不平，这些个先生真是目光短浅，急功近利。
她就佩服曾文成身上那股不服气的倔劲，屡战屡败，屡败屡战，这可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的好吧！
且听他十几年如一日的苦读，遇上悬牌批责这种丢人的事也没让他丧气，还是一如既往、目标明确，难道这样的人不够让人钦敬？
反正她欧阳秉钰对曾文成的这点品性可是钦佩得紧。她就是欣赏意志力坚定的那些人。
曾文成是头二个让她欣赏的人！第一个当属她的父亲。
既然那些人没眼光，那就让她欧阳秉钰来帮助他吧。
“曾文成，我让我爹来教你吧！”
“伯父？”
“你可别小瞧了我爹，我爹可是当年的解元。”如果不是家里出了事，如果不是为了她，他爹现在应该也能争个几品的官当当。
曾文成一听之下哪有不同意的，大喜过后痛快的给欧阳秉钰连连作揖道，“真如此，文成谢过姑娘。”
欧阳秉钰侧过身子没受他的礼，“这事我求了父亲以后，派人通知你。”
“好，姑娘可知在下籍贯住址？”
“不如你写一个给我。”
曾文成连忙从沿街店铺借了纸笔，郑重的写下籍贯地址，双手递送给欧阳秉钰道，“有劳姑娘。”
欧阳接了纸条，收进荷包，藏好，拿着马鞭的玉手随意朝曾文成挥了挥告别道，“走了。”
“姑娘慢走。”
曾文成目送着那个朝气蓬勃、古灵精怪又热心可爱的姑娘走远，心头火热，复又想起刚才的念头，顿时满脸通红。
他长长的舒了口气，才觉到脸上的热意稍褪了一些，心想着这样的好姑娘断然没道理让她受委屈，自己如今还没有资格想这些，等到了某日高中，若是她也有意……
曾文成现下直想赶紧回家去，多看些书，却听得有人喊他道，“曾兄，好巧啊！”
韩清隔着街道，远远的看见是曾文成，心道一声好巧，上赶着两步，跑过来，拍着文成的肩膀，语气自带着洋洋喜气。
曾文成一看是韩清忙回道，“韩兄。”
“多日不见，曾兄风采依旧，走走走，相请不如偶遇，兄弟带你看戏喝酒去。”韩清手勾着文成肩膀，拖着文成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