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不要你管
“顾忱这么说的?”阮浮轻笑,“是今日我见他状态不好,提早放他走了。我还提醒他不要泄露了,没想到是我露馅了。”
阮浮“啪”的一声合上扇子,敲了敲顾忱的肩膀:“够意思,还与傅大人扯了个腹痛的幌子。”
傅楼轶的声音很淡,很沉,握着碗沿的指尖微微发白:“是吗?”
顾忱不敢说话,只低头喝水。
阮浮两手交握,行了个礼:“傅大人,顾忱也是为了我,还望傅大人不要怪罪。”
这句话一说出来,傅楼轶的脸霎时黑了。
傅楼轶从没觉得短短几个字能如此刺耳,什么叫做顾忱也是为了他。
傅楼轶偏头看向顾忱,却见顾忱脸都埋进了水碗了,什么话都不说,任由阮浮解释。
阮浮以这种姿态请求傅楼轶不要怪罪,顾忱还以沉默应和,两人就像是一个共同“抵御外敌”的整体,而傅楼轶此时就是那个外敌。
傅楼轶回想自己之前做的事,两人“伉俪情深”,而自己就好像是一个棒打鸳鸯的恶人。
他都要被自己给气笑了。
傅楼轶理顺略微粗重的呼吸,面上又恢复了往日里的波澜不惊。
傅楼轶勾唇假笑:“多谢阮参将照顾顾忱。”
阮浮恍若未觉傅楼轶的不悦:“不用,总统领将顾忱托付给我,这是我应该做的。”
一时间,桌面上寂静无声。
“来了来了”阮浮朝远处的将士招招手,而后转头对傅楼轶与顾忱说,“他们叫我了,先走了,你们慢慢吃。”
现在将士们大都已经结束了上午的训练,一窝蜂地往伙房来了。
在人声嘈杂的伙房,傅楼轶这一桌显得格外安静。
伙房里人多嘴杂,傅楼轶并不打算在这里询问顾忱。
傅楼轶将餐盘放回伙房后厨,领着顾忱走到了伙房通往药房的小径,现下鲜少有人经过的地方。
两人沿着平坦的道路前行,树枝低垂,时而还有着些许落叶飘下。
良久,傅楼轶平静启唇:“顾忱,我昨日说的话你可还记得?”
顾忱垫脚摘下片树叶,往衣襟上擦了擦:“昨天说太多话了,具体是哪一句啊。”
见顾忱满不在乎的样子,傅楼轶道:“最后一句,你应下我的那一句,我叫你离阮浮远一点的那一句。”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不出意外的话,顾忱能感觉到自己的目的快达成了。
顾忱纤长的指尖轻轻蹭着绿叶:“阮浮他人挺好的,我的眼光很好,我可以自己决定要离谁近,疏远谁。”
傅楼轶要被气疯了,只觉一阵血气上涌。
顾忱眼光好,笑话!
傅楼轶为了让顾忱认清自己,逐渐口不择言:“是,你眼光一向很好。八岁那年,硬把鸳鸯说成是鸭子,还说那鸭子真肥。”
“九岁那年,用一块蓝田玉换了一支毫毛笔。店老板对你说永远也不会掉毛,你就傻乎乎信了,结果第二天毛都掉光了,只剩下个光秃秃的笔杆。”
傅楼轶步步紧逼:“十岁那年,和你很要好的朋友骗走了我给你的压岁钱,你哭着来和我说再也不和他玩了。”
最后,傅楼轶讥诮:“顾忱,你的眼光真的很好。”
顾忱步步后退,随着傅楼轶一句一句往外蹦,顾忱遥远的记忆逐渐变得清晰。
顾忱脑子眩晕,傅楼轶的话仿佛又将他拉回了那一桩桩一件件丢脸的事件中去。
他早就忘到九霄云外的事情,傅楼轶居然还记得这么清楚。
记的居然还全都是他的糗事。
顾忱紧握双拳,面部涨成了紫红色,像只战斗的公鸡毫不认输:“你以为我我不记得你的糗事吗?就那个事,那个谁,你做的真的是笑死人了。”
傅楼轶嗤笑:“你倒是说啊。”
淦,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真的一件也想不起来。
吵也吵不过傅楼轶的顾忱动用无理取闹的技能。
顾忱面红耳赤:“我不要你管,做这些事我都乐意。无论是以前还是以后,我都不要你管。”
“你乐意。”傅楼轶微微眯眼,语气危险,“都不要我管?”
傅楼轶扬声道:“好哇,好得很,不管就不管,以后你的事我都不会管了!”
话一说完,傅楼轶便转身走了,转身时袖子还故意甩出极大地声响。
顾忱也不甘示弱:“对,就是不要你管,我就是要和阮浮好。”
才怪。
前边的傅楼轶听到这话,步子迈得更快了,袖子被风吹得鼓鼓囊囊,像是要飞起来似的。
傅楼轶:好哇,那你就去和阮浮好,看人家理不理你。
傅楼轶越走越快,眼中的景物飞快倒退。突然,他的肩膀撞上了一个人,傅楼轶稳稳站住了,那人被撞的退了好几步。
傅楼轶抬头定睛一看,是今日刚从山中回来的薄苋:“薄姑娘可有大碍?”
薄苋捏了捏肩膀,又前前后后摆摆手臂,最后摇头道:“没事没事。傅大人今日是怎么了,急匆匆的。”
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行为十分幼稚的傅楼轶“无事,赶着去处理公文,今日公文较多。”
“毕竟明日便是旬假,理解理解。”薄苋轻轻点头,而后又轻咳一声,小心翼翼问:“不知前几日小女借给傅大人的话本,傅大人看完了没有?”
傅楼轶摇头,薄唇轻启:“尚未。”
薄苋紧攥的拳头猛然松开了,心中的大石落到了落了下去:“前几日匆忙,有一本话本拿错了,不知现在傅大人能否容我拿回来。”
前几日赶着去山里,当时见着傅楼轶就抓起了几案上的话本拿了出去,也没注意看。
等她从山中回来才发现,自己写的那本不见了,仔细回忆便想起去山里的前夕,她将刚写完的《近水楼层先得月》随手放在了几案上。被自个儿一不留神,拿给了傅楼轶。
一想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她便火急火燎跑过来找傅楼轶,希望事情还有转机。
还好,得到的是好消息,傅楼轶还没看到那一本。
谢天谢地。
傅楼轶淡淡道:“好,以后也都不用了。”
薄苋的心立马又提了起来:“是在话本中看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东西吗?”
这到底是是看过还是没看过啊?
“不是。”傅楼轶摇头,“只是以后用不上了。”
反正顾忱又不要他管,他还瞎操什么心。
呵。
“好,好的。”
那应该和《近水楼层》没关系,薄苋如是想。
……
傅楼轶从营帐中拿出薄苋借给他的话本,却突然发现放在最上面的那一本是他之前要拿给顾忱的。
傅楼轶满腹疑云:“怎么在这?”
他单手捧着几本叠在一起的话本,另一边手打开了《请你不要离开我》确认它是否是自己之前看的那一本。
他没记错,他要拿给顾忱的就是这一本。
那么就是顾忱拿错了。
傅楼轶走出营帐,递出手中的话本:薄姑娘,还有一本在总统领的公子手里。”
薄苋一时没反应过来“总统领的公子是谁”,连连点头:“哦,好好好,想看都可以拿去看。”
薄苋取过话本,快速翻看了一遍。
嗯?没有?
薄苋唯恐是自己看差了,又一本本封面翻了一遍,还是没有。
薄苋眉毛扭曲,眉心微锁:“傅大人,你刚刚说还有一本在谁那儿?总统领的公子?顾忱?”
傅楼轶点点头,神色淡淡,丝毫不觉得自己对顾忱的称呼有多奇怪。
薄苋:“……”
这两人不会吵架了吧?幼稚!
薄苋作揖:“傅大人可知道顾小公子在哪里?”
傅楼轶下颌微微扬起,嗓音冷淡:“那儿。”
薄苋表情复杂,听到话本是被顾忱拿走的惊慌被无语取代:“傅大人,小女还要去顾小公子那里取话本,先离开了。”
薄苋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营帐,三步并作两步跨下石阶,果然在之前遇见傅楼轶的小径尽头见到了同样气鼓鼓的顾忱。
听见脚步声的顾忱恶狠狠地抬起头来,愤怒的眼珠子瞪得圆溜溜的:“你还回来干嘛,都说了不要——”
见来人是薄苋,登时愣住了。
薄苋走近顾忱,以一个隐晦的目光将顾忱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作揖行礼:“顾小公子,是我。”
“顾小公子”四个字一字一顿。
顾忱眼底浮现尴尬之色,以及连自己都没发现的亮光逐渐褪去:“薄姐姐。”
“咳,我什么也没听到。”薄苋握拳放在唇边,妄图给顾忱一点尊严,“顾忱,傅大人前几日给你的话本你看完了吗?”
顾忱眨眨眼:“没有!我没有看!”
薄苋:“……”
好了,我知道你看完了。
“没事,看过就看过。只要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傅大人不知就好。”
薄苋的声音带有女性特有的温柔,旁人听到一定会觉得十分安定,可此时的顾忱只觉得惶惑。
“傅楼轶没看过那本话本吗?”
薄苋冲顾忱神秘一笑,轻扬的嘴角透露出一丝狡黠之色:“还得感谢你拿了出来,要不然早露馅了。”
顾忱的目光幽幽望向薄苋,眼神中充满怨怼:“所以被我知道没关系吗?薄姐姐。”
都怪这个话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