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傅大人,这边是靶场,往前一点是演武场,平时将士们都在这里练习……”
西郊军营里的军师落后傅楼轶一步为他介绍着军营。
这里是西郊军营,地处京城西部郊外。这是傅楼轶第一次以宣抚使的身份来这个地方,目的是为了查探西郊军营的叛国真相。
早在一月前,皇上下旨要求各个郊外军营需派遣三成人数组成南征军的援军队伍,五个月后将会南下增援南征军。而西郊军营作为此次援军队伍的主力,几天前却被锦衣卫秘密发现具有叛国迹象。
傅楼轶原本是大理寺少卿,两天前皇上召见说是在西郊军营附近找到私铸武器的痕迹,因此命令傅楼轶暗中查探。
傅楼轶知道探寻真相这件事必须慢慢来,因此与陛下商议后,自请以办事不力为由,下贬到西郊军营为宣抚使。
而今天就是傅楼轶到西郊军营的第一天。
“我们西郊军营的武场是四个京城郊区军营里头最大的,一共分为三个区域,分别是比武场、训练场以及武器场……”
军师和傅楼轶一路向军营中心走去,不时向傅楼轶说明着军营的分布及各个区域的功能。
也许是因为太阳即将落山,将士们已经结束了一天的训练,军营里十分静谧,甚至能听到周遭的蝉鸣声。
只除了具有一点娱乐性质的比武场里人声格外突出。
比武场上有一高一矮两个人在比武,周围围了一圈人在呐喊叫好。
夕阳穿梭在彩色的晚霞中,慢慢坠落于远方的山峦。
微风徐来,将傅楼轶的目光引向人声喧嚣的比武场。
傅楼轶的视线轻轻落在比武场上的两人。
宽阔的比武场上,气氛像正紧张旋转的漩涡,与场下的呐喊声格格不入。
场上的两人你来我往,然而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较矮的男子不敌场上的另一个人。
傅楼轶眼睛微眯,认出了场上个子较矮的男子。
“顾忱。”薄唇轻启,他听见自己生涩地吐出一个名字。
旁边的军师听到这个名字,转头一瞧,一眼就看到了擂台上的顾忱,他似乎也有些诧异顾忱为什么会在这里。
傅楼轶不太明白。
西郊军营的总统领是顾忱的父亲,能在这里见到他在傅楼轶的意料之外,但也实属情理之中,为什么军师也会感到惊讶。
他不太明白。
他一步一步走向比武台,周遭的喧闹忽然间离他而去,只能注意到台上那个节节败退的朝气少年。
他有好些年没见到顾忱了,虽说都在一个京城里,但能见面的机会屈指可数。
他尽力到想看清顾忱,可惜因为缭乱的招式而看不清他的脸,却能清晰的感受到顾忱不再是以前那个抱着木剑哭的小孩了。
靠近比武场,周围一连串的叫好声挤进他的脑海,将他从过往的记忆中拉了回来。
他静静地注视了一会儿场上意气风发的少年,正当他想转身离开时,几道莫名其妙的对话声传进他的耳朵。
“天,他们也太般配了,这不就是现实中的纨绔公子哥和阳光热情小公子的爱情吗?”
“对对对,我也觉得他们好像。但我绝对不接受《梁陈美景》的结局,陈小公子就应该向顾小公子一样拽拽的。”
“不是,那结局多好啊,两个人多配啊。”
“不行!他怎么能原谅那个大人渣!而且还说什么‘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不接受,我不接受!”
听到《梁陈美景》这个名字,傅楼轶就知道旁边这两名女医在讨论什么了。
《梁陈美景》是一本最近广为流传的一本话本。这本话本讲的是讲的是两个同性之间的虐心爱情故事,虽然他没有看过,但在家中妹妹的“耳濡目染”下也知道大概情节。
刚刚还略带伤感的思绪立马被这两个女医的对话整得哭笑不得。
……纨绔公子哥和阳光热情小公子?
他抬眸重新打量着台上的两人,与顾忱切磋那人傅楼轶并不认识,但确实十分符合女医口中的纨绔公子,毕竟正常人不会在切磋时还招摇的拿着把扇子。
但是……《梁陈美景》中的角色像顾忱吗?
可他记得《梁陈美景》中的角色的结局好像不太好。
傅楼轶垂眸沉思着,完全没注意到周围突如其来的惊呼声,还以为依然是其他人在呐喊叫好。
恍惚间好像听到了军师在喊他的名字,他一抬头,只见一道身影迎面而来,分毫不差地砸到了自己身上。
一个少年的重量不容小觑,傅楼轶都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被压倒在了地上。在毫无防备下后脑撞击到了地面,傅楼轶只觉得头疼欲裂,随即晕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一些零碎的声音钻进耳朵,变成了光怪陆离的图案。
“纨绔公子哥和阳光热情小公子……般配”
“陈公子……一日夫妻百日恩”
“……顾忱,你没事吧……”
“陈……忱……顾忱。”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他听到了自己的呢喃。
——
“顾忱!”,傅楼轶猛地叫一声,脑子里炸裂般的疼痛感蔓延开来。
他猛然睁开双眼,心脏在剧烈的跳动,像是被惊吓到了似的不住地喘气。他忍不住去摸了摸后脑,隐隐作痛的脑袋提醒着他刚刚梦到了什么。
“你怎么了?”帐篷的帘布被掀开,走进来一个匆匆忙忙的少年,手里还拿着一块布巾。
看到傅楼轶的动作连忙阻止:“别碰!小心伤口裂开了。”
傅楼轶还没从刚刚的梦中缓过神,听到声音后机械的转过头,少年的面孔映入眼帘。他的脑子现在就像是一团乱麻,声音也带着喑哑:“顾忱?”
随着顾忱的回应,凌乱的记忆碎片像是拼图似的逐渐完整了起来。
傅楼轶刚刚从梦中得知自己生活在一本名叫《良辰美景》的话本中,面前的顾忱是话本的主角,但在傅楼轶看来顾忱的结局实在算不上好。
顾忱爱的纨绔公子有心上人,那人却把心上人死去的恨意撒在顾忱身上。故意靠近他,诱惑他,羞辱他,使计让他家破人亡,最后却又爱上了他。
而他这个顾忱幼时好友唯一的作用就是劝说顾忱回心转意,原谅爱人的背叛,好好地和他爱人过完下半辈子。
梦中未来的顾忱郁郁不得志,只能像菟丝花一般依附仇人,傅楼轶总感觉心里像堵着石头似的,喘不上起来。
顾忱站在床边,语速缓慢,像是在非常谨慎地措辞语言:“刚刚我看你一直在冒冷汗,拿了块布巾想来给你擦擦汗。你怎么了?”
多年没和傅楼轶独处,顾忱有些拘谨,收起了平时张扬的气质。
傅楼轶拿过顾忱手上的布巾,擦了擦脸上的汗珠:“没事了,这是哪里?”
“这里是你的帐篷,你昏迷了快一个时辰,军医已经来看过了,说是这几天不要让伤口碰水,等伤口痊愈就没关系了。”少年认真嘱咐。
傅楼轶能感觉到伤口不大,只是头有些疼。
“是我砸到了你,当时在台上没注意,没想到……”说完这些又像是怕被误会似的,连忙又补了几句,“我说这些不是想推卸责任,在你伤口好之前,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
他看着面前的少年,少年立体的五官带有些许的婴儿肥,眉头微蹙,圆圆的眼睛像是藏着琥珀一样明亮,眼神中透着愧疚,清透的少年感扑面而来,但眉骨上那截断眉毛的陈年疤痕又给他的表情带上了一层不羁。
眼前的少年还很恣意,还没体验过家破人亡、恋人背叛的滋味。
傅楼轶逐渐从混乱中回归现实,他知道生活在书中这件事谁也不能告诉,毕竟谁也不会相信。
也许是傅楼轶盯的时间太长了,惹得顾忱有些不自在,他喉结滑动:“药应该差不多煎好了,我去端过来。”
没过一会,就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进来了。
“呐”,顾忱把碗递到傅楼轶面前,还未凉下来的药汁冒着一缕缕热气,药汁的苦味也在傅楼轶鼻尖萦绕。
傅楼轶一饮而尽,状似不经意地问:“今天在擂台上和你比武的人是哪位将士?”
顾忱不以为意:“是军营里的参将,叫阮浮。他之前也来看过你,只是还有些事情要忙,要我代他向你说声抱歉。”
傅楼轶一凛,心中有道声音告诉自己那个纨绔公子就是他,他清楚地记得和顾忱比武的人就是纨绔公子!
傅楼轶:“无妨,劳他挂念。我今天看他在比武台上武功很是高强,想认识一下,不知道他为人如何?”
顾忱一撇嘴,别扭道:“除了有点不正经外,人也就……还挺行的吧。”
接着在又小声地嘀咕:“呵呵,武其实也就一般吧。”
傅楼轶没听到后面那句,但顾忱那副别扭的样子在他看来就像是扭捏。
傅楼轶眼睛微眯,眉头紧蹙:人还行?知人知面不知心罢了。看顾忱这副样子,怕是已经有了一些感情,形势刻不容缓!
傅楼轶微笑:“那挺好,我明天去会会他。”
突然脊背发凉的顾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