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说露馅
凌时安低头把玩着手里的五蝶捧寿的手炉,她自幼习武,冬日里是不用手炉的,今日不知怎么的,管家将她请来时,她鬼使神差的从泠月怀里拿里手炉来,她藏在袖子里走了一路,这时有些发汗,汗珠贴着头皮往外冒。
“听说你又偷偷跑出去了?”凌相道。
啪,一粒汗珠从发中滚了出来。
“去散散心。”凌时安掏出手帕擦了擦头上的汗。
凌相点点头,眸子看着桌上的青花茶杯,上面画着瓜熟蒂落的石榴,每个石榴都开了嘴,露出里面饱满的粒。
父女间有些沉默,透着不熟悉的尴尬。
“如果没事就少出去吧,最近宫里是非多,你少扎眼些。”凌相道。
凌时安道:“好,我晓得的了。”这与凌时安来时的猜想一样,凌相来找她一定是为了君玉逸的事,他们是一对无言的父女,之间出了君玉逸也没什么好说的。
屋里又变得沉默,凌时安已经转动起了手中的炉盖,凌时安这时才有点儿理解自己刚才的想法,手里抓着点儿东西,沉默时摆弄摆弄,这能缓解尴尬。
“您还有事吗,没事,我就先走了。”凌时安抬头看向凌相道。
凌相倒了一杯茶,“你不问问朝中有什么事吗?这不想你的性格,你不是很关心这个吗?”
凌相也为凌时安倒了一杯茶,放在她的身旁,杯中有一茶叶杆打着旋儿,惹着凌时安心头一紧。
凌时安想着凌相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自己卖地卖产,虽然捂着紧,但短时间抛出这么东西,却是惹人瞩目。
凌时安喝了一口茶,掩盖住慌张,“也没什么好关心的,你们捂着紧,不想让我知道,我就识个趣,不问了呗!”
“这不像你的性格。”
凌时安嘴里的茶差点儿喷出来,从不关心自己的父亲在这里与自己聊性格,他估计连自己爱吃什么都不知道。而且从陈美人生子到选秀,再到现在这一系列事情,凌时安相信凌相一定知道,难道他推断不出自己变了的原因吗?或许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父亲认为我什么才像我的性格?人都会变的,经过那么多事我还能像从前一样。”凌时安讥笑,“或许父亲巴不得我像从前一样,为你的皇上分担解忧,皇后之位还悬空着,我是不是也应该为皇上选一个皇后。”
“你……”凌相气得跳脚,猛喘了三口气才平息过来,“有些事不告诉你,也是为你好,你且先忍着好日子还在后面呢。”
凌时安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觉得不告诉自己是为了自己好,他们策划一件大事,所有苦楚都自己担着,最后成功了将胜利的果实端给自己,然后笑嘻嘻地道,看我厉害没有让你受一点苦,还让你吃到了果子。
如果凌时安是一个外人,她当然觉得好,她白吃一顿,拍拍屁股就走人,什么后顾之忧都没有。但她不是一个外人,她是君玉逸的爱人,她吃的不光是那一顿丰盛的胜利之食,还有君玉逸的成长变化。
她看话本子时,常看见飞黄腾达的丈夫鱼跃龙门后遇到一位知书达理的官小姐,然后抛弃家乡的糟糠之妻的故事,故事常常将那丈夫说成是薄情寡义之人,常常落着个悲惨的下场。抛妻的丈夫固然可恨,但也不是情无可原,虽糟糠之妻情谊相伴,但两人的世界是不相伴的,一个是书中的黄金屋,一个是乡间的鸡鸭果瓜,所以当懂得之乎者也的颜如玉出现在丈夫面前时,他怎能不动心。
自己与君玉逸之间没有那几本书的差距,却有着经历不同,想想君玉逸这边被敌人气得死去活来,自己这边不识肉糜笑得花枝招展,时间一长,两人定是变得生分。
或者自己日日夜夜为君玉逸担忧,在宫中为他唉声叹气,就像宫中的其他女人一样,等到日子久了,君玉逸捧着果实而来,自己打开一看,一颗果子变成一粒,再一看各宫都摆在一粒呢。
而且君玉逸可不是话本子的书生,当他要抛弃自己这个糟糠之妻时,可不会受到别人的抨击,说不定众人还拍着手高兴他开枝散叶呢。
“父亲,怎么就这样胸有成竹的认为自己能吃上那胜利果实呢?我不知道你们在谋划什么,但事事是不是应该都问一句,凭什么!你对君玉逸掏心掏肺凭着是救命之恩,我吃着君玉逸的胜利果实是凭什么呢?”
凌相急忙解释道,“你们是因为爱啊,男人不让心爱的女人受苦,与她共享江山,不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凌时安捧腹大笑,眼角沁出一丝泪,仿佛听到一个世间最好笑的笑话,“你和母亲有爱吗?但她却因为你死了。我十分,非常,真的讨厌后宫的莺莺燕燕,我告诉了君玉逸,但她们还是在那里,这就是爱吗?你说男人不让心爱的女人受苦,但我真的好苦,不想要胜利的果实能不能让我不苦。”
凌相瘫坐在椅子上,叹了口气,如果每个人都有命门,那凌相的命门可能就是凌时安的母亲。
屋里又恢复了平静,房间里散发着一种不同于以往的寂静,它承担着两个人心事。
凌时安说赢了凌相,但并没有想象中开心,反而懊恼不已,没事瞎说什么心事,万一凌相看出自己的计划,自己还怎么跑,是不是傻。凌时安都想将自己这张破嘴缝上。
凌时安这种冲动也不是一家之状况,她现在是进入到了生气的第二阶段,不生气了,开始在亲朋好友面前大骂渣男,她现在是在凌相面前,要是换成容小二,她就不是这样讥讽了,而是直接指着鼻子骂,骂自己是脑袋抽风了,找这种渣男。
凌时安见凌相久久不说,担心自己是不是露出马脚让人发现了,她赶紧找补了几句,安慰道:“你放心,我虽然不开心,但这也是正常,等过两日,我适应也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