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襄阳王
襄阳城头,晚风徐徐掠过,带着源自汉水的凉意,让正在巡视城头的兵士们精神为之一振。
然而凉风过后,罩在这身皮甲之下就越发觉得闷热难捱,当即便有人笑嘻嘻地招呼着身边的同伴,互相帮忙,只留前后护心甲仍挂着装样子,其余甲片却俱都卸了下来,堆在一处,又命个力夫看着,便你推我搡嬉闹着走了开去。
自太祖“杯酒释兵权”以来,因唐末藩镇作乱及自家黄袍加身一事,心存戒惕,一直行那崇文抑武之事。
及至到了太宗朝,除了再开科举,多方招揽文士之位,更是下令让各地节度使送长子入京,名为教养,实为人质,直接打断了武人的脊梁骨。
便是还有所剩无几仍存着报国之心的热血将领,也都往边关舍生忘死去了。
除了京中禁军武备精良,边关守军精悍骁勇之外,如襄阳这等几十年来皆无战乱,日常最多也就是协助本地官府剿匪的中原腹地之处,军纪松弛,几乎已与乡勇无异。
若当真白刃见血,刀刀入肉地厮杀起来,这战斗力只怕连各府宅中的私兵护卫都比不过比不过八王府的,也比不过她公主府的。
叶燃隐在暗处,看得直摇头。
临行前仁宗给她写了可调襄阳城及附近数地驻军的手令,硬要她随身带着。
得亏她一直都打着擒贼擒王的主意,并没当真打算用这手令,否则就这样的一堆人,不拖后腿就已经算是好了。
她能在两个时辰之内,领着三个人,把四面城门上一共六十四个涂饰过的城垛全都捅了个对穿还一直没被发现,也全靠这群把值守当散步,眼珠子连扫都不带扫一眼四周的巡逻军士。
叶燃略有些惆怅地看着头上的明月,叹了口气。
她原本的打算是要一举两得的。
一来这“逆九宫八卦阵”总给她一种隐隐的不祥之感,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夜长梦多,越早破坏越好。
二来好方便她趁乱做事。等巡逻军士发现城垛有损,四面八方地传信闹开起来的时候,叶灼和白玉堂负责引开注意力,她则和展昭可趁机潜入襄阳王府中,一探究竟。
不带白玉堂是怕他冲动误事,不带叶灼是为了让他看住了白玉堂不要冲动误事。
然而看现在这情形,只怕不到天光大亮,这群人是发现不了问题的。
这就很尴尬了。
若是换了任何一个其他的地方,她都不会有半点犹豫,大不了直接扑去目的地就是了,料这世间并无人能挡得住他们师姐弟联手。
然而此地是襄阳城,她的目标是襄阳王,就不得不格外地慎重起来。
叶燃一直怀疑襄阳王赵爵,就是师叔赵器。
如果她没猜中,那她此行便是再容易不过的简单模式。
如果她猜中了其实从见到这“逆九宫八卦阵”开始,她就知道自己多半是猜中了,此间世界土生土长的宗室子弟,是如何能布出自在门手法的阵势来的那此行便是凶险重重,就连她自己都未必能全身而退。
当年赵器能在同辈弟子中脱颖而出,当上这执事长老,被托付以辅佐掌门的重任,靠的可不只是足智多谋,善于理事。
单论武功,他也是同辈弟子间仅次于岳行川的那一人,叶燃的一身武功大都是岳行川亲授,却也没少得赵器指点。
更何况赵器还有九成的可能是曾经的任务执行者,如今的偷渡者。
偷渡者多是丧心病狂之辈,而且脱离了系统监控的他们还有什么手段和底牌,就算主脑都不能百分百的确定。
如今的叶燃并非孑然一身,她不得不多为旁人考虑一二。
譬如这城中十万军民的无辜性命,譬如因信得过她才相随至此的展昭白玉堂二人,譬如远在京中的血脉至亲,还有她家小师弟
叶燃知道小师弟的性子向来是激烈了些,也知道他对师门的感情算不得深厚,至多也就是尽心尽力办事的情分,多半还是看在自己的份儿上。
却怎么也不曾料到他曾因本门覆灭而打算和不空同归于尽。
如今的自在门也只剩下他们两人了,她还要救师门和报血仇,决计不能折在这里。
所以
叶燃伸指划过粗糙的城墙砖面,灰末簌簌而下,留下了极深的一道指痕,她心中已有了定计。
襄阳王府,内书房中。
一名锦袍金冠的中年男子正立在案前,挥毫泼墨,笔下一幅写意山水渐渐成形,只见画中奇峰突起,怪石嶙峋,又有草木郁郁,云雾缭绕,几如仙境。
山间一条小道蜿蜒,直上青天,在路的尽头,有一道身影傲然而立,虽只是寥寥几笔,面目亦是模糊,却仍然能感受得到此人身上豪放不羁之意,几欲破纸而出。
那中年男子落下最后一笔,抬手将笔扔于水盂之中,取过放在一旁的布巾擦手,边擦边摇了摇头,神情显然是不怎么满意的。
一旁两个文士打扮的人早已没口子地争相称赞了起来。
“王爷妙笔丹青,堪称当代画圣便是吴道子在世也要自愧不如”
“这幅画意境深远,妙趣匠心,尤其是这画中之人雄姿英发,落在此处,实在是画龙点睛之笔。”
这两人半通不通的马屁,原是拍不到点子上的,只是误打误撞地赞这画中人,倒正对了襄阳王的心思,遂微微颔首,容色甚和地打发了他们出去。
自己看了那画半晌,方叹气道“燃燃已经来啦,还破了我的逆九宫八卦阵,虽说原也不过是样子货,但这孩子一眼便瞧出来了,天赋真是极好的了,也不枉我在她身上费了这许多年的心血。”
此时他身侧再无旁人,说话时语声柔和,唇角微微上扬,显见心情颇为愉悦,然而口中说出来的话却是字字宛如寒冰。
“我原也不怎么舍得,只是除了她也没别人替得了你,待我将她同她那小师弟分头填了阵,师兄你便能回来了。”
说着缓缓转过了头,灯烛下映出一张俊秀温雅的面容来,只双鬓微霜,眼下唇角刻纹略深,看起来也不过是三十来岁的年纪。
然而若是按照此间世界的时间来算,他已经应该是五十多岁的人了。
当朝太祖赵匡胤在立国十六年后,于一个雪雹俱下的隆冬之夜溘然而逝。
第二天,赵匡胤亲弟赵光义在灵前继位,是为太宗。
太宗自陈是奉了兄长遗诏,为免主幼臣强,重蹈覆辙,才破格“兄终弟及”,继承皇位的。
是年赵光义三十六岁,赵光美二十九岁,太祖长子赵德昭二十五岁,次子赵德芳十七岁,皆是年富力强之人。
若是当真按照“兄终弟及”的顺序,则太宗之位应当传给赵光美,赵光美后则是赵德昭继位,如此轮替。
因而太宗一登基便将赵光美封了齐王,又将太祖子女、赵光美子女和自己的子女一并称为皇子皇女,以示永无二心。
然而短短数年间,赵德昭自尽身死,赵德芳急病而卒,没过多久赵光美也因一再被贬斥,忧惧而亡。
自此皇位继承人便顺理成章地落在了太宗一脉的头上。
待到太宗三子真宗即位之后,一来他年幼时多得两位堂兄照顾,二来他也有意做出宽仁明君的姿态来,对已经被太宗压了二十来年再无翻身之力的太祖后人,也的确没有再打压的必要。
遂命人寻访赵德昭和赵德芳的血脉回朝封赏,以示宽厚。
襄阳王赵爵便是那个时候被寻访到的。
他生母乃是赵德芳府中使婢,孩子还未落地而赵德芳便已病逝,正妻焦氏唯恐太宗暗下毒手断绝本支血脉,遂将大着肚子的使婢遣送出府,在襄阳城郊的庄子上产下一子。
随后母子二人便靠着府中带出的资财隐姓埋名在一个小镇上生活了下来,焦氏亦时不时会暗中遣人前来送钱送物,日子过得平静而祥和。
赵爵生性聪颖,读书有过目不忘,举一反三之能,连学院中的先生都赞不绝口,断言他若下场必定能得中。
然而他们母子原就是为了避祸才会定居在此,他母亲又哪里敢让他像寻常人一样去参加科考,却苦于不能说出实情,又觉得自己拖累了儿子,重重心事压力之下,竟是病倒了。
赵爵和生母相依为命长大,感情深厚,当即便从书院辞了出来,回家照顾母亲。
此后他母亲病情时好时坏,断断续续拖了几年,终于还是在感染了一场风寒之后去了。
赵爵大哭一场,葬了母亲,自己在墓边结庐而居。
某天夜里,一伙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强人放火烧了他的草庐,还手持钢刀要取他性命,眼看着明晃晃的钢刀就要砍到自己的头上,四周忽然静止了。
一个金色的小光球突然蹦到他的面前,欢快地打了个转儿,问道“你要不要和我绑定成为任务执行者啊有机会报仇的哦”,,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