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暴露与争吵
姜斐揉着发酸的鼻子,生理性盐水一涌而出,痛的直想骂人。
但是,头顶那道凉飕飕的目光更让人无法忽略。
“听说有人想被剁碎喂鱼?”徐砚舟居高临下地看向她,神情莫名。
姜斐颇为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到男人打量的眼,立即又低下去,她吓得语气都有些颤抖,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
“哈哈……谁这么会开玩笑?”
殊不知,落入男人眼里,她双眼通红,因为晶莹透亮的水意沾湿睫毛而微微闭着,鼻尖艳红欲滴的粉对比着苍白肌肤,即便脸上到处都是黑色睫毛膏,仍漂亮的不可思议。
垂眸敛目间,一股惊心动魄的破碎感和熟悉感袭面而来。
这双眼睛……
徐砚舟拧起眉,现在重要的不是这眼睛,而是她的脸。
在大家诧异的目光下,他忽然抬手抚上姜斐的脸,迫使她抬起头,温热指尖细细摩挲着她的眼眶,沾满寒光冷意的目光一寸寸在她脸上游移。
像是凌迟之前,锋利的刀刃在肌肤上划过,所过之处鸡皮疙瘩尽起。
姜斐一阵森然,站在那里止不住发抖,她咽了咽口水,强迫自己冷声道:“你干嘛?”
越是将那黑色脏污抹去,眼前这张脸就愈发与记忆中的惊人相似,或者说……如出一辙。
连声音,都很相似。
徐砚舟忽然用力甩开她的下巴,目光阴鸷起来,他从助理手中接过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修长指尖,一举一动皆优雅,却带着诡异的冷厉。
擦完手,他将手帕丢向姜斐,毫无波澜的声音自上方响起。
“你叫什么名字。”
“……”
姜斐如临大敌,刚才的嚣张劲彻底没了。
她立即将手帕捡起,小心翼翼道:“姜斐,我叫姜斐!徐总我认错,是我大言不惭,是我愚蠢!要不你…大人有大量?”
说完,她如履薄冰撇了眼男人,发现他听自己求饶,只是眉梢微动,压根没其他情绪。
姜斐……徐砚舟在心里咬着这个名字,想起来了,那天在片场接连出状况的人。
还有,她的艺人在酒局上不停拍他马屁,每拍一次,就往他的底线上撞一次。
简直不知死活。
半晌,他收回目光,越过姜斐,径直往里面走去。
所有人赶忙给他让位置,但没有人敢吭声,简直跟帝王出巡似的,所过之处皆臣服。
姜斐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大家这会最好就是闭嘴,多说多错。
按耐着心底暴躁的情绪,她也不敢讲话,只能不着痕迹偷瞄着他,直到他落座。
jean跟在他后面,一言不发。
“姜小姐,”徐砚舟双□□叠,靠在沙发上,抬手指了指对面,“请坐。”
姜斐欸一声,连忙坐下,“徐总有什么吩咐吗?”
徐砚舟抬眼,触及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不过几秒,他又很快移开,仿佛多看一眼就是对他的不尊重。
的确,他从来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这幅面孔。
而且还要亲眼看着她用这幅面孔做出谄媚奉承、令人生厌的表情。
真是……世事无常啊。
他神情骤冷,语气极为嘲讽地说:“在门外就听见姜小姐义正严辞说不怕徐某,还以为姜小姐是个有胆色的性子,没想到也不过如此。”
“……”所以他到底要做什么!
姜斐知道他已经认出这张脸了,但偏偏他什么动作都没有,这让她胆战心惊,生怕他憋着坏招直接封杀她和恒次。
想到这里,她额头青筋狂跳,立马咬着牙道歉:““对对对,刚才喝多了脑子不清不楚就说了不好听的话,我自罚三杯还望徐总海涵!”
说着她就要倒酒,却被jean眼疾手快拦下。
jean露出标准的微笑:“抱歉姜小姐,我们徐总今天不喝酒。”
没办法,姜斐只好收回手,忐忑看向徐砚舟。
徐砚舟倒是神情淡然,慢条斯理抚平西装裤上的褶皱,气定神闲至极,好一会才问:“你几岁了。”
众人:?
大家的目光突然就怪异起来,在两人身上来回转动。
姜斐哪里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可她现在这会,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今年二十四。”
“京市人?”
“对,我京市长大的。”
听完她的回答,徐砚舟沉默不语,眯着眼,情绪莫测。
恰在此时,他兜里的手机响起,他拿出来看了眼,很快掐断电话,不太想搭理对面那人的意思。
姜斐眼尖,看到了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江渝人。
突然,姜斐就不乐意了。
好家伙,身边有了个江渝人,还在她面前上演什么深情桥段呢?
红玫瑰还在等着他,他却在这里虚情假意地试探一个和自己白月光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
如果姜斐蠢一点,说不定还会为他这种小心翼翼的试探而感动。
但她不是。
当初她害怕这张脸会惹事,只是担心会不会因此再度偏离剧情,压根没想有的没的。
现在想想根本就没有必要。
一个早就变心的人,根本不值得她提心吊胆的躲藏,而且,与其畏畏缩缩一直被动,不如直接挑开了谈!
一股子无名火气窜上心头,姜斐忍不住刺他:“不知徐总问这个做什么?难不成想要问清楚我家人关系,好一网打尽吗?”
站在一旁的andy:!
疯了!刚才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又刚起来了!
andy不着痕迹用手肘撞她,眼神拼命示意她别乱说话。
姜斐气上心头,压根不管后果,目光冷峭地盯着男人,势必要从他脸上看到除了平静以外的情绪来。
对她突如其来的发难,徐砚舟淡定与她对视,“姜小姐放心,祸不及家人。”
他忽然觉得乏味,觉得自己未免太过荒唐可笑,眼前的人的确像怀音,但性子却尖锐、世故。
有着这样一张脸,偏偏却是他最讨厌的那种人。
“我不喜欢你,更讨厌你的脸。给你个忠告和机会,别让我在四九城再见到你。再有下次,我会亲自把你送出这里。”他语气极尽冷淡,字字句句都含着警告。
说完,他站起身,面无表情剜过众人,“抱歉,打扰大家了,今日消费徐某买单。”
讨厌?姜斐愣住了。
冷风拂过,大开着的窗口涌进来一股铺天盖地的寒意,将她鼻尖微微涩涩的痛抚平,只留下突然涌上来的阵阵心痛。
她又不甘又难过。
她料想过哪一天徐砚舟看到这张脸的几种情形,或许有恨,或许有爱,或许有遗憾,或许和刚才一样有试探怀疑。
但怎么也没有想到过“讨厌”这一种。
有爱才有恨,而讨厌,就是讨厌。
他现在有了江渝人,所以就拿她当屁?!怎么说她好歹也死在他面前的白月光!
莫名的不甘再次窜上心头,姜斐狠狠抹了把脸,猛地站了起来,对着他的背影冷声直骂。
“我就长这样,你爱看不看!我知道徐总您身份高贵,我说错话您打我骂我我都认,但就因不喜欢我的脸就要我滚出京市,抱歉我做不到!”
说了几句还嫌不满足,姜斐继续冷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长得像你前女友呢,要不然徐总您施舍我个几十万,我也可以去整容,让你眼不见为净!”
她这话实实在在、一句一句往徐砚舟心窝子上捅。
徐砚舟脚步顿住,眉头狠狠拧起,隐约有些暴躁意味在里面。
看出自己老板情绪在爆发边缘,jean立即上前,小声提醒,“秦总那边的聚会要开始了。”
徐砚舟微微点头后,缓缓转过身,锐利眼神盯着眼前不知死活的女人,“你有胆子就再说一遍。”
正在气头上的姜斐昂头挑眉,不服气地瞪他,继续一字一句重复一遍。
说完,她挑衅冷笑:“我说了,怎么?真要把我剁碎喂鱼?!”
包厢里的人屏息凝神,大气不敢出,jean满脸写满惊讶,不可思议地看着姜斐。
这个时候,大家有着相同的想法——她是疯了吧?
姜斐就是气疯了,左右徐砚舟查不到她到底是谁,她又有什么好怕的?
徐砚舟讨厌她这张脸是吧?
那她就是要他知道,这个顶着他白月光脸蛋的人,没有任何一种可能是怀音回来了。
她就是要顶着这张脸做尽与怀音截然不同的事,让他连一点念想都没有!
反正他也有江渝人,未来还会有苏晚,她没什么好心虚的!
徐砚舟冷眼盯着她,耐心彻底告罄,忽然大步流星走过来,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姜斐的手臂,将往隔壁的空包厢拖。
“你有病?赶紧放开我!”姜斐有些后怕,使劲挣扎没能挣脱,只能被他半拖半拉给拉了进去。
这操作搞得jean都惊了,徐总在外从来都是温润君子模样,几乎没有当着众人面发过脾气。
哪怕在生意场上被长辈明贬暗讽,他也云淡风轻一笑而过,根本不屑理睬应付。
除了那个禁忌,无人敢提的禁忌。
每每与这个禁忌相关的被提起或被看到,徐总才会大发雷霆。
想到刚才姜斐被擦干净的脸,jean心有余悸,怎么能这么像……
他打了个寒战,回过神来转头看向洪导等人,微笑,“今日消费徐总买单,诸位记得把嘴捂紧。”
“你放开我!”
姜斐眼看自己被拖进黑黢黢的包厢,眼看门就要关上,她愤愤一口咬上男人的手。
徐砚舟满身戾气,被咬的血肉模糊也不肯放手,他一脚踹上门,将她拉进来往沙发上甩去。
姜斐整个人扑倒在沙发上,额头撞在扶手上,她吃痛地叫出来,等坐稳后,她彻底恼了。
黑暗中根本看不清人影,她只能眯着眼借着探进来的微弱月光寻到那道高大人影,找准后,她抓起沙发上的靠垫朝他扔去。
每一个,都带着十足的力道。
“你是不是有病!你拉我进来干嘛!”她气怒交加,激动起来声音很尖。
徐砚舟原本想去开灯,听到她声音中带着颤意,他停下动作,默不作声观察着虚晃的人影。
看不清对方面容,但他能感知到,她在害怕。
姜斐的确害怕。
她怕黑,从小就怕黑,一到黑暗的地界就会想起在福利院被院长关禁闭的痛苦日子。
她委屈,却不能真正发泄出来。
从被迫启动b计划那天开始她就很难过,面对他又不敢多说什么,只能被迫接受已发生的一切事实。
“你说话啊!!”姜斐茫然无措,摸索着周围的空气,想要进一步寻到门。
动了两步,未知的黑暗的恐惧却让她彻底停住脚步,可怜兮兮缩回沙发一角。
先前的嚣张气焰消失殆尽。
“我错了,我说的都是气话。你要是真不喜欢我,我马上走,我离你远远的,一定不让你再看见我!”
“我就是个刚入圈的新人,恒次好不容易搭上大制作,就因为你突然被换,今天又有人挑衅我我才这么生气的。”
“对不起徐总,我真的错了,你开灯行不行?”
姜斐越说越委屈,说到最后竟忍不住哭了起来,但她不愿意被人发现自己的脆弱,哭的极为克制又隐忍。
徐砚舟无动于衷,整个包厢安静到像是只有黑暗吞噬人间。
姜斐抽噎着、摸索着沙发起身,试探地问了句,“你还在吗?”
没有人回答。
她现在真的有些后悔,早知道不气上心头说那些混话了。
其实哪怕彼此不能再相识相知,她也不希望两人变成这样,彼此厌恶。
之前那五年有系统敦促着,一旦有违背人设的行为出现,她就会被惩罚。
现在没了系统,她又变成了第一世那个尖锐的性子,生起气来说出去的话永远不过脑。
姜斐憋闷地坐在沙发上,小声地抽泣着,“有病!都有病!”
徐砚舟就是个恶劣的混蛋!以前是,现在也是!
不知过了多久,姜斐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她刚拿起来,男人声音响起,不再冷冰冰,倒像是有些怅然。
“你怕黑?”
姜斐惊觉他还在这里,下意识找了一圈,可他就像融进了黑暗的怪兽,在静默的角落无声无息蛰伏着,一点都窥寻不到。
平静下来的姜斐语气也不再咄咄逼人,故作镇定道:“是啊,我怕黑。”
徐砚舟又是沉默。
就在姜斐坐立难安的时候,他拉开门,“你走吧,今天的事就算了。”
外面的光透进来,姜斐只见到他整个人站在门背后的暗处,看不清神情,辩不清喜怒。
对他突然软下的态度,姜斐心力交瘁无心去探求为什么。
她默默起身,即将出门的时候,她停了脚步,微微低头与他道歉。
“对不起。”
对不起,当时都没来得及好好道别。
对不起,再次相见竟然两看两相厌。
说完,姜斐便头也不回离开。
她走了不过片刻,jean闪身进来,恭敬地递上平板。
徐砚舟从黑暗中走出,平板上的资料在他指尖一一划过,短短一页就是一个人简单的人生。
黑如点漆的眸子落在女人的笑靥如花的证件照上。
“2002年3月31日生……姜斐……”
果然不是她。
一模一样的脸,却不是她,有那么一瞬间,他还以为是她,可即便不是她,他还是会心软。
徐砚舟将平板递还给jean,jean伸手接过,却发现平板一角仍被老板捏着。
jean诧异地看向他。
只看见那张永远斯文俊秀、永远意气风发的脸上俱是疲态,浓浓的绝望写满眼底。
“jean,不是她。”
jean眼眶微红,松开手,低声安慰道:“很抱歉徐总,她不会回来了。”
是啊,怀音已经去世了。
徐砚舟闭上眼,他真是太荒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