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50
包厢内,乌泱泱的乱成一片。宋清然进去的时候人已经到齐了,还是原班人马,聚来聚去的依旧是那些人。
向风跟唐六一打得火热,坐他俩旁边也是电灯泡,索性直接找了个最靠里的位置。外人面前,宋清然一向性子静,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可惜这个时候的互联网没那么发达,不然她还可以刷刷短视频打发时间。
后来,她干脆坐在点歌台上帮忙点歌。
忘了是谁点了首陈奕迅的《红玫瑰》,趴在点歌台上的宋清然来了兴致,也跟着小声哼唱起来。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玫瑰的红容易受伤的梦
握在手中却流失于指缝
又落空
少女的视线始终落在屏幕上,她专注地看着歌词,对包厢内掀起的一番嘈杂全然不知,直到熟悉的气味逼近,她抬头,一直伪装的漠视淡然,在他望向她时,骤然瓦解,震惊与欢喜在眼底浮现,逐渐蔓延一片。
她起身,声音又惊又喜,“你怎么回来了?”
他不是应该在北城参加竞赛吗?
何以随是出了考场就直接赶回来的,记挂着她喜欢雪,才落脚的第一天就想着要给她拿瓶子存着,他日夜都在求雪,不凑巧的是,连着三天北城都没有下雪。
考试前一天晚上,几个学生搞了个篝火晚会,这个年代的夜晚,星星撒遍黑夜,时不时有流星滑过,同行的有几个女生,不知道从哪里搞了几个所谓的漂流瓶,人手发了一个。
拿到手的林志有些不屑,嗤笑一声,“这你们也信,有这功夫不如回去多做两套卷子。”
翌日清晨,何以随是被落雪的声音吵醒的,屋外白雪皑皑连成一片,雪落在掌心,停留片刻后又立即消融。
果然,心诚则灵。
他低头与她平视,手里握着狗绳,男人眉眼一贯深邃,目光沉而不静,眼底泛着汹涌,“北城的雪很美,唯一的弊端就是化得太快。”
他说着唤了声梧桐,宋清然这才看到梧桐嘴里叼了个瓶子,它在何以随的示意下,轻轻地将瓶子放到她的掌心。
宋清然在错愕之后,先是笑然后才将手里的瓶子放到灯光明亮处细细看了起来,水中含有杂质,在她的晃动下,沉沉浮浮。
鼻尖忽然涌上一股强烈的涩意,这是他从北城给她带回来的雪。
包厢内一片嘈杂,倒也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的他们。宋清然强掩眼底的湿意,将手里的瓶子捧到他面前,看他时的眼睛亮晶晶的,温声道:“何以随,我们也算一起看过北城的雪了。”
何以随抬手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这个不算,以后陪你去那边堆雪人。”
以后吗?可是我们还能有以后吗?
知道她其实不善交际,何以随打了招呼,带她出了包厢。何以随握着宋清然的手,隔着厚厚的棉衣,另一只手则牵着梧桐。
宋清然微愣了下,抬头看他,他却不看她,只是在无意触碰察觉到她手指冰凉后无比自然地将握着她的手,放进了他的大衣口袋。
一如从前。
许是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脸上,他侧头,垂眼对上她,四目相对,他冲她笑了笑,“你说过的,你想让我陪你去看北城的雪。”
新年将至,街上热闹非凡。尤其是置办年货的那段路,人声鼎沸,熙熙攘攘的人群擦肩而过。目光下移,她又看向他的口袋,口袋里的他们十指相握,她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正在慢慢地传递给她。
真的特别,特别暖和。
渐渐地,两人逐渐走出汹涌的人群外,红绿灯正对的那个十字路口旁支了个烧烤摊,浓重的肉味儿窜到梧桐的鼻孔,于是它趴在摊前不肯动了。
这回任凭何以随怎么给它下命令它都不动弹,死皮赖脸地趴在那里不动。何以随拿眼神震它,它就别过头去假装看不见。
模样着实有些忍俊不禁,宋清然忍不住轻笑出声,“它应该是走了太久饿了吧?”
何以随笑笑不说话。
它这哪是饿,就是单纯的馋,他来之前就喂过它。
他居高临下地斜眼看着它,“梧桐,你上辈子怕不是只狐狸。”
宋清然不明所以,“嗯?”
知道它妈心软,故意在它妈面前整这出,这可不就是狐狸吗?换了平常,他都不用叫它,咳嗽一声它就知道乖乖听话了。
他看向她,开始告黑状,“妈说我不在家这几天它天天追着猫跑,把猫吓得都不敢从猫爬架下来。”
他说完又看向梧桐,正色道:“里面有盐,不可能给你吃。”
本来有那么一丝丝动摇的宋清然听完何以随的控诉后也狠下心了,弯腰拍了拍它的头,软声道:“梧桐,你吃了会掉毛的,不能吃。”
何以随才不管它,知道它不咬人,但还是往四周看了看,确定没有小孩子,于是大手一挥,直接把狗绳往路边一放,“好了,我们走了,你自便。”
梧桐委屈的‘嘤嘤嘤’,见他俩真走了,于是自己叼上狗绳连忙跑上前去追。
看着何以随重新将狗牵上,宋清然笑嘻嘻地问,“你平时都怎么训练的呀?它怎么这么听你的话。之前我跟梧桐去公园里散步,它也是这样,一闻到肉的香味,根本拖不动,怎么叫都不走。”
每次都是她低头,和人家老板商量烤之前麻烦把腌过的肉想过一会道水再烤。得逞过后的梧桐越发肆无忌惮,见人家的烤串放了辣椒,它也要一样的,搞得宋清然和老板都哭笑不得,她后来都害怕带它出门了。
何以随看着她那副软软糯糯的样子,无奈摇头,笑了笑,“你做不到也不奇怪。”
宋清然有些不满,说话的语气也变得娇嗔起来,“为什么?”
他又笑了,这次直接笑出了声,宋清然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他才悻悻开口,“因为你太心软了。”
宋清然想到他遛梧桐时的样子,根本不在意梧桐的撒泼打滚,就随着它,只不过它越胡闹,遛的时间就越长,反正他有的是法子治它,也难怪梧桐吃那么多也没胖成猪。她又想到梧桐被她养成那副死猪样,吃饭都要端到它面前,肚子鼓鼓的都快垂到地上了。
真是自愧不如,人家这才是养狗。想到这里,宋清然在心里由衷感慨,她真不应该当老师,应该去养猪啊。
绿灯亮起,两人走了过去。不远处有个奶茶店,何以随看着女孩瞬间发亮的眼睛,心中了然,将她的手抽离出来,又把狗绳放到她掌心,“你在这等我一下。”
宋清然点头,旁边有个石凳,她正要坐下就被何以随一把拦住,“太凉了,站会儿吧,我马上就回来。”
“哦。”
等他走开后,宋清然弯腰摸了摸,冷得她直哆嗦,看向朝她吐舌头的梧桐,“你爸说的对。”
梧桐也看着她,丝毫不记得她刚刚没让它吃烤串这回事,尾巴在空中摇摆个不停,她看着它,忽然就有点想另一个梧桐了。
小狗的爱才是最为炙热坦诚的。
男人很快就去而复返,手上端着两杯奶茶。
杯身温热,握在放在手上暖洋洋的,宋清然拿过尝了一口,顿时喜上眉梢,“桂花味的。”
“嗯。”
她皱眉看向何以随手里的那一杯,有些不解,“我记得你不喝奶茶。”
他点头,从她掌心拿过狗绳,又和刚刚一样,自然地将那只手放进口袋里,漫不经心地说,“这是红豆味的。”
她很难得会喝一杯奶茶,而红豆和桂花,是她最爱的口味。
宋清然低下头浅浅地笑,又问,“我喝两杯会不会太罪恶了。”
“没事。”他看着她右颊上的梨涡,“那就各喝一半,剩下的我帮你喝。”
棉衣厚实,风打在身上并不难受。云雾散开,月亮隐了出来。曾经也是这样,她贪心想多品尝几道美味,吃不完又总觉得浪费可惜,于是何以随就会像现在这样,任劳任怨地替她吃完。
“你说过的话,我都记得。”这句话听起来真像情话,来得毫无预兆。
泛着湿意的一双眸子看向他,“你说小王子会选择玫瑰还是狐狸?”她又问了那个问题,连她自己都觉得幼稚又无聊。
可他还是毫不犹豫地给出了答案,“玫瑰。”
其实很久之前就去他的空间留过一次言,他很快就给了回答。
“小王子不孤单,至少他还有玫瑰。”
“他还有狐狸。”
“玫瑰于他而言独一无二。”
而那时的他说,“狐狸忠诚,玫瑰只会索取。”
关于这个问题,其实没有正确答案,只是从那一刻开始,她突然明白,有的人注定无法同行。
可惜后来他忘记了,可她却暗自记了很久。
天黑透了,宋清然故意走了小路,男人始终在身后一言不发地跟着。直到路边没了其他人影,宋清然回头,明亮的路灯落在他高大的身上,视线所及处清晰明朗。
思绪慢慢放空,过往的画面一帧一帧地在脑海里自动播放。
坏的好的,悲的喜的,痛的笑的,他们之间的所有过往都化作一片汪洋。
陆远深的那番话再度涌了上来,她直视何以随的眼睛,向来软糯的语气难得坚定起来。
她说,“何以随,等我想清楚了以后,我告诉你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吧。”
他望向她,女孩皮肤白皙,因为天冷脸颊微微泛红,鼻头处也被冻得通红,可漆黑如墨的眼里满是坚毅,永远都是那么干净纯粹。
他的声音不自觉地就跟着软和下来,“好。”
六月有话说:
我也以为何医生忘记了,其实他没有,他都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