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44
第四十四章
正想着,猫窝里的猫此时也蹿了出来,又开始满屋子的跑酷,“猫,你也要来跟着掺和是吧。”
何以随懒得过去,直接使唤梧桐,“梧桐,去把猫叼过来。”
梧桐立马朝目标跑去,然后就将那只猫轻轻咬住,再放到何以随面前,他将猫抱了起来,“不好意思啊,实在懒得逮你了。所以啊,以后听话点,我喊你就过来,都养那么久了,怎么就是养不熟你。”
这只猫是在学校里捡回来的,那天上完体育课恰巧就在操场碰上它了,它一直盯着他,鼻子那里因为打架留了道疤痕,看起来怪可怜的。想到宋清然经常喂小区里的流浪猫,家里随时备着猫粮和各种猫罐头,每次出去遛梧桐的时候都会顺便喂它们。
于是就随手喂了几次,这一喂就是大半个学期,有时人家还不领情,怎么喂都不吃。后来放寒假,担心它会活不过这个冬天,索性直接把它拐回家了。
它倒也不粘人,除了吃饭以外,其他时间喊它一律无反应。这对于原本就不怎么喜欢猫的何以随来说正好,因为本来也就没打算长期养,甚至连名字都没给它起。所以天气回暖的时候就把它放了出去,结果人家绕着庭院溜达了一圈又回来了,跟巡视领地似的。
他看着眼前的小狸花,刮了下眉心,自言自语道:“她也挺喜欢猫的,要不明天你也去凑个热闹?”
猫:“……”
大雨初歇,黑夜独有的静默悄然而至。
何以随自以为是个合格的丈夫,可是到头来才发现他从未了解过她真正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他们的婚姻,那段以离婚而收尾的婚姻。
他们离婚的那天,a市下了泼天的雪,他看着旁边鼻子被冻得通红却依旧倔强的女人,她就这么平静地,温和地,沉默地看着眼前的大雪。
他突然想起他们结婚一周年的纪念日,他低下头问她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唐六一说北城的雪景很美,我也想去看看。”
埋在他臂弯的女人的眼里满是憧憬,碎发落了一脸,却也总挡不住她眼里的光,说到兴极之处甚至还会手舞足蹈地在空中各种比划,就连趴在一旁的梧桐也会跟着她欢快地蹦跶起来。
可他最后还是没能陪她去。
那天的雪势愈演愈烈,对面公园打雪仗的那群孩子也在家长的威逼利诱之下,意犹未尽地跑回了家。两人陷入一段冗长的沉默,中间他其实有好几次都想开口问她。
为什么?
到底为什么要离婚?
她离开得那么决绝,他怎么可能不生气?她是他从一开始就相中的人,是他早就决定好要携手走一辈子的人,他想不明白他们之间怎么就走到了离婚这一步?
他又想到他们刚结婚那晚,她小心翼翼地问了他一个问题,“何以随,那你以后要是后悔了会和我离婚吗?”
尽管并不理解她为什么会这么问,但他还是坚定地回答不会。他并不认为自己是一个长情的人,最起码当初和寻镜月分手,就是真的分手,他不可能会回头,更不会用回忆度日。只是,宋清然不一样。
决定向她求婚那天,他就认定这辈子只会有宋清然这一个妻子。
离婚那天,在车上,车窗外的漫天大雪无人欣赏,她看着他的眼睛,又问了他一个问题。
“何以随,你从来没有想过要和我离婚吗?”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总是执着于这个问题。
后来他终于开口问她突然离婚的缘由。
她异常平静地给出了自己的回答,“没什么,只是一辈子其实挺长的,我想换个活法。”
她说想换个活法。很明显她对自己现在的婚姻生活并不满意,可到底哪里不满意呢?这个问题,他一度茫然了很久。
因为偶然间在她的草稿纸上看到过这样的一句话,我希望你见过千千万万朵玫瑰,依旧看得见我的独一无二。
于是换掉了原先准备的婚房,重新为她置办了一个带庭院的小别墅。
因为害怕她一个人待在家里会孤单无聊,于是特意买了梧桐来陪她。
因为她有选择恐惧症,所以工作再忙还是主动承担了婚房装修的各项事宜。
因为她说自己怕冷喜欢暖色调的东西,所以又换掉了早就准备好的灰色皮质家具,改成了她喜欢的米色布艺的。
因为想着她要跳舞,索性直接把一楼的墙面打通,给她弄了整整一层的舞蹈教室。
想着女孩子都爱美,她长得那么好看肯定也不例外,于是他把最大的那个本来要当作画室的房间给她改成了衣帽间。
他看着墙面上被她贴满了各种可爱的卡通贴纸,冰箱也未能幸免,沙发上到处都摆满了她的玩偶。亲戚总说她被他宠得像个孩子,他们年纪不小了应该考虑一下要孩子的事情。
他对这些通通不予理会,养个孩子也没什么不好的,她开心就好。他娶她从来不是因为她懂事,也不需要她懂事。
至于孩子,她那么喜欢跳舞,生孩子最难避免的问题就是身材走样。偶然凌晨加班回家看到她窝在沙发上看电视,被屏幕上的各种美食馋得不行却也还是要忍着,实在忍不住就去冰箱里拿根黄瓜,切成各种各样的形状。
她手很巧,一根黄片在她手下能变成炸鸡腿,烤串,还有辣条。她事业正值上峰期,保持身材已实属不易,让她这个时候生孩子,到时候再减肥恐怕真的会要掉她半条命。
怀胎十月的人是她,娶她回家也并不是为了传宗接代,他的确想要孩子,可她若不想生,那便是一辈子无儿无女也罢。
尽管高中的时候对她印象并不深刻,但记忆里的她始终都是一个很爱笑的人。可后来的她却越发沉默,明明是用心娇养着的,他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怎么就养成了后来这幅模样。
他一直以为她那样热爱生活、待人温和的人肯定是活得比任何人都要肆意欢快,毕竟未曾被温柔以待,又怎么会待人和善。
可是如今的一切都说明他错了,他亲眼目睹那么善良的她,无欲无争的她,温暖得像个小太阳似的她,一次又一次地被人拖入深渊。
烟雾弥漫鼻间,男人眼眸微深。他恍然大悟,原来那些深夜里,她的那些噩梦并不是莫须有的幻想,而是她最为痛苦不堪的回忆。
这一次,他要让这朵玫瑰好好绽放。
初秋,雨水总是下个没完。
宋清然跟在何以随身后,脑海里想着事,那天何以随深夜从陈爷爷家出来,想来也是为了这件事情。眼看着脚下的白色帆布鞋就要踩进坑里,被何以随连忙拉了回来,她茫然地抬头,轻啊了一声。
何以随托着她的手,将她往里拉,斯条慢理地抬眸望向她,“想什么呢?看路。”
宋清然抿着嘴不说话,半晌才问,“你说陈爷爷能找到办法送我们回去吗?”
闻言,他停了下来,看向她,目光深远,“你想回去?”
她想回去吗?
不知道,至少在昨晚看到他的时候,她是不想的,可有的东西总是强求不来的,命里无时,本该就应莫强求。
宋清然沉吟片刻,轻声应道:“我只是希望自己可以有条不紊的活着。”
可能无论怎么活都无法像唐六一那般快乐幸福,但最起码总是要真实吧,生活可不就是要脚踏实地吗?
重来一次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宋清然在心底苦笑,好像也不是这么回事吧。
这个庭院和她多年后第一次来的时候一样,没有太大的变化,雨水顺着青砖瓦砌流了下来,滴到院里的排水沟里,发出清脆的滴答声。
视线被坐在庭院中间的奶奶吸引,宋清然轻轻地笑了,奶奶年轻的时候肯定很漂亮。
“那你就这么等了?”
“嗯,我答应过他了,要等他回来。”
当年的那段对话言犹在耳,她记了很久,也盼了很久,盼着她能像奶奶一样,携子之手与子偕老。
奶奶依旧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样,连忙拉起她的手,“闺女。”陈爷爷站在不远处浇水,脸上尽是宠溺,好一个白头偕老,让人羡慕得不像话。
宋清然轻轻地转头,目光一同当年,落在男人的身上,然后,她听到他说,“这是我未来的妻子,宋清然。”
心跳似是漏跳了一拍,她看着他,目光如炬,俊朗得不像话。
书房内,宋清然将自己穿越当晚的情景事无巨细地跟陈重俞陈述了一遍,他们也猜测应该就是和那场离奇的大雪有关。
“我曾看过一本书,《往年奇异气象记载册》。”
接下来的五分钟时间里,宋清然迎着两人探寻的目光,将书中记载的那个穿越男人的自述说了个大概。
在听到某个时间段时,何以随出声询问,语气有些迫切,“你是在哪里看到的那本书?”
谈及此处,总是免不了惋惜,“李教授家。”宋清然扯了下嘴角,“那场那火过后,他家里什么都不剩了。”
何以随从她落寞愧疚的眼神里读懂了一切,“所以。”
宋清然用力点了下头,“嗯,那场大火是我造成的。”
陈重俞一语中的,“你想改变过去。”边说就边起身开始在书柜上找书。
“嗯,我知道他那天会因为煤气中毒而不幸去世,所以我。”宋清然沉了沉气,“我以为我可以改变的。”
何以随轻咳一声,适时道:“你是因为想到那场大雪,于是就去看这本书。”
话题再度回到那本书,宋清然点头,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认为这其实是同一个世界,只是由于一些无法解释的不可抗因素,让我们误入到了这个时空。”
“只是。”宋清然皱着眉,神色困顿,“我查了资料,a市好像并没有下过雪。”
陈重俞将手里的书递了过去,“a市原名是槐城。”
就在宋清然说的那个自述者所说的那个时间点里,槐城实实在在地下了一场大雪。
两人从陈重俞家走了出来,宋清然脚步一顿,男人回头,对上她的视线。
“何以随,那天的雪真的好大。”
六月有话说:
无论是“何以随”,还是何医生,都是很好很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