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
这般好看的繁星遍野，真的是见一次少一次，少女趴在桌子上，仔细端详着挂在阳台上的那件宽大的校服。
思绪涣散，不知是陷入了何种回忆。
原来，爱与不爱其实都很难。
翌日清晨，宋清然没去晨跑，请假的理由是嗓子不太舒服。独自坐在空旷静谧的教室里，走廊里学生的嬉笑声渐渐远去。
她拿着昨晚洗好的校服，趁他们班没有人，悄摸溜到他的座位。她把吹干叠好的衣服放在椅子上，又把纸条和口香糖放在上面。
临走的时候，想了想，似乎又觉得有些不妥，万一被其他的人看到会不会误会那是封情书啊。于是又拿了起来，思索一番，索性揣进了他的外套兜里。
起身时，拉链不小心勾到了他桌洞里的书夹，连带着课本掉了出来，宋清然一惊，连忙蹲下身去捡。
拾起语文课本时，里面夹着一本课外书，露出一片封面的右下角。宋清然觉得莫名地有些熟悉，正想拿出来看看时，走廊外又传来学生的嬉闹声。她神色一慌，连忙把书放了回去，若无其事地回了教室。
早上第一节，语文课，篇目是蜀道难。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历经一切再回头看这句话，总归是要有些感慨的。李白说的，又岂止是蜀道。
“好，这节课我先不上，给你们一节课时间小组前后桌讨论一下。下节课我再来进行详细地讲解，利用好手上的辅导资料，认真讨论。下节课我会随机抽同学翻译，这是必背篇目，都给我认真一点。”
学生听到的：等会儿我要去办公室喝茶，你们要讲话的把握机会。
后排学生看到语文老师进办公室后，转过身了笑着点了下头。全班同学心领神会，瞬间沸腾起来。
宋清然坐在窗边，骄阳热烈，热潮翻滚，却也总比不上少年激荡汹涌的心。教室的墙面上悬挂着高考倒计时，少年高谈论阔，成年人不敢开口的理想却在他们侃侃而谈下，滚成惊涛骇浪。
这一幕，她后来怀念了很久，很久。
“学校今年的中秋晚会能不能稍微有点新意啊？”
“就是。”另一个女生听了也跟着抱怨起来，“每年都是各种诗朗诵，还有大合唱，就不能给点自由让我们自由发挥吗？”
唐六一歪着头听了好半晌，揉了揉脑袋，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一脸惆怅道：“实在不行给我多放半天假吧，我对我们学校早就不抱有任何期待了。”
宋清然朝她望过去，也不怪唐六一如此失望，他们去年的压轴节目是教师的合唱，《好日子》。
她到现在都记得，那晚唐六一穿过汹涌的人群，只为和她吐槽一句话。
“老奶这嗓子，真他妈差点没把我送走。”
对了，老奶就是他们班的语文老师。
这个绰号不是因为她老，是因为她真的太能絮叨了。
她回神，唇角忍不住勾了勾，放心吧，今年肯定没有去年无聊。
一节语文课就这么说说笑笑地过了。
上晚自习前，站在讲台上擦黑板的值日生喊她。
“宋清然，有人找你。”
宋清然一怔，朝门口望去，是徐静秋。
黑眸沉了沉，她放下手里的笔，起身。
“清然，那个中秋晚会的舞蹈节目你能和我们一起参加吗？”
宋清然面无表情地点头同意，这一次，她没问缘由。
因为她知道，是林淼和徐静秋闹了点矛盾，两人最后不欢而散。节目单报上去的人数是四个人，彩排的时候要是人不够老师肯定会问，到时候解释起来又很麻烦，她们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她最合适。
因为已经经历过一遍了，所以她知道，即便她不答应，她们也会想各种办法求她答应。与其浪费时间还伤精神，倒不如直接了当地答应算了。
不过区别在于上一次她的私心是想让何以随注意到她，而这一次，是不想让唐六一失望。
“那就说好了，以后每天下午六点到七点，在艺体楼那里排练。”
“嗯。”宋清然轻声应道。
徐静秋离开后，宋清然也没回教室，走廊里学生打闹一片，嬉闹声频频响起。宋清然抬眼往学校的西南方向望去，记忆里那里有棵很大的槐树，那是学校里最古老的树，承载了无数学生的目光。
当然，也包括她的。
高二那年的中秋晚会，因为知道场下万分之一的目光有一份很可能来自他，所以她尽心做到完美，不允许自己出现丝毫的差错。那次演出很成功，她下台后，回教室里找唐六一拿外套。路过何以随他们班教室，听到几个女生在走廊上窃窃低语，才知道，那晚，何以随请假了。
她一个人在偌大的学校里晃悠，月亮皎洁圆润，她抬头望着那棵遮了大半天空的槐树。
忘了是出于何种心理，只记得那晚，她哭了。
接连几天，宋清然下午放学后都到艺体楼那里排练。时间哗哗如流水，转眼就到了周末。她忙得脚不沾地，答应要给唐六一煲汤这事儿被她忘了个彻底。
唐六一中午睡醒后，起床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宋清然打电话，嘟嘟嘟响了好一阵儿都没人接。这丫的干啥去了？
唐六一不满意地噘着小嘴，又打了一个，还是没人接。
猛地从床上跳下来，靠，这丫头不会在外面有狗了吧。
烦躁地揉搓了几下头发，唐六一进了卫生间。站在镜子前刷牙，白色的泡沫沾到她头发上，她低语咒骂了句脏话，反手给自己扎了个丸子头。
牙刷被她投篮似的扔进了漱口杯里，唐六一得意的惊呼一声，“哇偶，篮球界未来之星在此。”
拧开水龙头，捧了一大把水就往脸上胡乱抹了一把，这下是终于清醒过来了。她看着镜子前扎着凌乱丸子头的自己，忽的就想起来。
艹，这丫的不会是又被徐静秋拉着排练去了吧。
她还真说对了。
临近中秋节，学校又不允许占用上课时间，每天就那么一个小时，动作都顺不完几遍，哪还来得及纠细节，她们只能在周末的时候多花时间排练。
对于这件事，宋清然倒也还是理解的，哪怕此刻的她早已被汗水浸湿。
她很小的时候就开始跳舞，因为是真的喜欢跳舞。后来因为受伤的缘故，再也无法登台演出。于是选择成为了老师，总有人能去到她未曾抵达的终点。
窗外瞬间下起了瓢泼大雨，这场雨下了很久，一直持续到她们排练结束仍在下着。
徐静秋：“清然，那我们就先走了。”
“嗯。”宋清然淡淡应了声。
这场雨来得毫无预兆，她没带伞。暂时也还不想回家，于是便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排练室等雨停。
而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困住的自然不只宋清然一个人。
这场雨来势汹汹，声势浩大到惊扰了带着耳机专心打游戏的唐六一。
“啧啧啧，也不知道清然回家了没？”
她摘了耳机，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按了一串再熟悉不过的号码。
那边接的倒挺快，“嗯？”
“我说，你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宋清然想了想，有点茫然，又朝电话那头疑惑地‘嗯？’了一声。
唐六一被她气笑了，一字一顿道：“我、的、汤、呢？”
“哦哦哦。”她这一提醒，宋清然瞬间就反应过来了。不好意思地‘嘿嘿’了两声，“我忘记了。这样吧，下下周，下下周中秋节放假，到时候一定给你煲。”
唐六一嘟囔了句那还差不多，而后又继续追问，“你是去排练了吗？怎么也不回我电话？”
宋清然点了下头，意识到她看不见，于是又道，“今天早上就出来了，刚刚才结束。”
至于电话，她们刚排练的时候她把手机静音了，所以没听到。后面中场休息的时候看到想着要回拨过去，喝了口水，又将其抛之脑后，她还以为她已经给她打过了。
可能是意念回复吧。
唐六一惊呼，“不是吧，排了一整天啊。”
现在已经快六点了，可不就是排了一整天。
雨势越来越弱，乌云散开，天边泛起余晖，透过密密麻麻的泛黄枝叶，宋清然伸手抓了一把，温暖却不晒人。
唐六一这时也发现雨差不多快停了，“那你是不是不来找我了，行吧，那你快回家吧。”说完匆匆挂了电话。
向风在旁边也大概听明白了，往后背一靠，吊儿郎当道：“哟，不错啊。感谢宋清然同志为了中秋节不无聊作出的伟大贡献。就冲她这种为集体牺牲个人时间的精神，晚会那天，哥们儿高低也得去给她捧个场。”
唐六一白了他一眼，“切，你以为你是谁？你去不去，很重要吗？”
向风翘着二郎腿，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脸上看起来却有点为难，“这某人说让我帮她打通关，感觉还有点为难呢？”
说完还贱兮兮地问了句，“你说是吧？辣椒。”
唐六一咬牙切齿地望向他，拳头握紧了却又不能锤他，这种感觉谁懂？
何以随莫名有些烦躁，按着键盘的手一抖，他死了。向风这时恰巧看过来，视线从男生紧闭着的薄唇移到电脑屏幕上，冷笑一声，“哟，才到这儿就死了，新鲜啊。”
他没看他，甚至眼皮都没掀一下，将烟蒂往垃圾桶里扔了进去，撕开包装纸，把口香糖扔进嘴里，浓郁清凉的薄荷味瞬间充斥在唇齿间。他伸手掸了下刚刚不小心掉在白t上的烟灰，起身，“走了。”
六月有话说：
关于‘宋清然’的人设到底是舞蹈老师，还是一名优秀的舞者。其实我犹豫纠结过，但最后还是选了前者。
那时的我太悲观了，总觉得有的努力，注定无疾而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