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7
宋清然把身子转了下,别过脸不看他,轻声回了句,“不用谢。”
说完低下头看了眼手表,已经一点半了,下午的课是两点钟开始,再等下一站公交倒也不至于会迟到,只是她想提前去,因为说好了要给唐六一带她最爱吃的校门口的那家小面包。
宋清然还站在原地盘算着剩下的钱还够不够她打车回学校,向风跟何以随都已经走出去好一段路了,向风发现宋清然没跟上来,回头喊她。
“宋清然,走啊。”
她愣了下,抬头望向他,轻轻地摇头,“我要回学校了。”
向风不解,“啊?为什么呀?这不还早呢嘛?”
她下了台阶,没回答他的问题,犹豫了下,“你能借我点钱吗?”
向风看着她,随即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原来你通风报信是为了和我借钱呀。”
宋清然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恨不得往他脑门上敲个洞,想当年高三一轮复习听写英语单词的时候,哪次不是因为有她的助力,他才能摆脱英语老师的魔掌。有一次被发现了,她甚至还被请了家长。
那段时间,所有的老师都怀疑他俩早恋。和他这个二百五传绯闻,真是毁了她的一世清名,想到这里她更生气了,态度都变得恶劣起来。
“那你到底借不借?”
向风就喜欢犯贱,欠欠地开口,“我要是不借呢?”
“行啊,那我这就去帮你一把,语文老师不是一直骂你字丑吗?那我就给你一个练字的机会。”说着就真的作势要转身跑去追光头的样子。
向风被她气笑了,也不恼,依旧吊儿郎当地看着她。
他倒是一贯的好脾气,永远都只有旁人生气的份儿,也难怪能跟何以随关系那么好。
何以随斜了他一样,冷声开口,“安分点。”
阔步走到宋清然面前,看了她一眼,而后从兜里掏出二十块钱,递了过去。
宋清然也没犹豫,直接接了过来,“谢谢,明天还你。”
他用鼻音‘嗯’了一声,看着她,像是想到什么,突然笑了下,玩世不恭地对着她轻轻昂了下下巴。
“不要伤及无辜,我字还行。”
她见过他写的字,书房里到处都是他的各种文件。上面有他的签名,笔锋遒劲,字体刚劲有力。况且他们两班的语文老师是同一个,经常拿着他的作文过来他们班炫耀。
她没想到他会和她说这种玩笑话,更没想到他居然还会朝她笑。宋清然不自觉地抬眸看了他一眼,很快又收回视线。手里的钱被她攥成一团,习惯性地看了身后的向风一眼,算是打了招呼,随即转身离开。
向风过去拍了下何以随的肩膀,对他刚刚的行为表示不满,“你干啥?我还没逗完呢?”
何以随毫不客气地拨开他的手,睨了他一眼,“没事别招惹人家姑娘。”
向风看着他,收敛了笑容,“哦,知道了。”
随后脸上瞬间又堆满了笑,“下次还敢呢。”
何以随闻言白了他一眼,不再理他,自顾自地往反方向走去。
向风:“喂,不是约好了和我去电玩城那里比投篮吗?怎么又往回走了。”
……
何以随去和网吧老板打了招呼,这才去了公交车站。
网吧老板住他家隔壁,比他大个十来岁,也算看着他长大的,两人关系一直都很好。他的网吧是不让学生进的,但何以随除外。
向风:“哎你说,彪哥这网吧从来都不让学生进是为啥?这得少赚多少钱?”
何以随懒得理他,甚至连眼神都没给他一个。
“他看起来也不像是会怕光头的样子。”
何以随这次索性直接闭了眼睛,后面有栏杆,但他嫌脏没靠。
被冷落的向风也不介意,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突然晃了下何以随的手臂,“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你说会不会是因为彪哥年少的时候因为贪玩游戏,导致自己没考上大学,没和自己心爱的姑娘在一起。所以悲痛欲绝,于是决定开了家网吧,但是坚决不让学生进去玩,就是为了不耽误人家好好学习?”
何以随冷哼一声,板着脸看他,“你有病?”
向风不满地‘啧’了一声,“你懂什么?哥们总是能有那么多天马行空的想象力,知道人家管我们这种人叫什么吗?”
何以随一向都是不配合他的,每次都是等着他往下吹。
“这叫鬼马精灵。”
鬼马精灵?
这下倒是把他逗笑了,可笑意还未完全漾开就被他如数敛了回去,一字一顿道:“你、不、配。”
话音刚落,公交车正好到站,何以随率先上了车,少年背影挺拔,脚下步步生风。
向风站在原地瞪着他的背影,也跟着上了车,“不是,你什么意思啊?”
……
车道旁是两排大树,淡黄色的落叶随风而起,落到公交车上。阳光穿过茂密的树枝形成重叠的斑影,打在两个少年身上,清澈明亮。
微风不燥,阳光正好,少年正当少年。
春日的雨夜总是带着些许冷意,路灯明晃晃照亮整幢教学楼。
“你听说了吗?徐静秋昨晚又被高三那个陆远深堵在食堂门口表白了。”
“我操,那可是陆远深啊,那么帅都拒绝。”
齐刘海女生扒拉了下自己的刘海,长叹一口气,“没办法,人家长得漂亮呗。我要长她那么好看,我直接横着走。”
宋清然面无表情地眨了下眼睛,将水杯里的水一饮而尽,沿着走廊尽头走去。
他们后来在一起了,轰动全校,徐静秋一度成为众多女生羡慕的对象。故事写成诗,这段佳话被传了很多届。
宋清然盼着周末快点到来,周末也就真的来了。
她平时最会装乖,老师上课也很少会抽她回答问题,这一周也就这么勉勉强强地糊弄过去了。
成年人的世界向来都是不容易的,她又是老师,几乎每天都有早八,所以也习惯早起了。天才蒙蒙亮,宋清然就醒了,磨磨蹭蹭地从床上起来去卫生间洗漱。
宋煜去上班了,她去客厅给自己倒了杯温水,边喝边吸着拖鞋回了房间。坐在书桌面前,她拿着手机,旁边摆着那张记着电话号码的纸条。
算了,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把她穿越这件事情弄清楚。
她心一横,看着手机里输好了的那串电话号码,闭着眼睛按了确认。
电话响了一会儿,随即就传来‘嘟嘟嘟’的忙音。
宋清然愣了一会儿,太久没用这种老式的按键电话了。所以,这是挂了的意思吗?还是他正在和别人通话中啊?
约莫过了五分钟,宋清然不死心,又打了一个,这次倒是很快地就接通了。
“喂。”
语气听起来极度不耐烦,感觉好像,很有可能,脾气是真的不好。
宋清然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有礼貌些,“李老师,您好。”
她打了招呼,顿了一下,倒也不是想让他说些什么,只是在等着看他有没有什么要问她的。或者,要不然先来个自我介绍?
“我……”
宋清然嘴还张着,才说了一个字,那边就又挂了电话。
她正犹豫要不要再打一个电话过去,主要是她真的不认识懂这方面的人。要是去问历史老师的话,肯定会被骂不务正业,课本的知识你都没学明白,还惦记上课外的啦?
手机嘟嘟震了两下,宋清然点开,居然是李老师发来的。
【你等会儿直接来我家,叫上老唐家的闺女一起。】
这么,突然吗?
她也没耽搁,随手拿了昨晚收拾出来的书包就往门外走。门口那里放着宋煜给她订的牛奶,她拿起来放进包里。
路过胡同口那里,宋清然买了两个油饼,才一块钱。现在哪还有这种便宜的早点铺,她要趁着这次机会多吃点。这么想着,宋清然又咬了一大口。
等公交车的时候,宋清然看着旁边坐在凳子上嬉闹的学生,突然间就有点感慨。后来的人啊,出门在外永远都在看手机。随着电子产品越来越发达,人们的沟通也越来越饿便利。
可这种便利式的沟通,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句子,有时候真的让人很灰心。
嗯。
晚安。
早点休息。
我明天要出差。
这些是何以随最常发给她的短信,和他本人脸上的表情一样,无论她看多少遍,依旧感受不到任何温度。
那么她呢,想说的话总是放进了日记里,备忘录里,草稿箱里,以及数不清的深夜美梦里,却唯独没有亲口放到他的耳朵里。
手机带来的便利她无可否认,就连刚刚的她也是下意识地就想拿出手机扫码付款。油饼有点油腻,她拿出包里的牛奶喝了一口,看了眼时间,不到九点。
宋清然上习惯性地拿出耳机,却怎么也找不到插孔,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手上拿着的不是随身听,而是手机。
她闭了闭眼,索性也不听歌了,就那么静静地看着车窗外的各路景色。回来那么多天了,好像还没好好看过这个城市的景象。
她知道这座城市发展迅速,变化很大。可现下细细看来,还是忍不住感叹,简直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来曾经的蓝天才是真的蓝天,后来抬眼望去就只有望不尽的高楼大厦。那些枝繁叶茂、窗外蝉鸣不绝的夏天,是真的停留在了他们那一代人身上。
六月有话说:
说到时代发展的变化就不得不提一下当代孩子的教育问题,说到这里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某个午后,我正在给庭院里的白玫瑰浇水,梧桐站在落地窗前对着我叫。我以为是何倾颂摔倒了,扔了浇水壶就跑进客厅。然后就看到客厅的那一大片墙面上,离地面不超过一米的地方,几乎都被他画了个遍。
他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了我画画的工具,何医生放在茶几上的闲书也未能幸免。我拍了拍他的脸颊,幸灾乐祸地说,“你完了儿子,你爸不会放过你的。”
他以为我是在夸他,特别开心地冲着我傻乐,嘴里还念着,“麻麻,抱抱。”
晚上何医生回家,我和他说了这事,他歪头听了好一会儿,也忍不住跟着笑出声来。
“你知道吗?我特别庆幸一件事情。”
“什么事?”他特配合地问我。
“我儿子长得特别像你。”
他俩长得是真的像,嘎嘎像。
“明明是我生的,怎么身上没有一点儿我的影子。”我佯装不开心地和他抱怨。
“没有啊,有一点绝对是你遗传给他的。”
我特高兴,笑眯眯地问,“什么呀?”
“爱撒娇。”
我哼哼两声,故意吓他,“那万一和我一样笨怎么办?”
“我的孩子不用聪明,健康快乐就好。”
我听了摇了摇头表示不赞同。
“凭什么,我小时候没有他的也别想有。”
哈哈哈,我绷不住笑了。
作为父母,最难的一件事,就是能坦然面对自己的孩子只是一个普通人。何医生年少时总是被冠上了学霸的称号,外人都只看到他风光的一面,可我知道,他也会累。
因为自己飞过天空,所以理解其中辛酸。对于何倾颂,他始终抱有期待,却从未提过高要求。
而我的丈夫,健康快乐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