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被献祭的祭品(9)
天还没亮, 窗帘紧紧拉着,屋子里黑漆漆的,大床上的青年嘴里呢喃着什么, 他紧紧闭着眼睛, 眼皮不安地颤动着,像是梦到了什么穷凶极恶的东西一般。
他眼睛越闭越紧,手指也紧紧攥了起来。
陈酒的确做了噩梦。
他梦到一个半边脸都没有了的鬼,青面獠牙,面容极其丑陋, 半个眼珠掉在地上, 半落不落的,一边咧开惨白的嘴角冲他“桀桀桀”地怪笑着, 口中还说:“要是被我追到了,我就把你……”
简直称得上是年度最吓人画面。
陈酒最看不得的就是鬼, 这还缘于他小时候的一段经历。
陈酒小时候住在孤儿院, 那孤儿院的楼极为破旧,走路时墙皮都会“簌簌”地掉下来, 地面是水泥路, 路面斑驳, 长满了灰绿色的青苔, 走路时一个不小心就会滑一跤。
那楼白天的时候就够吓人了,到了晚上就更为可怕, 那时候小孩子之间流传着一个传说,据说厕所拐角处有一个鬼, 他没每日每夜地游荡在厕所门口, 捕捉落单的小朋友, 然后会把小朋友抓走, 捏爆他的眼球,掐他的脖子,让他呼吸不上来……
那时候小陈酒对鬼毫无概念,对这种传说嗤之以鼻,那时候大家都说不怕鬼的小朋友最勇敢,他当然就是最勇敢的小孩。
然后就有小孩和陈酒说,孤儿院有几个小姐姐喜欢看鬼片,如果你能看下来全场,大家就承认你是最勇敢的小孩。
陈酒从小就吃不了激将法,于是偷偷留到那个房间里去。
几个成人完全不知道有小孩溜进来了,为了有氛围,大白天还特意将窗帘拉上,灯关上,然后播放。
陈酒看着看着,发现有个人被鬼咬了一口,然后居然转化为那个鬼的模样了,两只眼睛掉在一旁,成了暗红色,没了眼睛,就成了两个空洞洞,血流下来……然后那鬼居然把那两个眼球捡了起来,悠悠朝屋子走去。
屋子里的人原本在做圣诞游戏,见鬼进来了,尖叫四处乱跑,但还是被鬼抓住了,那鬼狞笑着,居然把眼球塞进了那人的喉咙里。
那人噎的半死,眼白直翻,吐也吐不出来,干呕一会,被转化成了鬼。
陈酒:“……”
妈耶,这也太恐怖了!
陈酒快吓死了,慌不择路就从床底下往外爬,结果把那几个姐姐吓得半死。
若是长大以后再看这种东西,陈酒估计只会评价“演技拙劣”“特效粗糙”之类的话,但对于什么都不懂的小孩来说,真的给他造成了一生的心理阴影。
那之后陈酒对鬼敬谢不敏,更别说是进鬼屋了。
陈酒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这段悲惨的回忆了,但这天他又梦到了,恐怖程度又升级了,他被一个鬼追着,那鬼一边狞笑,一边拿着大砍刀。
陈酒吓得要死,直接从梦里惊醒了。
他惊魂未定地喘着气,坐在床上。
怎么又做这种梦了……
陈酒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揉了揉眉心,忽地记忆浮现。
……他昨天晚上,是不是遇到了一只,鬼?
陈酒停住动作,颇为惊悚地看向四周。
安安静静,一切都和他睡觉之前一模一样,没有什么鬼,他自己也完好无损。
是不是做梦做的太真实了,记忆混乱了。
陈酒心想,可能是最近压力太大,所以才想到了鬼吧。
伸手时空气很冷,陈酒慢吞吞裹着被子,顶着一头杂毛呆呆地看着墙壁发了会呆,给自己做心里建设,这又不是灵异世界,系统说过了。
陈酒:“统?”
没人回他。
陈酒又喊了一遍:“系统?”
没人回他。
陈酒又说:“亲爱的统统?你在吗?回我一句。”
系统安安静静,仿佛压根不存在。
陈酒:“你没骗我吧?这个世界根本不会有鬼的对吧。”
“……”
一片死寂的沉默。
陈酒也沉默了。
算了,就算有鬼,既然现在是白天,鬼是无法在白天现身的,他起码还能再安稳活个一天……个鬼啊!
陈酒已经思考现在从某东买辟邪的狗血晚上能不能送过来了。
陈酒实在不想从温暖的被子里出来,可他总不能裹着被子去洗漱,于是又发了一会呆,忍痛从被窝里出来。
真想做一只堕落的咸鱼。
他穿上拖鞋,慢吞吞进了卫生间,拧开热水,往脸上扑了一把。
总算清醒点了。
陈酒的头发又被睡得一团乱了。
他望着镜子,镜子里的人脸色显得过于苍白,唇色倒是很鲜艳,他的刘海也乱糟糟的,水珠顺着鼻梁往下落。
对了,他还有陈之宵给的玉佩。
这玉佩的确是个辟邪的好物,是母亲到寺里亲自为陈之宵求的,高僧开过光的。
这件事情陈酒也是后来才知道的,那时候他就知道那么多孩子里,其实他是最不受重视的。
他的礼物都是一些随随便便用钱就可以买到的礼物,偏偏年少时的他不懂,还自以为是得到了珍宝。
可现在陈之宵将这个东西给了他。
陈之宵的确是个好弟弟。
这玉佩的确给了陈酒很大的安全感。
陈酒嗓子有点疼,像是大喊之后造成的。
“咬完了么?”
“我杀不杀你,完全取决于你的态度。”
“我要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多问一句,我就杀了你。”
陈酒:“……”
这是梦吧。
一定是梦吧。
但这梦怎么这么真实,真实得仿佛就是刚刚才发生过的事情一样。
陈酒慢吞吞地拿过毛巾擦脸,在他捂住眼睛的时候,镜子里浮现了一团灰色的,浅浅的,几不可察的虚影。
像是在打量陈酒。
陈酒再看向镜子,镜子又恢复了之前的光洁明亮。
陈酒对此一无所知,洗过脸,转身回了卧室。
他这次醒的早,神情还有些疲倦,精神却仍然处于一种危机的紧迫感里。
打开手机一看,才六点半,怪不得这么困呢。
但是现在洗过脸,已经睡不着了。
陈酒就开始刷手机,现代男青年普遍的娱乐活动之一,打游戏。
现在时间还早,游戏列表里面的好友都不在线,陈酒只好开始单排,结果因为太早了,愣是没有排上。
陈酒不信邪,继续排。
好不容易让他排上了一个大早上就辛勤吃鸡的人,早起的鸟儿有鸡吃。
陈酒津津有味,开始跳伞。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江倦在镜子里,和几只小鬼说话。
陈酒的手机屏幕正对着镜子,足以让江倦十分清晰地看到陈酒在干什么。
“这就是昨天他和那个陈之宵一直玩的游戏?”江倦很不接,“这游戏看上去就很幼稚。”
一旁的一只小鬼说:“是啊,他们昨天玩了一下午呢,还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比如什么今天吃鸡,捡枪,奶我什么的。”
江倦:“吃鸡?枪?奶?”
江倦陷入沉思。
江倦实际上是个非常聪明的人,他看过的东西基本上是过目不忘,若是没死,生下来便是个神童,能够连
跳三级,保送到北大清华的那种学霸。
而此时此刻,江倦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他昨天晚上在陈酒手机上看到的“片”的内容。
江倦颇为震惊,皱眉,心想,陈酒现在应该不知道他不是陈家人,若是知道,哪会这么乖乖过来。
那陈之宵现在还是他名义上的弟弟,两个人居然玩这么大?
而且两个男人……
陈之宵昨天搜的“片”全都是男女之间的,现在想到陈酒和陈之宵干那种事情,便十分排斥。
几个鬼一并看着陈酒打游戏,陈酒打得十分激烈,几乎忘却了刚醒时的恐惧,激动道:“快,舔包舔包!你不舔我舔!”
舔?
江倦眉心又情不自禁地跳动了一下。
这个人类……怎么这么不矜持?这种浑话也说得出口。
不知道是不是大清早高手还在睡觉的缘故,陈酒这把遇到的都是菜鸡对手,他捡了把好枪,一路“突突突突”冲进了决赛圈。
可谓是一路顺风。
结果没想到仅剩的两个人,其中一个人枪法贼准,直接把陈酒一枪爆头。
陈酒气急,脱口而出:“我草!”
草?
江倦抿了抿唇。
这个人类说话怎么这么直白,丝毫没有羞耻心?!
另一只小鬼弱弱道:“大人……你怎么这么生气?”
江倦冷冷道:“你见过这么不知廉耻的人类吗?”
小鬼不解:“他怎么就不知廉耻了?”
这小鬼是初中鬼,那时候他也和班上同学玩吃鸡,这游戏几乎风靡学校。
但两个鬼的思路完全不在一条线上。
“你听听他说的话。”江倦怒道,“怎么会有这种人?”
小鬼:“……”
虽然但是,到底是哪种话?
打游戏爆粗口很正常啊,何况这个人类也不是那种特别过分的人。
就连他生前也会说这种话,怎么就变成不知廉耻了?
陈酒完全不知道他打一次游戏就捅了江倦的底线,一把没赢,继续打下一把,给自己打气:“下一把我一定要吃鸡。”
这会匹配到的队友,声音很不错,有种磁性的性感,宛若电台男主播一般,声音里透着低沉:“这把我带你躺赢。”
陈酒从来都不是会被动地被别人带躺的人:“我自己能吃鸡。”
那队友轻笑:“那你带我吃□□。”
陈酒:“行。”
江倦:“……”
说鸡不说巴,文明你我他。
这人类是怎么回事到底?
陈酒这把开局就很惨,大神大约都醒了,纷纷上线开始虐菜了,一片枪林弹雨中,陈酒被打得抱头鼠窜,连声向队友求助:“你是不是捡了血?奶我一下。”
队友:“ok。”
江倦面无表情。
这人的声音,听上去不像女生,怎么奶?
陈酒躲进车里,游戏人物剧烈喘息,因为中枪所以声音更大,队友说:“我轻点。”
就没见过对游戏这么真情实感的,陈酒无语:“你快点!别墨迹。”
两人坐着车赶毒圈去了。
江倦看着游戏,逐渐好像明白了什么。
江倦:“奶我是什么意思?”
“就是加血。”小鬼说。
江倦:“那吃鸡呢?”
“这游戏得第一名,就叫吃鸡。”小鬼又说。
江倦:“我草。”
小鬼吃鸡:“大人,你怎么骂脏话?”
江倦:“……”
他感觉自己像个傻逼。
哦
,这词也是新学的。
一个常年被困在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打游戏不上网络成天只知道死读书的高智商天才,这个人就是江倦本人没错了。
江倦觉得他的确应该买个手机了。
陈酒跟那人打了几把,运气实在不好,连掉几段,陈酒越挫越勇,正要再开,陈之宵邀请他打游戏。
陈之宵起的也挺早的啊。
陈酒答应,开了语音。陈之宵笑道:“你以前在家,不都要睡到太阳照屁股了才肯起吗?今天怎么转性了。”
“你才太阳照屁股。”陈酒没好气道,“你怎么一起来就打游戏,玩物丧志懂不懂?”
陈之宵:“五十步笑百步。”
陈酒:“……”
好吧,一起大清早打游戏,说不颓废都没人信。
陈酒可不想告诉陈之宵,他是因为做了噩梦被惊醒了,这家伙知道了,怕是要笑话他好久。
“你真没事?”陈之宵选了跳伞地点,话里的调侃意味少了,有些试探地问,“昨晚发生什么了吗?”
“昨天晚上……”陈酒犹豫一下,“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什么声音?”陈之宵反问。
他昨晚喊的很大声,但陈之宵一点都没听到,这是不是代表着,昨天晚上真的只是一个梦?
但陈酒明明没干什么,嗓子却很疼。
陈酒在不断地犹豫。
要不要告诉陈之宵这个梦呢?
他们挑了伞,选了个掩体进屋,陈之宵随手丢给他一把枪,自己又拿了个平底锅。
“你到底是有多喜欢平底锅啊!”陈酒哭笑不得。
陈之宵轻松道:“平底锅多好,又能煎蛋又能打人,杀人放火野餐春游之居家必备物品。”
陈酒简直要笑死。
“所以,你是特意定了个闹钟?”陈之宵话头一转,又转回了之前的话题。
陈酒犹豫一下,还是说了。
“我昨天晚上做了个梦,梦里梦到了唔——”
陈酒剩下的话没有说完,他的嘴被一双冰冷的手捂住了。
陈酒猛地睁大眼睛。
他这屋子里没有别人,门开了也会有声音,但他丝毫没有听到声音。
更何况陈之宵还在游戏那头说话,姜述不是会进他屋子的人。
那现在这个人……
究竟是谁?
冰凉的气息顺着耳垂往下滑,最终化为了冷冰冰的一句:
“昨天答应我的事,全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