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上午十点多的时候，容时醒了。
我给他测了体温，烧还没有完全退。但是容时已经完全清醒，他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要拉着我去民政局，和早上依赖我的他判若两人。
“展诗，昨天说好的，离婚。”
他的语气是那样冰冷，那样不容置疑。
要不是我手里还端着一碗热粥，我真想……
我把原本准备端给他喝的粥倒回锅里，没再上楼。
我一个人坐在客厅，看着我们挂在客厅里唯一的一张婚纱照。那张照片里，容时看我的眼神是那么温柔，那个时候我们多好啊。和他结婚的时候，我就想好了，我要一直一直和他在一起。现在他生病了，我更不可能离开他。
容时下楼的时候已经穿戴整齐，他又问我：“什么时候去办离婚手续？”
见我久久不回答，容时又说：“你好好想想，想通了给我答复。还有，我们之前订的婚宴，我已经去退了。”
我盯着他，一言不发。
容时在我的对面站定，“展诗，你认清现实好不好。我已经生病了，不可能陪你一辈子，现在的情况是，你完全没有必要陪我浪费时间。”
“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你凭什么认为我陪着你就是浪费时间？”我一字一句地说，“容时，我认定你了，你休想抛下我。”
容时摇摇头，“小展诗，你不要这么倔。”
我最喜欢他温柔地喊我“小展诗”，只有他会这么喊我，语气温温柔柔。所以他只要这么喊我，我就觉得，一切都好商量。
我站起来环住他的腰，头靠在他的肩膀处，“容时，你是生病了，又不是明天就要死了。你需要我，让我陪着你好不好？”
我期待容时的手也能环抱住我，可我的期待落空了，容时的手臂始终下垂，没有一点儿抬起来的意思。
“小展诗，如果没有这场病，我愿意永远陪着你。可是现在，不可以。”容时低头看着我，我似乎能看到他眼里的泪光，我更加确信，他做出推开我的决定，自己的心里也不好受。
直接劝说无果，要不迂回试试？我决定换个思路。
“容时，我们才结婚不到半年。况且你现在的身体情况也没有到不能自理的地步，你要给我时间慢慢接受和消化这件事，等过一段时间，说不定我就同意了。”
“过一段时间，你真的能接受，能同意？”他似乎动摇了。
我再接再厉：“小时候我爸妈离婚，我爸妈再婚，哪件事不是我慢慢接受消化的。但是你突然让我的人生发生这么大的变故，又不给我反应的时间，那我真的接受不了。”
容时思索一番，“那好，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慢慢接受。但是就一个月，到时候你别再找理由。”
“我同意。”一个月的时间，总够我慢慢磨他改变主意吧？
“但是我还有个要求，你必须回家住。”
“可以，但是要分房，你要慢慢接受我们迟早会离婚的事实。”
“没问题，成交。”我把他抱得更紧了。
虽然他还是执意离婚，但是，起码我们又多了一个月相处的时间。
本来我们的氛围挺好的，可我不争气的肚子突然开始唱歌。我饿了。
容时让我去餐厅坐下，他去厨房帮我拿吃的。
有人照顾的感觉真的很不错。
喝着碗里的粥，容时突然叫我，“小展诗，车钥匙给你，以后你上下班都要靠自己了。”
我一怔，仔细回想，容时真的好久没开车了，上一次见他开车，还是在去年。
“好啊，我开车水平还可以对吧。以后你去哪儿我送你。”
我们默契地没有提他不开车的原因。
“吃完饭你去上班吧，我下午也要去趟公司。”
我喜欢他这样事事跟我讲清楚，有商有量。
我伸手去摸他的额头，还是有一点点烫。
我担忧地望着他，“你还没有完全退烧，不去不行吗？”
“小展诗，”他用他的大手覆盖住我的小手，“我还没到不能动的地步，你不要太紧张了。”
“好，那我送你。”
容时回来后，我以为一切都回到了过去。可事实证明，我想多了。
容时把家里当客栈，每天不到晚上不回家，回家以后，也是直接回房间，一天也跟我说不了几句话。
有时候我晚上备完课就坐在沙发上等他，可是等着等着总会睡着。容时到家后，稍微一哄我，我就乖乖跟他上楼回房间了。容时总是在我睡着后默默离去，他真的如他所说，没有再跟我睡过一个房间。
容时对我真的越来越冷淡了。
这样下去，不离婚都不可能了。我觉得我必须做点什么，来挽回一下我们的关系。
可是我能做点什么呢？
周末容时也不在家，司机李叔接他去了公司。我一个人也无聊，便约了米优一起逛街。我俩虽然都留在南京，但是平时也难得见上一面。她甚至都不知道我已经结婚的事情，更不知道我现在身处离婚的风波之中。
我们约在万达门口见面，米优隔着老远就伸长了手臂，蹦跳着向我扑来：“展诗，好久不见啊！”
“好久不见，米优。”
米优听出了我的语气不是很开心，问我：“你怎么了，遇上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从前上大学的时候，宿舍谁遇上什么不高兴的事，都愿意跟我聊上一聊，但我其实是那种很少跟别人吐露心声的人。我不介意别人向我吐苦水，因为我喜欢被需要的感觉。但是我介意向别人吐苦水，我不太愿意因为自己的事麻烦别人。
不过米优不同，大学的时候我跟她最要好，基本上我的什么事都没有瞒过她。
可这次，本来我和容时会在3月办婚礼，我打算过完年跟米优说我们结婚的事。没想到还没等到我说，容时便要跟我离婚。我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跟米优讲这件事。
可不说，我心里又实在难受。
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耐不住她的纠缠，跟米优和盘托出了。
米优听完瞪大了眼睛：“展诗，你开玩笑呢？你们闪婚？他还生病？现在又要离婚？”
“你小点声！”我扯扯她的袖子。
“哦哦。”米优调低了自己的音量，“你说的是真的？什么所什么硬化症？”
“肌肉萎缩性侧索硬化症，俗称渐冻症。就是霍金那个病。”
米优震惊不已，“是他主动要离婚的？”
我点点头，“我不想离婚。”
“你傻呀！他都要离婚了，你还不赶紧离吗？真像你说的，霍金那个病，那也太可怕了。你看他现在能行能走的，再过几年呢？你想过没有？他要是真的不能动了怎么办”
我知道米优是在为我考虑，她说的情况我不是没想过，可是我觉得我不能在这个时候抛下他。
“展诗，你还年轻啊，你才23岁，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你跟着他，提前体验老年生活啊？”
“展诗，你记不记得，我们大学班主任说的，她在剑桥亲眼见到过霍金，一点点行动能力都没有。你现在还喜欢他，可要是他也变成一点点行动力都没有的人，连话都说不出来，你还能喜欢他吗？”
“展诗，他现在要跟你离婚，对你来说是最好的选择，他不用拖累你，留在你脑海里的，也是最好的印象。”
“展诗，这事由不得你任性，你听我的，跟他离婚。”
米优头一次一口气跟我说这么长一串话，尽管我知道她是为我好，我甚至没有办法反驳她说的话。可是，我也没有办法赞同。
“米优，我跟他结婚的时候，我就想好了，生同衾，死同穴。我不想像我爸妈一样，结婚又离婚。”
“展诗，你俩和你爸妈的情况怎么能一样呢？”
“是啊，是不一样。我爸妈当年是没有爱了，凑合在一起只会伤害彼此。可是我还爱他，他也爱我。”我看着米优的眼睛，认真地说。
“爱能当饭吃吗？你仔细想想，你爱的是谁？是一个风度翩翩的佳公子呢，还是将来那个动也不能动的人？”
我仔细想了米优说的话，我爱的当然是风度翩翩的佳公子了。可是，风度翩翩的佳公子要是不能动了，我就不爱他了吗？
我把我的想法跟米优说了，米优捂着额头说：“怎么就跟你说不通呢？”
我俩没有继续往下聊，坐在甜品店里认真吃着甜品。
米优突然拍我的背，把我吓了一跳，“展诗，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我只是不希望你太累。”
“我明白。”
那天下午，我们没再提关于容时的事。
逛完街，米优有事先离开了。我一个人也没什么事，就沿着马路走啊走，走到了我之前住过的公寓楼下，依稀看到一个人影，很像容时，我快步追过去，真的是他。
他和司机两个人一起进了公寓，我悄悄跟在他们后面，看着他们进了电梯。我盯着电梯口的数字，电梯一直到了13楼，是我之前住过的那层楼。我有预感，他去的地方就是我当初租的那间公寓。
我也搭乘电梯上了13楼。长长的过道里没有人，黑漆漆的，我哼了一声，点亮了声控灯。
我径直走到1306房间的门口，那是我当时租住的房间。我装作不经意地站在门口偷听里面的动静，果然不出我所料，容时就在里面。
他好像在和李叔说什么东西搬到哪儿，还要添置什么东西。
我突然明白了，容时离开家的几天，一定就住在这儿。
房间里的脚步声突然越来越近，里面的人好像要出来了。我赶紧一个闪身躲进楼梯间，只探头出来看，没错，1306出来的两个人就是容时和李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