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我当然知道容时不是故意摔倒的。我就是心疼,我跟容时在一起还不到一年,他已经摔倒过两回,手腕还受过一次伤,作为一个成年人,这个频率是不是有点太高了。
彼时我们谁也没有把容时频繁受伤这件事和渐冻症这么可怕的病挂上钩。我一度怀疑是容时太累了,身体没有那么灵敏,才会偶尔有反应不及时的现象。毕竟南风嫂子待产,容与哥全心全意陪产,很久不工作了,公司的事都是容时一个人打理,再加上妈妈去世不久,容时可以说是身心俱疲。
我让容时躺在沙发上看电视,我去厨房做饭,容时需要好好补补。
我炖了一锅排骨,焖上米饭,又准备了两个菜,等一会儿排骨快好了再炒,然后就来到客厅陪容时。电视还开着,容时却睡着了。
我蹑手蹑脚走到他身边,拿了盖毯给他轻轻披上。没想到我动作这么轻,还是把他弄醒了。
容时揉揉眼睛,坐起身来。
“小展诗,我睡了多久?你已经做好饭啦,辛苦你了。”容时很温柔地说。
“还没呢,排骨还在炖着。你也没睡过久。要不上楼去睡吧,饭好了我叫你。”
“不要,”容时把头埋进我怀里,“人家要在一楼陪你。”
我抱着容时,“那我们继续看电视?”
容时点点头,拉我坐在沙发上。
说是看电视,其实我的心思根本不在电视上。我在盘算着元旦要怎么过。虽然现在才11月初,可是办公室同事已经在讨论元旦去哪儿跨年了。
我问容时:“你元旦的时候可以休假吗?”
“可以呀。”容时说,“怎么,我们小展诗对如何过元旦有什么想法吗?”
“你去看过□□的升旗吗?”我们一年级语文前段时间刚学习了《升国旗》这课,我备课的时候看了很多升国旗的视频,特别想亲身去□□感受一下。
“□□升旗?”容时摇摇头,“你想去看,那我们就去。”
容时拿起手机,开始看合适的航班,“我们31号晚上到北京,1号凌晨直接去□□,这样可好?时间赶了点,不过看完升旗仪式我们可以再好好休息。”
我双手赞成。
“那我就把往返机票都买好了。到时候提前收拾好行李,你一下班我就去接你,我们直接去机场。”容时拿着手机一番操作,把我们俩的机票都买好了。
好喜欢这样的感觉,我说想做什么,身边就有人支持我,不是口头说说,而是直接付出行动。
“容时。”我环抱住他。
“嗯?”他也回抱住我。
我在他的耳边说,“我小时候就有个梦想,可以跟着语文书去玩,去爬天都峰、爬黄山、去看钱塘江大潮、五彩池……”这大概是所有语文老师都想做的事吧!
“好啊,那我们以后就跟着语文书走。语文书上提到的地方我们挨个去一遍。这次去北京,就当是我们的第一站。”容时说。
“真的吗?这可是一个大计划!”我特别高兴,容时愿意陪我实现我的梦想。
“你还别说,我觉得你这个提议特别有意义。你把这些地方走一遍,等将来给学生讲课的时候,你肯定讲得更有激情。”容时表情认真起来。
我伸出右手的小拇指,“我们拉钩,这可是你第一次这么认真答应我一件大事,不许反悔呦。”
容时也伸出手,勾上了我的小拇指,“还真是小学老师,还玩拉钩。”容时虽然嘴上笑我,但还是认真跟我拉钩,“我才不反悔。”
我们又畅想了一番未来一起去哪儿做什么,我定的闹钟才响,排骨差不多快炖好了。我去厨房把准备的菜炒好,容时也把米饭盛了出来,我们一起吃起了晚餐。
“容时,元旦跨年我们肯定是在外面了,那今年过年怎么过呀,总不能也在外面吧?”
“让我算算时间。”容时拿出手机看日历,“嫂子这个月就生了,等她生完宝宝,她爸爸妈妈就要来南京照顾他们母子,这样的话,今年过年肯定也留在南京。我们没必要跟他们一起过年。”
容时抬头看我:“小展诗,你过年要回家吗?”
我给他讲过我复杂的家庭关系,也讲过我几年都不曾回家这件事。他跟我说过,未经他人事,莫劝他人善,他没经历过我家那一堆剪不断理还乱的事,也就不会干预我关于我家的任何决定。
我看着容时,久久不能开口。我其实挺犹豫的,国庆见到我爸,明显感觉到他老了,也能感觉到他对我还是有些期盼的。
容时摸摸我的头,“小展诗,你想去看看你父母,我就陪你去。你不想去也没关系。但是我妈今年刚走,让我明白一个道理,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只是,我不希望你后悔。”
我点点头,“那我们过年去看看我爸妈。”
“好。”容时放下手机,继续吃起饭来。
吃完饭我本想偷懒,让容时洗碗,但是想到容时右手背的伤口不能沾水,还是自己收了碗筷进厨房。
容时跟着我进去,从背后搂住我的腰,“我们小展诗怎么这么贤惠,我何德何能娶了个这么好的老婆啊。”
我一边洗碗,一边大言不惭地说:“那是,我肯定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老婆。”
打扫干净厨房,我突然想起来今天去拿的唯一的婚纱照还在玄关放着。我推着容时快步走到玄关,“我们现在先把婚纱照挂好了。”
之前我们就商量好,婚纱照挂在客厅,毕竟这是唯一的一张婚纱照,怎么能不摆出来呢。
我们这边刚挂好照片,门铃就响了。
我跑去开门,是郭铭睿和周思妍遛弯溜到我们家来了。
他俩本来打算重新装修后再搬来住,但是看到之前的装修很不错,就直接搬过来住了。
郭铭睿一进门就看到了容时脸上挂的彩,“哎呦,时哥,这是和谁打架了?”
思妍姐正低头换鞋,还没看到容时脸上的擦伤,直接说道:“你会不会说话,时哥像你一样啊?”
没想到等思妍姐换好拖鞋抬头看到容时,也惊讶地说:“时哥,怎么搞的?”思妍姐看看我,“展诗,你俩打架了?”
真不愧是夫妻,脑回路都一样。
容时哭笑不得,“今天逛超市,不小心在扶梯上摔了一跤,蹭的。”
郭铭睿坐在沙发上笑,“你多大人了,可真行,走个电梯还能摔倒。”
容时倒不嫌丢脸,还自报家门讲起了教师节那天摔跤的事,大家笑得前仰后合。
四个人坐在一起,光聊天没意思,郭铭睿让我去找副扑克,四个人正好打掼蛋。
我和容时一家,郭铭睿和思妍姐一家,开始“战斗”。
我很少玩牌,打牌还总是记不住牌,连累的容时几乎每把都要上贡。
“容时,我对不起你啊!”我对着容时哭嚎。
“没关系,你又不常玩,你能学会规则已经很不错了。”郭铭睿这体谅人的话听起来怎么那么像骂人呢。
“展诗,别理他,你好好打你的牌就行,他大学的时候天天打牌,牌技怎么可能不好。”思妍姐对我说,接着又转头对郭铭睿说,“你别欺负人家展诗,今天数展诗最小,咱们总得让让妹妹吧!”
“可别,咱们还是要公平竞争。”虽然是玩游戏,但该认真的时候就得认真。
容时胜负心没那么重,何况只是游戏而已。他对我说:“展诗,游戏而已,输就输了。一会儿老公安慰你。”
“啧啧啧……”郭铭睿跟思妍姐开始阴阳怪气,“我们还是走吧,容时,你好好安慰你老婆哦。”
话虽然是玩笑话,不过时间真的不早了,我们又打了几局,郭铭睿和思妍姐就告辞回家了。
我先去洗了澡,容时在书房安排明天的工作,毕竟伤在脸上挺奇怪,所以容时决定居家办公几天,脸上伤口看不出来了再去公司。
我从浴室出来,去书房找容时。我正准备推门的时候,忽听得容时在打电话,我收回了推门的手,准备下楼倒牛奶喝。
我刚转身,就听见容时说“行行行,我去看”,“不至于那么倒霉吧”。我猜想应该是蛋糕坊的事情,便下楼了。
其实当时我要是多听一会儿就会发现,那通电话是郭铭睿打给容时的,他觉得容时短时间内摔跤两次不正常,回家想了半天,还是决定督促容时去医院检查。
我刚下楼,手机就响了,是一个家长的电话。
周日晚上十一点,这个时间给我打电话,估计是有什么要紧事。
我接起来,家长先跟我致歉,说这么晚打扰我很不好意思,然后家长就有点泣不成声了。原来是孩子的奶奶去世,要连夜带着孩子回老家处理老人后世。
我表示理解,让家长带孩子去,落下的课回来再补。家长说“谢谢老师理解”,然后又急匆匆挂掉了电话。
我学生才刚一年级,六七岁的年纪,就要经历生离死别,我想想都觉得好难过。
我想起来我第一次经历死亡,也是在我一年级的时候,邻居奶奶得了癌症,缠绵病榻数月,到最后人都瘦脱相了。我印象中最后一次见到邻居奶奶,因为看到她瘦得皮包骨的样子害怕,不顾她朝我伸出的手,倒退着出了她的家门。从那以后,我就不曾见过邻居奶奶。直到有一天放学,看到院子里靠在邻居奶奶家窗户附近的花圈,我才知道,邻居奶奶最终没能战胜病魔,去世了。
容时从书房出来,看到我在楼下,便下来寻我。
我还在怀念邻居奶奶对我的好,不知不觉眼泪都流下来了。
容时站在楼梯口一脸惊讶:“小展诗,怎么了?”
我扑到他身边搂住他:“你说人为什么要经历生离死别啊,刚才我们班一个孩子家长打来电话,说孩子奶奶去世了,他们要带孩子回老家处理后事。”
“傻瓜,”容时轻拍我的背,“生老病死本就是人之常情啊。”
道理我都懂,可依旧难以接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