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期待已久的毕业终于来了。
这次，我早早就跟容时汇报了毕业典礼的时间，问他有没有时间陪我参加。
“小展诗，我21号下午有个会要开，可能赶不上你的毕业典礼。”他在电话里很遗憾地说。
“好吧。”我说。
“小展诗，毕业快乐。”
因为是大学生涯的最后一天，我们的心情其实都挺复杂的。开心要毕业，伤感要分别。
我们宿舍四个人，最后一次在操场上散步，最后一次吃食堂，然后就是换好学士服，参加毕业典礼。
毕业典礼结束后，我们就要各奔东西。
曦然是苏州人，毕业后就会回苏州当老师；佳佳则是考上了家乡福州的公务员；米优家就在南京，所以跟我一样，留在了南京当老师。
所以，毕业典礼的时候，我其实挺丧的。我们在一个屋檐下住了四年，现在突然要分开，还真的很不习惯。
我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听着校领导的毕业致辞。
我们院的教授说：世界既需要直立挺拔的苍天大树，也需要以匍匐姿态生长的荆棘。
谁会是苍天大树，谁又会是荆棘？
典礼结束，班级有些同学要聚餐，有些同学要赶车离开。我和米优，帮佳佳寄了几大包的行李，目送了佳佳拖着行李箱离开宿舍的背影。又看着曦然带着父母搬空了宿舍她的位置。
宿舍只剩我和米优了。
我俩最后一次把宿舍打扫干净，把四把钥匙交到了宿管阿姨的手里。
宿管阿姨也说：“毕业快乐。”
可我怎么有点觉得快乐不起来呢。
我真的好讨厌分别。
晚饭后，我和米优也说了再见，她回她家，我回我租住的小公寓。
容时下班后来找我，他给我带了毕业礼物——他自己做的小蛋糕。
我还是第一次吃到他亲手做的甜品。容时跟我说过，他非常喜欢甜食，更喜欢给别人做甜食。但是和他在一起这一个月，他因为受伤的缘故，一直没能给我亲手做个蛋糕，这次赶上毕业这个契机，手也恢复得差不多了，所以给我做了这个特殊的小蛋糕。
小蛋糕上有个穿学士服的小人坐在一片草地上，她留着齐肩发，还戴着一副黑框眼镜，这不活脱脱一个我嘛！我拿着小勺子挖了一口奶油，凉凉的，软软的，甜甜的。容时也拿着小勺子和我一起吃了起来。
下午毕业典礼带来的伤感，一瞬间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幸福感。怪不得人家说不开心的时候吃一些甜食，会让人很放松。
在我的强烈要求下，我吃小人的部分，容时吃草地的部分，所以他的任务特别“繁重”。他非常喜欢我的分配，一口一口吃着奶油，嘴角忍不住上扬。
吃着吃着，我突然发现他的嘴角不小心蹭上了一点奶油，随着他的嘴一张一合而上下跳动。我指了指我的嘴角，示意他他的嘴角有奶油，他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没舔着，再舔一下，他的样子像极了在诱惑我，我放下我手中的勺子，也拿开了他的勺子。
“我帮你。”我色眯眯地看着他，然后伸出舌头舔了一口，舔走了他嘴边的奶油，然后，我们相拥，我们热吻……
第二天早上，我送容时上班，一直送到他办公室。这是我第一次来他的公司，我才知道，原来童话蛋糕坊是容时和哥哥容与一起创办的。我跟着容时参观了公司，不愧是叫童话蛋糕坊，公司里也到处都是童话的元素，非常可爱。
“容时，为什么你们两个大男人会选择童话这个主题啊？”我有点疑惑。
“你不觉得，童话最能治愈人心吗？现实世界太苦，所以人们需要童话世界的甜。”容时给我倒了杯咖啡，拉我坐在他办公室。“其实蛋糕店，本质就是甜蜜售卖机，和童话差不多。”
“所以，你的工作就是给人们带来甜蜜～”我喝了一口他给我倒的咖啡，太苦了，“甜蜜售卖机为什么也卖咖啡，苦死我了。”
“小展诗，这你就不懂了。如果一个人不停地品尝甜，那么他对甜的敏感度就会下降；如果一个人不停地品尝苦，那么一点点甜都会让他觉得齁得慌。所以要想体会到真正的甜，就需要适量品尝苦。”容时说这话的时候，自己也喝了一口咖啡，明明不爱苦，却偏要喝不加糖不加奶的咖啡。
“容时，看你喝咖啡的样子，倒让我想起了一个词——忆苦思甜，你喝咖啡就是‘忆苦’，吃蛋糕就是‘思甜’。”说完，我一口气喝完了那杯咖啡。
“你说的对，小展诗。而且我有个习惯，永远都是先吃苦，再尝甜。这样，只要有一点点甜，就能让我很满足了。”容时喝完咖啡，果然拿起了一块蛋糕。在蛋糕坊上班的好处之一，就是各种蛋糕管够。
跟容时在办公室又吃又喝又聊天，这放松的状态让我舍不得离开。我跟容时说，干脆让我暑假在这里打工吧！
没想到，容时居然不同意！
他拒绝了我，还振振有词：“小展诗，你要是来我这儿打工，我当然很高兴。问题是，你要是来了，我就会无心工作；我无心工作，蛋糕坊生意会受影响；生意受影响，你就拿不到工资；拿不到工资，你还来打工干什么？”
嘿，这个人！我就是说说而已，又不是真的要来！
我在办公室找了本书看，本来想回家的，但容时让我等他下班。他处理好工作就可以离开了。
突然容时的手机响了，把我吓了一跳。容时就在办公室接了电话，我只听到他说“好，我知道了，我马上去。我哥应该还在飞，他一落地我就通知他来。”他说话的时候，面色严肃，语气平静，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挂了电话，容时又立刻拨通了他嫂子的电话。
“嫂子，一会儿我哥下飞机你让他直接来医院吧。”
“妈妈可能撑不下去了。”
“我马上去医院。”
“好，你们注意安全。”
“有什么情况我立刻告诉你。”
听到容时说的话，我也不自觉站起了身。容时的妈妈怎么了？我想起我生日的第二天，送他去医院的事情，那次他就是去看他的妈妈吗？
容时和哥哥通完电话，转头看向我。
“抱歉，展诗，今天晚上不能陪你吃饭了。刚才是医院的电话，我妈妈现在情况不太好，可能挺不过今晚。你愿意陪我去医院吗？”
我点点头，“走吧。”
我拉着容时的手走出办公室，一路上，他都没有说话，但是我能感觉到他心里的害怕和慌张。他的手心冰凉，手也在不停地抖。
他的状态没办法开车，我让他上了副驾，弯腰帮他扣好安全带。
去医院的路上，容时对我说，“展诗，我知道我们才刚刚在一起没多久，现在让你见我妈妈，不是最好的时机。可是，今天不见的话，我怕你们永远都见不到了。”
还没等我回答，容时继续说：“见到她，希望你不要害怕。她其实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我不知道容时说的害怕是什么意思，我告诉他我很愿意见他的妈妈，请他放心。
医院很快就到了，我跟着容时来看他的妈妈。
见到他妈妈的那一刻，我才明白为什么容时让我不要害怕。
容时的妈妈很瘦，非常瘦，几乎就是皮包骨。她的头发很短，看上去有些乱。她躺在病床上，身形就像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她戴着呼吸机，在呼吸机的带动下呼吸着。医生说她醒了，可我明明看到她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容时牵着我的手，走到床前，他轻轻地对床上的人说：“妈妈，我来看你了。我还带了我的女朋友，她叫展诗，名字很好听对吧。”
我看到床上的人眼睛似乎动了一下。
容时又对我说，“你来跟妈妈握个手好吗？”
容时妈妈的手背上青一块紫一块，都是输液针的痕迹。我不敢用力，只是轻轻碰了碰。
“阿姨，我是展诗。今年刚大学毕业。”
我其实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没想到我才谈恋爱一个月不到就见了家长，更没想到是这样的情况。
阿姨的眼睛似乎又动了动。
“展诗，你别害怕。我妈妈很喜欢你，她只是没有力气睁开眼睛。”
所以，阿姨到底是什么样的病，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
正在这时，容与大哥和南风嫂子来了。
他们跟我点头示意，然后直奔病床前。
容与大哥拉着妈妈的手说：“妈，我是容与。”又拉着南风嫂子的手跟阿姨的手碰了碰，“这是南风。”
南风嫂子拉着阿姨的手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说：“妈，你猜，我肚子里这个会是男是女呢？”
阿姨的眼球动得更厉害了，可是她始终没能睁开眼睛。
在病房呆了一会儿后，南风嫂子带着我离开了病房，留他们兄弟俩陪着自己的妈妈。
坐在医院走廊，南风嫂子向我简单介绍了阿姨的病情。
“霍金你知道吗？”
我点点头，大二的时候，我们班主任专门组织了一场班会看《万物理论》，而且，前不久霍金去世，朋友圈都刷屏了。
“妈妈得了和霍金一样的病——肌肉萎缩性侧索硬化症，俗称渐冻症。”
我惊讶极了。
我只听说过这种病，还从来没在生活中见到过渐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