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出警
都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没想到我的一句不假思索的轻诺，这么快就得兑现，我一时有种搬石头砸自己脚的仓惶感。
八借见我半天想不出该重赏什么，干脆随意地摆摆手，无所谓道：“都是自家兄弟，先欠着吧，等我啥时候想起来要什么，你再兑现也不迟。”
我在心里真想甩自己一巴掌，都怪自己说话不经大脑，倘真自己真的成了寡信之人，被八借逮着尾巴，这货还不狠狠宰我一顿！
我在心中暗暗后悔，两包烟几顿饭倒无所谓，怕就怕八借哪天心血来潮，叫我兑现的承诺超出自己能承受的范围，那时我真的是欲哭无泪。
见我脸色有异样，八借也懒得再拍身上的尘土，直接从我手中拿起外套穿上，难得正人君子一回，道：“你放心我一不宰你，二不让你出卖肉体和灵魂男子汉大丈夫，一口唾沫一个钉，等我哪天需要这个重赏，只要是你力所能及的，你也不能含糊！”
“如你这般放得开的玩命表演，这我可不在行。”该服软就得服软，我可不想因为嘴硬，将来给自己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咱这表演那是天赋，可不是什么北影上戏就能学到的。”
见八借的认真的吹嘘样儿，我点点头表示同意：“就冲你今天的表现，我都不能食言。”
“哔卟~~~哔卟~~~”
清脆的警笛越来越近，围观群众的目光也随之转移到渐渐驶来的警车上。
坐在台阶上的阿姨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反倒是在一旁干着急的叔叔这会儿硬着头皮在一旁规劝：“咱搁这闹也不是个事啊，咱们不占理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咱们和女婿一家的恩怨，找他们解决不就完了，非得要大庭广众闹，给人看笑话吗！”
“妈，咱们还是回去吧”少年带着委屈的哭腔恳求自己的母亲。
少年很瘦弱，一直低着头，不知道是羞于自己母亲的种种作态，还是害怕警察会再抓他们进派出所。
“呜呜呜~~~”
阿姨不说话，把头抵在膝盖上，抱头嚎啕起来，比起刚才的撒泼，这次哭透着无助与无奈，更多的是丧女之痛。
叔叔轻轻抚拍着阿姨的后背，没有责备也没有安慰，而是静静地坐在她的旁边，任由阿姨释放自己的悲怆情绪。
出警的民警一老一少，年纪大一点的民警是苗淼的师父柴警官，年纪轻的警察有过一面之缘，但我不认识具体叫什么。
这两人我都见过，他们也认识我，柴警官先看了看我，见我一脸无辜，又将目光聚焦在埋头痛哭的阿姨身上。
“你们谁报的警，因为什么事报警？”柴警官上前询问，眼神下意识向阿姨和叔叔多瞅了几眼。
“警察叔叔，是我报的警”
八借将手举到半空，还没来及阐明报警原因，一脸老实巴交的叔叔便起身跟柴警官表达了歉意。
“都是误会，给您二位民警同志添麻烦了，我妻子有些激动，挺对不住的。”
叔叔冲我和八借鞠了一躬表达歉意，我和八借看在叔叔的面子上没再计较：“既然叔叔也已经道歉了，咱们这事就私了，算了”
我见八借陷入个人情绪还未点头原谅，我用胳膊肘捅了捅八借的水桶腰，示意他赶紧表个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八借的性格我清楚，他决定杠一个人，会不遗余力杠到底，此时阿姨怂了，叔叔也道歉了，他再杠下去，只会被人视为小肚鸡肠，反倒在人情味上落了下乘。
“那就算了吧！”
我朝两名民警歉意地颔首，嘴角掠过一抹尴尬的微笑。
本着多搅一事不如少搅一事的出警准则，柴警官走到我面前，让我们在出警单上签字。
看到地上貌似有激烈的打斗痕迹，在望着八借一副被人扒了半层皮的凄惨模样，柴警官迟疑了片刻问道：“你们真的选择私了”
因为这段时间混的比较熟，我给柴警官留的印象也还不错，他有替我们撑腰的想法：“我看这位小伙子应该吃了不少亏，若需要对方承担相应的责任，在我分内能帮的，我是可以帮你们争取的。”
我暗自窃笑，目睹整个事件过程的理发店老板也在捂着嘴偷笑。
打我认识八借到现在，哪吃过一次亏，这货从来都是无利不起早的主，在我的印象里可从未有过败北。
有老民警撑腰，八借的眼神在那一刻闪过一丝歪念，但我觉得这种做法实在不妥，况且八借给人的惨状感是一种假象，于是我委婉拒绝了柴警官的好意。
我签好出警单，在私了一栏里写了“因误会报警，现决定私了”这句话后，对两位民警表达了歉意和感激。
阿姨一直埋着头哭，柴警官走到她面前时一直是叔叔在不停地给警察赔礼道歉，并保证自己的妻子不会再闹事。
“早上在小区18栋1804门口放炮竹，烧纸钱的是你们三个吧您女儿自杀的事我们深表同情，但是你们不能到中介门店来闹事，你们的家事你们回家解决，中介如果做了违法乱纪的事情，你们可以采取司法途径”年轻民警早上在盛和公馆小区出过一次警，就是他将阿姨一家三口带上的警车。
“还好这两位小伙子有度量，不和你们一家人计较，如若他们不私了，你们今晚难道要在局子里待着吗？”
民警老柴把我填好的出警单递到一脸歉意的叔叔面前，叔叔没有犹豫地在单子上签字，再次保证一定会看管好自己的妻子，不给警察添乱，不给社会添堵。
就在我们双方达成和解时，人群中走出一个穿着端庄的阿姨，只见她步履轻盈，脖子上戴着丝巾，双手戴着一副黑色皮手套，上身修长的大衣烫得十分平整，气质优雅且娴静，无论是气质还是相貌都超乎同龄阿姨许多，让人看一眼便知她年轻时一定是一位出水芙蓉一般的杰出女性。
同样是为人父母，这位无论在哪个年龄层段都是出众存在的阿姨与刚才撒泼闹事的那位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的存在。
同为阿姨，两人的形象气质一对比，真是让人不禁感慨，学识和涵养真的会改变一个人的形象。
来者，是叶知秋的母亲，我只知道姓佟，全名叫什么没有问过。
“给二位警官添麻烦了，真是对不住！”佟阿姨上前跟民警道歉，很自然脱掉皮手套和两位民警握了握手，慈眉善目间流露的全是歉意。
听到佟阿姨的声音，埋头痛哭的阿姨抬起头，眼睛里的泪水如流淌的泓泉，止不住地往外流，不过那双看向佟阿姨的目光冷若冰霜，没有一丝亲家的和善。
“姓佟的，别在这里装好人了，我还不清楚你嘛，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你不就是想看我葛苗华出丑吗，你要看今天看个够我知道你看不起我这个大老粗，也看不起我那死去的女儿，你们叶家是书香门第，门槛高，我们就是山区土老帽，你这下满意了，我女儿死了如你们的愿了！”
一场跟我们息息相关的闹剧瞬间变成两家人之间爆家丑拆台，我和八借远远地看着，俱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看热闹心态。
错综复杂的场景变化不但把围观看热闹的路人给看蒙了，就连警察都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着脑袋。
“怎么回事你们？”年轻民警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该不该撤，继续询问两个阿姨之间的情况。
理发店老板这时也看乐了，笑呵呵地表达着自己的看法：“这闹事的女人怕是属刺猬的吧，怎么瞅着逮谁扎谁！”
吃瓜不嫌事大的八借双手交叉在胸前，有模有样地推测道：“估计又是豪门狗血剧！”
我看热闹只静静看，从来不对任何一方进行主观定性和胡乱推测，不过通过两个阿姨之间的涵养对比，无疑在场的人都觉得这个姓葛的农村阿姨更像泼妇。
“你不能好好说话嘛再怎么说，她也是皮皮的奶奶！”透着温顺的叔叔在一旁圆场，话里话外虽然没有责怪自己的妻子，但语气上却偏向了佟阿姨。
做事从不计较后果的葛苗华没有理会叔叔的规劝，她伸出一只胳膊想站起来，在叔叔的搀扶下缓缓起身，用一双吃人的冷厉目光死死盯着佟阿姨愤怒训斥：“我女儿怀孕待产期间正值三伏，你不给她开空调，害得她热得浑身起痱子坐月子那段时间，你自以为请了月嫂就不管不问，还强行把皮皮从她身边抱走，孩子自打降世就没尝过几口母乳你做的哪一点配得上我女儿这声‘婆婆’你说！”
“姓佟的，你倒是说呀！”
葛苗华越说越激动，不顾叔叔的阻拦想冲上去把佟阿姨打一顿，好在警察在旁边，立马拦住了。
叔叔这时也不禁落泪，感同身受道：“我家女儿即便再有错，你也不该在她为你们叶家添丁的时候刺激她，你们这样做，确实很过分，我女儿是带着气走的，这一点不该是你这个文化人做的事情！”
说话间，葛苗华一家三口抱在了一起，三人伤心痛哭，只留下两名出警的民警尴尬地立在原地。
自古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是每天要处理各种烦乱纠纷的人民警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