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两难
六点，南峰准时下班，去保安室换了自己的衣服，提着一个塑料袋往外走，付落的公寓离公司挺远，他来了两天，在这住了一晚，还没回去过，来的那天早上，两人是打车来的。
他刚走出不远，目光还在搜寻附近的单车，付落家的钥匙在他自己手里，如果付落还是不回家或者不打算让南峰跟去的话，他今晚还是要住网吧。
兜里的手机铃铃作响，他看着变绿的红绿灯，往后退了一步，把位置给急着过去的人让出来，然后才摸出手机接起。
“喂？”
“回来一趟。”是常锐不容置喙的声音。
他轻声答应了一下，等那边挂掉电话，习惯性地看向手机屏幕：通话时长00：03
常家更远，不在市区，常锐平常不来付氏，但根据他自己透露，最近打算在市区买栋房，资助孩子们上学。
现在是立秋，要是骑单车过去，到常家天都黑了，他轻叹一声，只能打的过去。
这个月的债款可能要拖欠几天了。
回到他住了三年的地方，常家别墅仍旧郁郁葱葱，毫无入秋的痕迹，常锐喜欢常青植物，所以别墅的小院中尽是常青藤一类的绿植，一眼看去十分清新。
付过钱，南峰从出租车上走下来，今天刚好园艺师也来了，看见他进门，笑呵呵地问：“南峰少爷，您回来了？”
常锐说，他收养的孩子，都是他的宝贝，都是常家的少爷小姐，都需要尊重。
南峰不习惯他的称呼，微微点个头算是打了招呼，迈开长腿走进敞开的大门。
一楼的厅里，只有一个人，常锐坐在他奶油色的法系沙发上，戴着金丝眼镜，细细读着今天的财经报纸。
他三十五了，保养得相当好，平常除了做慈善，就是健健身，完美的身材都包裹在合身的西服下，只有睡觉之前，或者休息日那天，他才会换上宽松的睡袍，偶尔放松下来。
南峰走到门口，熟稔地换上拖鞋。
“先生，我来了。”
听到他的声音，常锐从报纸中抬头，看了他一眼，拍拍身侧。
南峰面无表情地走过去坐好，，双手叠放在膝盖上。
“别紧张，”常锐笑笑，把报纸放回茶几上，“只是想让你回来吃顿饭，你好久没吃李嫂做的饭了，”
“是。”南峰垂眸，心中却深知不会如此简单。
果然，常锐安静片刻，右手慢慢覆在了他放在膝盖的手上，南峰眼皮一抽，半分不敢动。
“有几个问题想问你，还有些事需要你去办。”
“是，先生。”
“付落是不是打算执掌公司？他没有卖掉股份的想法吗？”
“……我不知道。”他怎么会知道付落心里在想什么。
微不可察地，常锐的黑眸蒙上了一层冷意，同时收回了自己的手。
“他哪里来的钱用？”他和他母亲联手，已经停了他在国内的所有信用卡，按理来说，就他那挥霍无度的个性，生活费早该败光了才是。
对于这个问题，南峰如实答道：“他说他还有钱，没说来自哪里。”
“这就怪了……好了，你听着，务必打听出他哪里来的钱，另外想办法逼他卖掉手中的股份。”
其实过了这么久。南峰仍是不明白，常锐为什么要针对付落，那个人就算顽劣了一些，也不至于非要抢走他父亲的公司来打击他不可。
似乎看出他心中所想，常锐温和地笑着说道：“付落这孩子太任性了，你可能还不了解他有多败家。这件事——是我和他母亲一起决定的，等他再懂事一些，自然会把公司还给他的，不用担心。”
真的是这样吗？南峰没有怀疑的余地，他连命都是常锐救的，怎么会质疑他的行事。
“好了，不提他了，”常锐站起来，走向餐桌，“吃饭吧，今晚就歇在家里。”
“好。”
在南峰躺在常家那间熟悉的房间中时，付落却因为找不到他，又不想低下头打电话，在酒吧喝到胃溃疡，连夜被送进了医院。
他恨，恨自己无力又懦弱，恨自己太年轻，做什么都得不到肯定。
他才二十二岁，在国外的大学里鬼混了几年，因为老爸有钱，便想着不劳而获坐吃山空，他一事无成，只带了几本花钱就能买到的证书回国。
他什么也不会，他在大学里学的不是经济，而是绘画，他游历各国，寻找素材，仗着身后的老爸，无所事事，即便在国外取得了一点小成绩，可对现在的他来说也犹如鸡肋。
他为什么不改学经济，那样的话，他就可以像成功人士传记里所说的那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因为一点点挫折，就借酒消愁。
白日做梦，他白日里的豪情壮志此时都变成了魔鬼，在嘲笑他的懦弱逃避。
“诶，这位患者，你别哭啊，你等等，你家属电话号码是多少？”小护士殷切地盼望他别昏过去。
他费力地转过头，牵起唇角。“护士小姐，帮我擦下脸上的水好吗？”
最终，他谁的电话也没打，在讨厌的医院独自待了一整夜，盯着走廊上的人来人往出神了一整夜。
次日，南峰被常家的司机送到公司，恰好碰到一脸虚弱的付落。
两人擦肩而过，南峰抿着唇，盯着他憔悴的脸庞，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
“你又打架了？”
付落吊了一晚上的水，没什么力气和他拉扯，脸也没转过来，只说：“放手。”
他的情绪很不对，嘴唇苍白，被他拽着的那条胳膊有气无力，很难说不是又跟人打架去了。
他有点头疼，自己不过少看了他一晚上，又弄得一身伤干什么。
“别上班了，”他低沉的声音里罕见地夹杂了些关心，“去医院。”
付落用另一只手用力把他的手撸了下去，冷笑着转回身来看着他，恶毒地说：“猫哭耗子假慈悲，你和常锐一样，巴不得我死在外面。我告诉你，我不会让你们如愿的。”
这话有些孩子气，南峰明明看到他眼中有泪光闪过，犹豫片刻，付落却已经负气走进公司里去了。
站在大门口，他低着头，心中天人交战。
付落不该回国的，那样，他也不会被迫称为众矢之的，他很幼稚，稚气未脱的一个大男孩罢了，要管理这么大一家公司，对他来说太难了，尤其是暗中还有常锐这个劲敌。
但是自己夹在两人当中，又怎么能帮他呢？
他不想看到付落陷入跟当初的自己一样的绝望境地，但也不愿意辜负常锐的救命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