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进宫
一阵风起,彼此发丝凌乱纠缠。
窗扉已开。
霜雪将至。
我仍与他僵持。
“放手。”
不可再多看一秒,因为我坚信,他眼里的火光会燃尽我。
这次是他不应我,那双手也未松开,甚至越来越用力,像是与我控诉。
只是这又怎敌我心中痛楚?
“羽青,你放手吧。”
果然我还是学不会,学不会对他冷声。
他松手的那一刻,我看到白色的手腕印上了他的指痕。
那是他留在我身上的印记。
抬起双手,轻轻一拉,那漂亮的绳结便松开,衣袍滑落。
顷刻间,我失去了他的温度。
将那衣袍放在手里,我递到他面前。
“萧樛儿我再说一遍,今日只要你说不嫁,我便带你走。”
他看着我,目光幽幽。
“你一早就知晓,现在说,是不是太晚了?”
我看着他,毫不动容。
那双好看的眸子在挣扎,还有深深的痛苦。
这一刻,我竟觉得他脆弱无比,满目疮痍。
只好将衣服强塞进他手里,那衣袍也被他攥紧,我甚至看到他手背跳动的青筋。
其实我根本不好奇答案,我根本就不曾怪过他。
“皇后之位,普天之下最为尊贵,我为何不嫁?”
原来口不对心,竟是如此让人撕心裂肺。
“你当真如此想?”
“是,我是对你有情,可那又如何?这世间人本就薄情,太子皇帝和一个已经家破人亡的落魄公子,你觉得我会怎样抉择?”
心里有个声音不停叫嚣,试图阻止我。
这不是你想说的!
“你撒谎。”
他可真狡猾,那样笃定,仅仅是气息微微颤抖,我便要支撑不住。
“是与不是,很重要吗?”
“左右今夜我不会跟你走。”我想他一定看得到我眼里的坚定。
就当是一场梦,让我们无疾而终。
“李蛮,你该称我小姐。”
“还有,明日我进宫,你也离开萧府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萧樛儿。”
“李蛮,你该称我小姐。”
他又走近我,我心颤后退。
“那小姐,且看着,这皇宫是否真如你所想?”
窗外真下了雪,已有雪花飘进来了,一阵一阵的冷气消散了羽青带来的温度,唯留我一人,仿佛他从未来过。
“因为有想见不得见之人,终日折磨。”
这句话连着泪水一同在我心上划过。
第二日,是长生婆婆来房中为我妆扮,进宫谢恩乃是大事,服饰妆容皆有明文规制,不可有丝毫差错。
看着铜镜中模样华丽的女子出神,我只觉得不真实,恍然如梦。
期间咳嗽了几声,长生婆婆问我昨夜是不是着了凉。
愣了愣,我只笑着摇头说无碍。
进宫之前,我先去了父亲的书房。
向父亲请安,我神情冷漠,或许还有些不自然。
因为我今日来此,是求他。
“女儿今日有一事相求。”
求人自有求人的姿态,我正准备跪下,却被他制止。
他那有些急切的语气,所说的内容竟是:
“一会儿还要进宫,就莫要跪了。”
“是。”
直起身子,我不会扫他的兴。
“说吧,什么事。”
他不看我,一如既往盯着书案,手里执笔。
“女儿请求父亲将李蛮遣送出府。”
父亲听及此,放下朱笔,抬头看着我。
“可以。”我没想到他答应得痛快。
“但日后若他科举,你答应我,给他一个公正。”
我盯着他,继续开口。
羽青父母双亡,与外祖家亲缘甚远,可以说在玉京无亲无故。
我怕他满身才华无处施展,满腔抱负却是壮志难酬。
“可以。”
父亲没有任何反应倒是出乎我的意料,,我知父亲向来重信,他既然答应了便不会反悔。
所以我微微俯身,向父亲请退,毕竟今日我要进宫谢恩。
对于父亲来说,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了。
在府中悠悠走着,刘管家在一旁暗戳戳催了我几次。
我有些落寞,因为这些路是羽青常常经过,可我今日却未曾见到他。
所以,竟当真是永别?
我从此以后便再也见不到他了吗?
又感受到了,娘说的,想见不得见,终日折磨······
第二次坐上马车,与上次不同,父亲应当是吩咐管家小厮重新装潢过,外面的梁柱都要比上次华贵精致。
或许是因为这次,我不单单是萧氏小姐,更是皇帝下旨亲封的永清郡主。
又或者,人人皆知我命定的皇后之位。
我端坐在马车眉的小榻上,闭目养神。
这次我听得清了,从帘子外传来百姓的声音,不再嘈杂喧闹,他们异口同声。
唤我永清郡主。
可我心如同萧府的静湖,毫无波澜,再多,只是寂寥。
我该慢慢接受,这是我失去自己名字的第一步。
马车在关口停下,接下来需得我亲自步行入宫以示尊敬,否则便是蔑视皇权,是大不韪。
下了马车,我见到了和宋嬷嬷一般年纪的宫廷嬷嬷,由她给我引路。
宋嬷嬷罚我时总说,宫里的嬷嬷比她凶得多,她算是少有温柔的礼仪嬷嬷。
我觉得宋嬷嬷撒了谎,面前这位嬷嬷明明向我笑得灿烂,还不停夸赞我得体可人,是有福气之人,
我只笑笑,恍然大悟。
不是的,是我忘记了,因为这个嬷嬷也唤我“永清郡主”。
宋嬷嬷不曾骗我。
皇宫富丽堂皇,却是像个迷宫。
若我孤身来此,定然会迷路的。
当我站在那凤栖宫下,似乎才真正理解了姑母那日的话。
皇后,天子妻,一国母,是天下女子不择手段,流血丧命都想要得到的尊贵地位。
九重宫阙,金砖玉瓦,就是这世上最金碧辉煌的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