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 52 章
第五十二章
此刻何氏走的略急, 风儿带起披风袍角，髻角的湘妃粉流苏摇动着，何氏身后跟着的彩月也是垂首疾步，眼尾却是与面色还是如常的何氏不同，隐隐的带着几分欣喜, 沿路的宫女纷纷行礼：“奴婢们见过何淑女。”
何氏只是微微颔首, 脚下仍是不停，一路走到雎月阁门口了才站住，守在门口的两个蓝衣宫女, 见着何氏带着彩月来了, 便双双行礼，一个行了礼后进里面通传。
雎月阁里头，孔氏正倚着贵妃榻，身下是米黄色羊羔绒皮子，腰腹上盖着一段灰米色鹤鬃的小毯子, 白紫撒银六幅袄裙勾勒出动人的曲线, 芙蓉髻上配一整套深紫浅红嵌宝缠枝流苏头面, 倒插八宝攒珠鸾钗, 耳配银紫灯笼耳珰，朱唇若丹。
孔氏半敛着眼睑，五指伸开，轻轻的打量着这新做好的左手指甲样式, 配色花样俱都是好的, 连嬷嬷推荐的这个杨嬷嬷, 瞧着年纪不大，这手艺倒真是不错的，日后把这个杨嬷嬷留下来放在身边，能给她时常换些花样倒也无妨。
而一个身着绛紫棉袄裙黛绿粗缠腰的年轻的嬷嬷，正跪在孔氏身旁的地上，小心翼翼的用极细的笔尖在孔氏小拇指的指甲盖上，描绘着红底金边的盛放牡丹，一笔而就，真真是笔下生花，听到有宫女进来通报的声音，手不过极细微的顿了顿，便又专心于描绘，底敛着眉目，仿若并未受到什么干扰的模样。
孔氏一听是何氏，眉头一挑，知道这何氏应该是有消息带来了，但她也不着急立即就叫何氏进来，这些时日，她思前想后，总觉着还是合该给何氏点苦头吃吃，才能叫何氏牢牢记住，她依附着的不是旁人而是她孔氏，便是何氏自个儿也得摆在她孔氏之后，想要在她这儿既得了好处又不放血，打着心思往自个儿那扒拉好处，天地下可没有这般好的事。
孔氏慵懒的挑了挑下巴：“没见着本宫正在做指甲吗，出去，叫何氏等上一会儿，本宫派人出去叫她进来的时候，再放她进来。”
何氏在雎月阁门口站了足足两刻钟，脸色慢慢变得差了许多，露出一副明明很
是难受却又不得不忍受的表情，身后的彩月眼角的喜色也都收敛了去。
门前的两个小宫女眼观鼻鼻观心，一点儿声都不敢吱，都知道孔氏和何氏两个人的脾性，这个时候谁都不会没眼色的去开那个口，从来都是神仙打架，却是小鬼遭殃，再说了这何氏站着难不难受、面子挂不挂的住说到底都不关她们的事，她们还是好好的当好这雎月阁的门板景便好。
她们俩能给孔氏守了这么多年门子，到如今还能完好无损的重要关窍，那就是嘴巴紧，懂得看形势眼色，不过虽然这伺候孔氏是要提心吊胆了些，可好在月例高，偶尔孔氏一高兴，这赏钱也是不吝啬的，每年逢年过节里头得的东西，那可样样都是都是比着太子妃娘娘那儿的宫人给的，其他院里的人嘴里不说，那眼神里可都是艳羡呢，有油水银钱可得多费些心神功夫也是使得的。
何氏碾了碾脚后跟子，袖筒里的一双玉手裹紧了笼着绿色锦缎的铜炉，面上看着有些不耐，可心里也在默默的盘算着，还好她心里有准备，把全套东西都带着，可这虽说是有手炉披风，门前的雪儿也扫尽了不会浸湿了鞋袜，今儿还出了太阳，可这终归是一月份儿的寒天儿里，这双脚直直的站了这么会儿子，吹了会子冷风，自然是有些受不住了。
可谁叫她先前叫孔氏心里不舒坦了呢，孔氏那般多疑又扭曲的性子，且叫她把这口气出完了，心里头畅快了才行，否则若是一直拖着，那才叫人心里不安呢，等日后不知防备下，哪日突然发作了，变着法折腾她，那她哭都没地儿哭去，这般明着出了气才好，只盼着这口气儿能快些解决了。
彩月一直盼着雎月阁赶紧派宫女出来叫她主子进去，第一个眼尖的瞧见了从东侧院月亮门出来的着蓝衣宫女，小声开口提醒着：“主子，来了。”
何氏面色一正，带着五分焦急五分疲惫的表情开口询问那迎面走来的宫女：“可是娘娘派你出来叫我进去的？”
蓝衣宫女向何氏微福，口气不咸不淡的：“是的，何淑女久等了，还请何淑女这便随奴婢前去。”
何氏眼露大喜，一把扶住
彩月要往前跟着走，可好似是脚站的久了，还踉跄了一番，这些都被那宫女瞧在眼里。
可何氏却顾不得，反而还有些讨好的一路问着这领路宫女，孔氏现下用了午膳否，心情是否佳，可还厌怪她等等。
那宫女面色如常的一一或简明或含糊的答了，心里却是在烦着，在何氏前头看不见的地方，侧头翻着眼儿，显然很是看不上何氏这幅欺软怕硬、外强中干的无用模样。
待何氏进了屏门里头，孔氏正坐在炕榻的一侧，靠着明红绣花开锦绣大引枕，檀木莲托云兴足黄玉包角凭几上正摆着几碟子这个时节珍稀的水果和点心，连嬷嬷剥开了橘子皮，用帕子托着一瓣金橘鲜嫩的橘瓣捧在手里，递给孔氏品尝，隔着老远变能闻见那淡淡的橘香。
孔氏见何氏进来了，也不开口，顺着连嬷嬷的手，轻轻将橘瓣送进嘴里，又拿桃红绞丝帕子揭了揭嘴角，复将做好了有一会儿的指甲，对着落地隔窗外好容易出来的阳光一照，正是颜色鲜亮、光泽动人
“丹烟，你吩咐下去，再给那杨嬷嬷加两成赏赐，这忠心又有能力的奴婢才是本宫要的”。站在那儿低着眉目的何氏一听便知道这话儿是说给她听的。
身着淡粉裉子淡绿襦裙的丹烟立即领命下去了，双手合拢握于腹前，疾步绕过山水柳树锦缎屏风，到廊外去追上刚刚去里屋孔氏库房的丹妙去了，越走越快，等出了月亮门，这火气才终于是在脸上露出了两分。
依她丹烟瞧着啊，这何氏就不是个什么好货色，偏娘娘还被她那个装傻的样子给糊弄了去，发了两次脾气就算了，这才几刻钟啊，就让这何氏进来了。
说来也怪那秋氏软弱无用，是个十足的扶不上墙的烂泥巴，她吃着孔家的饭长大的，还能进了这东宫，享着这泼天的荣华富贵，本该好好为娘娘效力的，可如今别说能帮上娘娘半点了，就是没给娘娘拖后腿都是不错的了，愣是逼着娘娘去用这半成不就的何氏。
可叹连嬷嬷也是年纪大了，老糊涂了，都不肯劝着娘娘些，娘娘当初在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后院里，被那恶毒的马氏和嫡姐们欺辱的日子
她难道都忘了吗。
可那一桩桩一件件的，她丹烟可都还牢牢记着呢，如今娘娘好不容易凭着自个儿的本事跳脱了那龙潭虎穴，可以享享侧妃的好日子了，就等生下麟子，那将来也有了指望，这个售后，她绝不能叫这些个乌七八糟的东西们污了娘娘的富贵和大好前途的。
她定要好好替娘娘看着那何氏，早晚得叫她揪住何氏的狐狸尾巴，到时候她再替娘娘找个得力的来，反正再过两年不是又有大选了嘛，这何氏便可以弃之不用了不是。
这边何氏见孔氏如此，便跪了下来：“娘娘，可是还是恼婢妾，都是婢妾的错，婢妾没长脑子，不中用，娘娘这罚也罚了，气也生了这么多回了，可是心里好受了些，若是还不舒服，娘娘大可罚了婢妾再站它几个时辰，直到娘娘您出了心里的气儿为止、、、、、、”
何氏一边在下面说着，蓝衣宫女一边上前，到孔氏身旁附耳一番又退下，孔氏的脸色在听完那些话之后稍霁，眨了眨眼睑，收回手指尖，甩了甩绣着樊梨花宣红深紫双色广袖宽边。
何氏一看孔氏这样式便知道事情有转机了，继续乘胜追击：“娘娘，婢妾真的是、、、、、、”
孔氏挥了挥手：“得了，看在你还算忠心的份上，本宫就放过上次那一茬，若有下次，绝不轻饶，起来吧，你现在且说说，今日可是打听到了什么消息了？”
何氏一听高兴的立刻站了起来，满面喜色：“还是娘娘英明，没错呢，前些时日娘娘叫我找个机会去那霞蒸坞附近，拉着孟氏吵上一架，还要把从承忠候府打探到的消息半真半假的当成说漏嘴放出去，还说什么钟氏为此肯定大受打击的时候，婢妾便糊住了。“
何氏喘了口气：”婢妾是个蠢笨的，虽是照着娘娘的吩咐做了，可还是一直摸不着头脑，谁知方才婢妾打探到了消息，果真是如娘娘说的，那承忠候的冯氏真的递了帖子进了东宫来，可她不是刚刚怀孕才三个月吗，正是关键的时刻，怎会在这个时候来呢？”
何氏抬头见孔氏并没有生气的模样，才继续问道：“而且，而且，其实婢妾也不明白，这
冯氏明日来和钟氏肚子里的孩子又有什么关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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