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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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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宁从卫生间走出来,用水洗了三遍手,抽了张纸巾在手里擦干。

    镜子里的自己仿若是另一个不同的人,红着的眼睛像被水淹死的鬼怪。他的脸上面无表情,狰狞却都藏在眼里。

    像一个人的角色戏,内心如有千军万马奔腾,却只言片语都说不出口。

    他走出去,路上和人碰到了肩膀。

    “看着点!”那人呵斥了一句。

    顾宁冷冷朝他看过去:“彼此彼此。”

    “你这话什么意思?”对方朝他走近,用手推了顾宁的肩膀。

    顾宁抬头,嗤笑一声:“怎么,听不懂人话?”

    两个人彼此推搡起来,对方比顾宁更高,更有力气,一拳就把顾宁的脸打偏过去。

    顾宁吐掉牙齿磕了嘴唇的血,一言不发,上去就是一脚。

    除了高中的时候,顾宁没再打过架。但脑子发热的时候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顾宁很快就落了下风,但他并不服输,像个疯子般张牙舞爪,对方的拳头如雨点般砸向他,顾宁并不觉得痛,全身都像块铁板,僵硬得像条死去的鱼。

    他恨透了——恨透了。

    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并不好,他受够了,张嘴在对方的胳膊上狠狠咬了一口,对方更用力的揍他,踢他。

    顾宁觉得自己像电影里演的丧尸,他没有感觉到痛,仍死死咬住对方的胳膊。

    对方疯狂的咒骂着什么,顾宁一个字也没听清楚。

    人逐渐聚集起来。

    最后是保安把他俩拉开的。

    顾宁明显伤得更重,血流了满脸。肿了一只眼睛。

    对方也没好到哪去,捂着被顾宁咬出来的伤口。

    “我他妈要弄死你!”对方大喊。

    顾宁毫无感觉,麻木的听着。

    “怎么了?”走过来的是个有些年纪的女性,身材苗条娇小,留着寸头,耳朵上戴着极小的珍珠耳钉。她优雅温和,看起来很理智。

    “他咬我!”对方咒骂:“鬼知道他有没有病!”

    顾宁冷笑一声,肿着眼睛嘲弄:“是啊,也许你应该去打狂犬疫苗,你个孬种。”

    “你说什么?!”

    眼见着又要打起来。

    这个女人把他们推开,呵斥:“好了,不嫌丢人吗?!”

    说完看了看他们,对顾宁伸出一只手:“你好,我是孙莫兰。”

    顾宁顿了顿,有点别扭的伸手,一抬胳膊立马倒吸一口冷气。

    孙莫兰见了,只说:“你的肋骨可能被打断了,我曾是医生。或许你应该去医院看看,医药费我会给你报销。”

    疼痛慢慢出现了,顾宁冷静了不少,摇头:“不用了。”

    “嘿!他咬了我你没看见吗,我应该报警,他简直是个神经病。”

    “安静点吧,高志。”孙莫兰淡淡说,言语间并没有透露出多少关心。

    后来,顾宁才知道,孙莫兰是那姓孙的二姐,而高志是她的未婚夫,虽然不久后他们就解除了婚姻。

    打架这事因为双方都有出手,所以谁也不欠谁,高志还想再威胁威胁顾宁,但听说顾宁是横寒云的小舅子后立马作罢。

    顾宁一个人去了医院,交治疗费的时候卡里钱不够,他良心没有丝毫不安的打给了顾碧彤,顾碧彤因为要促成他和孙老师的事,嘘寒问暖的给他转了钱,同时问他在哪。

    顾宁直接把电话挂了。

    好消息是,他的肋骨没有断。

    坏消息是,横寒云来了。

    鬼知道横寒云为什么会来,会在医院里。顾宁吓了一跳,在急诊室里的病床上直接把被子蒙在头上,暗暗祈祷,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但临时抱佛脚……显然没用。

    被子被掀开后。

    他看见了一个年轻版暂时不能再说话的横寒云。

    不能说话的横寒云威力要比能说话的横寒云更强几倍。

    如果是他的那个横寒云,现在已经开始冷冷嘲笑他了。

    但这个横寒云,面无表情,好像屠夫对牲畜最后的哀悼。

    顾宁:我觉得我还能再抢救一下。

    他试图微笑:“好巧啊,你来这做什么?”见横寒云不答,他自认乖巧的补上了一句敬称:“姐夫。”

    却不知道为什么横寒云听见后,脸色更难看了些。

    顾宁还想再说什么拯救一下他们之间尴尬的气氛,但最后他决定他还是闭嘴吧。

    横寒云则拿出手里,快速打了几个字,然后递给顾宁。

    备忘录上写着:谁打的?

    顾宁笑哈哈的准备糊弄过去。

    只见横寒云一个冷冷眼神。

    顾宁立马交待事情起因,以及处理结果。

    他卖乖道:“我全部交待,请求横警官给我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

    横警官的眼神看起来像是下一秒就会给他一枪。

    一枪死爆头的那种。

    顾宁:……

    顾宁以为横寒云会做点什么,或者再写点什么,但横寒云什么都没做,他只是调低了病床的床头灯,拉上了窗帘,然后坐在顾宁的床边,在备忘录上打字:睡吧。

    顾宁:“……”

    这位没有常识的横先生,请问你有没有意识到,我只是打了一架,全是皮肉伤。已经做了消毒,不用住在医院急救室的,这个床位我还要退的。

    但他没敢说,身上又痛,只好躺下去。过了一会,能听见其他病人的咳嗽声,此起彼伏又都压抑着,咳声断断续续的,听着让人很难受。

    急诊室气味不好闻,消毒液的味道,还有大小便不能自理的病人。

    顾宁身上很痛,吃了消炎药和止痛药,又隐约引来了困意,他迷迷糊糊闭上眼。却听见临床的病人在小声的哭。

    家人不太耐烦又着急,小声说:“又哭什么?饿了还是怎么着?”

    病人虚弱而又痛苦的声音,断断续续:“痛……痛……”

    顾宁只听到了这一个字,他偶然瞥见窗外的月亮,亮得像一滴晶莹的眼泪。他不忍再听,又有些感同身受,或许他是害怕了。

    害怕系统的威胁,害怕那种疼痛。

    害怕生不如死,害怕做了错的选择。

    他翻身,一转身望到了横寒云的眼睛。

    病房里突然变得安静,万籁俱寂般,顾宁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太安静了,一点声音都没有。

    刚才的咳嗽声,说话声,一时间全都没有了。

    只剩下他和横寒云望着彼此。

    横寒云的目光是那么镇定自若,可以说是坚定,好像不会为任何事所犹豫。他坐在那,背立得很直,没有驼一点肩膀。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手则放在膝盖上。如正襟危坐,又偏偏翘着腿,使他显得有点放松。

    顾宁把手伸出来。

    横寒云看着他,没有任何动作。

    “握着我的手。”顾宁说。

    横寒云只是看着他。

    顾宁终于露出一点脆弱,疲惫,他的声音随着月色慢慢流淌,他请求,甚至算是哀求:“握着我的手,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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