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76章 再最后一面
“只是觉得,沈青书就快死了,这仇恨也到了头。只是我不管怎么报仇,怎么报复他们,都痛快不了多久。我娘死了,我哥哥也活不了。我怎么都忘不了当年哥哥死去的样子。很多时候我都想,死去的也可以是我。那样我哥哥是男子,就可以带着我娘远走高飞。”
“那我怎么办?”阮英招将她紧紧抱住:“你只记着他们了?”
“没有,跟你在一起,我就没想这个了。只是很感慨。他死了,以后我也就不会念着了。”沈昳叹息:“仇恨是叫人疲惫的事啊。”
“那就好好的,别叫我担心你。不管你哥哥多好,你母亲多好,逝去的人就是逝去了。你还记得你当年劝我的话?不管我母亲是好还是不好,总归没想过不要我。你哥哥和你的母亲也是一样的。你哥哥也一定会选择保护你们。”阮英招道。
“嗯。”沈昳应了一声,闭着眼,就这么靠着阮英招,慢慢的坐着睡着了。
等她睡结实,阮英招才放下她,对外一挥手。
外头丫头慢慢放下厚帐子,轻手轻脚的把油灯端出去。
寒露是后来的,许多事不清楚。但是嘴严不乱说话。
惊春却是知道内情的,这些年,自家夫人可说一句所向披靡。可终究没有娘家至亲。
如今二老爷要死了,夫人肯定不伤心他死,只是多少也会想起小时候而伤感吧。
“睡吧,早上早些起来嘱咐膳房,估摸明日夫人不会早起。叫膳房好生预备着,做些饺子来。那个费时间。”
“哎,睡吧。”寒露应道。
沈青书是在五月初一的大清早死了的。报丧的来到王府,沈昳此时是真的没有了什么想法。
也不再伤感。
“我知道了。”沈昳起身:“这就更衣去。”
来人自然不敢多话,又去别处报丧。
整个丧期,沈昳都在,不过她穿白却不哭。
她地位高,并不好好守着,也没人敢说什么。甚至沈家都会为她遮掩,所以外头人是丝毫不知道的。
不过对于沈青书幼子和孙子都没有在灵堂出现过,外头是有诸多说法。
对外只说幼子是因为父亲病故伤心的一病不起了。孙子是因为属相相冲不能出现。
但是这也太巧了,外头可不这么看。
沈昳盯着,固国公病着,沈家肯定不会给沈青书好好办这个丧事。
何况,沈家恨他的人太多,谁管他呢?
身后事也就办的格外寒酸和敷衍。
满了七日后,就跟韩氏合葬了。
不管他们生前闹成什么样,反正死后都得埋一起发臭。至于妾室,栗氏是不可能跟他埋一起。
周姨娘也没埋一起,沈怀意也不许。
齐姨娘不好说,不过她也冷了心的。
左姨娘自己说了宁愿荒郊野外也不进他沈家墓地。
就看苏姨娘吧。这可真是,不管生前如何,死后终究唯有嫡妻与他相伴。就是不知沈青书要是泉下有知,欣慰不欣慰。
送走了沈青书不过三日,固国公就叫人来请沈昳。
沈昳听来说的一定要见,也就换了一身素服又去了固国公府。
前院里,这一回没有隔着屏风。
沈昳来了,沈青夷和宋氏先退出去。
屋里只有一个老管家伺候着,固国公精神很是不好。
沈昳先开口:“没想到父亲过世,对祖父您打击这么大。”
固国公往后靠了靠:“你先出去。”
老管家点头,就先出去了。
沈昳一抬手,身后的惊春也先出去了。屋里只剩下祖孙两个。
“我也没几日了。”固国公看沈昳:“今日叫你来,就想跟你说说话。也问问你,你的仇算不算报完了?沈家已经注定败落,你肯不肯放沈家一条生路?”
人之将死,他再也没了那些巧言令色和言之凿凿。
“我跟沈青书说过,我曾恨的深刻的时候,真的想叫你们沈家陪葬。”沈昳叹气:“不过我终究做不到那么残忍。沈家覆灭不足惜,可沈家这么多人,我还是做不到的。”
“所以祖父不必担心,其实我早就停手了。沈青书是自己病死的,宫中沈汐什么时候死,我也早就不干预。韩家的下场也是韩家自己的事。沈怀意,沈汐妍,都自己有自己的归宿。沈家的败落我也早就不再插手。”
“呵呵,可这一切,都与你息息相关。”固国公叹气:“你真厉害啊。”
“昨日因,今日果。这一切是因我,可归根结底是您治家不严。沈青书与我娘外头成婚多年,我娘是民间女子,且是个没什么见识的女子,被欺瞒了也正常。可你们偌大一个国公府,自家子弟在外头有了外室,会不知?”
“你们应该早就知道了,只不过觉得无关痛痒的小事,不必在意。韩氏善妒,可作为嫡妻,她要出手处置外室和她生的孩子,也无可厚非。我虽然恨她,却也不是不能理解。”
“你们也知道,但是沈家子弟众多,一个没有认祖归宗的外室子沈昭而已,你们不在乎。死了便死了。”
“韩氏和沈青书逼迫我们母女进府,你们依旧不管。因为韩家是沈家姻亲,官运亨通,仕途正好。韩氏纵然任性,可拿捏一个外室,你们觉得应该的。”
“我娘进府,被韩氏欺辱,你们更不可能管。嫡妻管教妾室,打死也是应该的。”
“一步一步,你们什么都想到了,唯独没想过我娘是个人。她并非自甘堕落做人家的外室。而是被欺骗。当年沈青书是拿了官府出的婚书的。十几年啊,他演的情真意切。我娘不想做外室,却被人欺骗。不想进府做妾,却被人强迫。您说,我这个做女儿的会不会恨?对我来说,我的哥哥和娘才是我的至亲。他们一个惨死街头,一个因伤心折磨早逝。我恨不恨呢?”
“我恨,所以我要报仇。祖父,这有什么不对呢?我是姓沈,但是这个家族给了我什么?又凭什么要求我为家族牺牲?”沈昳看着固国公,一字一句,没有一声高声。只是平静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