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3章 番外：三年前（9）
谭沫沫就这样接受了他要走的事实。
尽管心里特别难过。
晚上睡觉的时候，禁止不住流了很多眼泪。
她就知道所有人都会离开她的。
爸爸妈妈是这样，奶奶是这样。
师父也是这样。
连二哥也是这样。
他们都会给她很多很多的照顾，然后离开她的生活，让她自己一个人过下去。
他们都这么残忍。
哭着哭着，谭沫沫就睡着了。
当天晚上，谭沫沫睡到半夜，忽然感到头特别疼。
疼得厉害。
厉害到她以为自己的脑袋里钻进了小虫子。
她以为自己发烧了，于是挣扎着爬起来，拧开床头灯，却发现灯坏了。
打开之后屋子里还是黑漆漆的。
谭沫沫摸黑下床，头还是很疼，她不小心绊倒在了椅子上，整个人摔倒在了地上！！
裴之年原本就还没有睡，听到谭沫沫那屋里的动静，他赶紧起床，想也不想就走到谭沫沫门前，敲了敲门：“沫沫？怎么了？”
谭沫沫摔到了膝盖，她跪在地上，膝盖摔得有点儿疼，疼出了眼泪。
她对外面说：“我摔倒了。”
裴之年有些担心，抓住门把手对她说：“我进去了。”
裴之年推门走了进去，只见床头灯亮着，谭沫沫小小的一团，跪坐在地板上。
“怎么摔倒了？快起来……”裴之年赶紧蹲下来扶她。
谭沫沫借着她胳膊的力量站起来。
谭沫沫一手扶着额头揉了揉：“头好疼啊。为什么停电了啊？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烦死人了！”
裴之年：“……”
他看看床头柜上发光的台灯，再看看谭沫沫欲哭无泪的委屈表情，他心里突然就咯噔一声。
谭沫沫扶着他的胳膊起来：“抽屉下面有蜡烛，你帮我点一根吧。”
“沫沫……”
“嗯？怎么了啊？你找火柴吗？厨房里有打火机啊……”
裴之年心里一热，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情绪，突然就把谭沫沫抱进自己怀里。
谭沫沫愣住了。
“不怕，沫沫不怕。”
＊
谭沫沫看不见了。
睁着眼睛躺了半宿，她依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裴之年坐在床边，陪了她半个晚上。
看着小姑娘不停地流眼泪，他握着她的小手，不停安慰她：“不怕，暂时性的，明天白天我们去医院。”
谭沫沫闭上眼睛，把自己的手从他手里抽开。
“你别管我，你该走就走吧。”
她转了个身，背对着他躺着。
睁开眼睛，眼前还是一片黑暗。
裴之年一宿没走，就坐在她身边陪着她。
直到天色发亮的时候，谭沫沫才沉沉地睡过去。
她睡到了早上八点。
醒来的时候，眼前没有任何光感，但是闻到了外面传来的煎鸡蛋的香味。
谭沫沫摸黑下了床。
她扶着墙壁走出来，裴之年正好进屋来看到她。
“沫沫，醒了。”
他走过来，语气有些小心，谭沫沫的双眼当中没有焦距，望着半空中的某个位置。
谭沫沫松开墙壁，低下头，红了眼眶。
裴之年扶住她的小臂：“来，先吃饭。”
＊
裴之年没有照顾过眼睛看不见的人。
所以也有些手足无措。
他只能按照自己的理解，帮谭沫沫把饭盛好，把盘子放在离她的手比较近的地方。
吃了一碗粥，谭沫沫没有吃饼，也没有吃煎鸡蛋。
就抱着碗把粥喝光了。
黑暗的恐惧让她有点儿寸步难行。她不敢乱动，不敢出错，也不想在裴之年面前表现出慌乱的模样。
她怕她会碰翻东西，害怕她会绊倒，害怕她用筷子的时候夹不到盘子里的食物。
但是她的慌乱是那么明显地挂在她的脸上。
小姑娘从来不擅长掩藏她的情绪。
什么都是写在脸上的。
喝完粥，裴之年问她：“再盛一碗？”
“不要了。”谭沫沫摇摇头。
裴之年把她的碗拿走，把煎鸡蛋放到她的碗里，用筷子给她把鸡蛋搅碎。
然后把碗放到她面前，勺子递到她手里：“再吃点儿。”
谭沫沫握着勺子，心里憋了一肚子委屈：“几点了？你怎么还不走？”
裴之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八点半。一会儿就走。”
谭沫沫撇撇嘴巴，低下头，用勺子吃鸡蛋。
随后听到他说：“我带你去医院。”
＊
这一天早上，他按照原定计划坐上了去县城的公交车，但是他没有拿行李箱。
同时领着已经失明的谭沫沫。
他走不了了。
谭沫沫突然失明，他不可能把她丢下的。
尽管他依然可以按照原计划走，但是他放不下。
他做不到把突然失明的谭沫沫留在夏风村。
他死也做不到不管她。
他们去了县医院。
县医院的医疗水平有限，加上谭沫沫刚刚失明情绪不稳定，裴之年心急如焚。
在医院检查了之后，检查结果上看不出什么器质性病变。
医生说不出个一二三。
最后推测谭沫沫可能是假性失明，建议她住院观察两天。
裴之年带着谭沫沫办理了住院手续。
他看得出来，谭沫沫很害怕，也很难过。
她总是找一些角落坐着，仿佛黑暗是一头怪兽，随时会把她吞吃了。
办理了住院手续，谭沫沫坐在病床的一角，满眼都是迷茫。
失明对她来说是想都没有想过的事情，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失明，更不知道原来什么都看不见，会让这个世界变得这么恐怖。
谭沫沫隔一会儿就哭一次，哭的时候没有声音。
默默地流眼泪。
现在师父和师兄都不在身边，身边这个男人也立马就要离开她，她有点儿恐惧日后的生活。
裴之年走过来，蹲下，给她擦掉眼泪：“不怕，沫沫，会治好的。不要害怕。”
谭沫沫知道他们是来到市里了，她以为他把她放到医院，然后就会乘坐交通工具离开。
谭沫沫不知道自己一个人什么都看不见要怎么回去。
恐慌占据了她的心。
她突然伸出手，抓住了裴之年的手：“二哥，你先送我回夏风村你再走。我一个人回不去。你先把我送回去好不好？你别把我一个人丢在医院里！”
“沫沫乖，我不走。”裴之年给她把眼泪擦掉，哄着她，“我不走了，你别怕。我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