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09雪灾
再一次下了一夜大雪之后, 村里有三户人家的房子都被压榻了，人也被压在了下面。李村长赶紧组织人去救人，救出来的人安排到卢家就近医治人。
救到最后一家人时, 一家八口人，除了两个小的被父母护在身下还活着，其他人全死了。
此时的卢家已经住不下了, 李福生就把他们安排在离卢家最近的乔家, 方便卢家人医治他们两个。
杨翠娘想也没想就同意了。
两个孩子大的七岁，小的才五岁。
李福生领着人把他们兄弟俩送到乔家, 对杨翠娘说道：“乔林屋里的，他们两个就先住在你家，他们吃的粮食我们会尽快挖出来给你送来。另外，卢家人等会回过来给他们瞧瞧。”
杨翠娘看着整个脸都被冻紫了的两个孩子说道：“我知道了, 李大伯，我会好好照顾他们的。”说完便招呼他们把人抱到乔清住的房间里去安置, 自己赶紧出去抱柴火进来烧炕。
李福生看了看并排躺在炕上的两个孩子，又赶紧去挖他家的粮食给乔家送过来, 还得安排人把这次村里死掉的人的尸体先埋在雪里，雪化了之后安葬。
乔萤：“娘, 你的身子不便, 赶紧去歇着, 我来照顾他们两个。”
杨翠娘点点头：“好吧！”
乔萤先把炕烧好，又赶紧去倒了一些热水过来给他们喂。卢羽涅过来时, 乔萤正拿着勺子在给他们喂热水。
她感觉有人在看她, 抬头一看，见是卢羽涅站在门口看着自己出神，立即出声道：“卢三哥赶紧过来给他们瞧瞧, 可有哪里不好。”
卢羽涅听到乔萤声音这才回过神来，“哦，好，就来。”说完疾步奔了过来，然后放下肩上挎着的木箱，给炕上的人检查起来。
看到乔萤在一旁看着，紧张得汗水都出来了。
乔萤见他这么冷的天都出汗了，以为他是忙着救人的缘故，转身出去给他找了一条布巾递给他擦擦汗。
“卢三哥，你擦擦汗，别为了救人把自己弄风寒了。”
卢羽涅接过布巾道谢：“多谢乔四小姐！”
卢羽涅把炕上的两人都检查了一边，说：“他们都被冻着了，我回去给他们开几服药送过来。乔四小姐，还得麻烦你给他们熬些稀粥备着，等他们醒了喂给他们吃。”
乔萤点点头：“我记下了。”
送走卢羽涅，乔萤转身进灶屋去熬粥。她的粥还没煮好，兄弟两个最大的赵柱最先醒了过来。
赵柱醒过来看到乔萤站在她面前，还不敢相信的揉了揉了眼睛，喃喃唤道：“萤姐姐？”
“是我。柱子你别动，就这样躺着吧！你这会儿在我家。”
赵柱看到弟弟赵梁就躺在旁边，看向乔萤问道：“萤姐姐，我爹娘呢？你可知道我爹娘他们如何了？”
乔萤走过去坐到他旁边，柔声安慰道：“柱子，你别激动，你爹娘她们回天上去了。”
“萤姐姐，那我爷爷奶奶呢？还有哥哥姐姐呢？”
乔萤无奈的叹息道：“他们跟你娘一样回天上去了。”
“萤姐姐”赵柱瞬间哭了起来。
乔萤没说话，轻轻的拍打着赵柱的后背，让他哭个痛快，把情绪发泄出来总比憋着好。
赵柱的哭声惊醒了旁边那个小的，他一睁开眼听到自家三哥在哭，懵懂的问道：“三哥，你在哭什么？我们这是在哪里？”
赵柱见他弟弟醒了过来，赶紧胡乱的把眼泪一擦，“梁子，你感觉如何？可有哪里不舒服？”
赵梁小声道：“三哥，我饿了。”
乔萤：“我给你们煮了粥，这会儿应该可以吃了，我去给你们舀些进来吃。”
赵柱：“多谢萤姐姐。”
乔萤把整个砂锅端了进来，又给他们兄弟一人舀了一碗，道：“吃完了不够就自己添，跟在自己家一样，不必太过拘束。”
“谢谢萤姐姐。”
“吃吧，别客气！”
乔雅听到村里有人被压死了，让刘喜来带着几个人到村里问问有什么需要钱家帮忙的，尽管说。李村长也没客气，让他们帮忙挖被埋了的东西，然后把在卢家救治的人转移到了钱府。
看着一个个被冻伤的村民，乔雅让几个丫头都去照顾他们，还在给他们喝的热汤里加了治伤的药。
夜里的雪越下越大，天像是个筛子一般，漏个不停。
这一夜，村里又有几家的房子都被压塌了。好在人都比较警醒，发现不对立即跑出了屋子，到就近的人家去借宿。
钱府也来了四家借住，男的被乔雅安排在前院的左右厢房里住，女的被安排在后院的厢房住。
住在钱家的有两位老人说，好多年没见过这么大的雪了。上一次见这么大的雪还是三十年前，第二年从春上到秋收，愣是一滴雨都没下过，好多地方粮食绝收，饿死了好多人。
刘喜来出来正好听到这话，就问：“老人家，你说的可是真的？”三十年前他还没出生，再加上他不是本地人，对这事没印象。
老人听到刘喜来的问话，站起来行礼：“刘管家！”
“老人家免礼。老人家，你能仔细说说三十年前下大雪后干旱的事嘛？”
“三十年前的那个冬天，一入冬就跟今年差不多，一场雪接着一场雪下，直到二月初才停。这雪是停了，可从那之后啊，到九月里，弄是一滴雨都没下过，地里的庄稼收得还没有下的种子多。我们桐树村因为靠着神龙山还好，没有雨水有河水浇地。粮食虽减产，但还是收了不少，也不至于饿死人。可其它地方听说饿死了好些人。”
刘喜来有些担心，告别了两个老人，立即去后院找了乔雅禀报此事。
“夫人，要是明年干旱，我们庄子上有三个水塘，倒是不担心缺水的问题，可万一有流民冲击庄子就不好了。”
乔雅想了一下说道：“刘管家，我记得有几个庄户是军队里退下来的，你去让那几人趁着冬日空闲，教教庄子上其他人如何御敌。也不分什么男女老少了，全都跟着学。
春播过后，派一队人去把庄子的围墙再加高加固，嗯加到五尺高就应该差不多了。再去寻摸些狗回来养着，多养些，养个三四十只。只要他们敢来抢，就把狗放出去，吓也把他们吓退了。”
刘喜来：“”养狗？这主意估计也只有夫人才能想得到了，他满脑子都是想着说服夫人搬到县城里去住。
“夫人，不如在县城里买块地建个院子，县城里人多，就不用担心流民的事了。”
乔雅：“你这也是一个办法。这事你去办吧，尽量买块大一些地。破院子也可以买，只要能安置下我们这些人就行。”
之前不想买地建院子是觉得不去住没必要，这会儿有需要了，那就建吧！虽说她不怕流民，但做一些准备，留条后路也好。
刘喜来：“是，夫人。小的等开春之后就去县城寻摸。”
乔雅点点头：“来借住的村民，好好安置。还有书院里的那些孩子，别让他们冻着了，壁炉要一直烧着。”
教室里壁炉一直烧着，其实比他们家里要暖和很多，乔雅就没停课。看来明年春天，还得给他们建些宿舍出来，以备不时之需。
“小的记下了。”
这场雪连着下了五天五夜才停，后面又压塌了好几家的房子。这些人还是借住在钱府，不过被安排在了女院住。乔让人给他们送去一些衣服和粮食后，就由他们自己安排了。
女院里每个房间都有壁炉，墙也是火墙，地上还铺了烟道，只要壁炉一直烧着，他们就是在地上铺上茅草睡觉都不会冷。厨房饭堂都有，做饭吃饭也有地方。
好在后面到过年都没有再下雪，让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乔晨乔林每日里都会到村里去听李福生的安排，帮着房子塌了的人家清理废墟。把有用的东西清理出来，无用的堆在一边，房子得等到春播过后才有空闲盖了。
今年的春节，因为房子塌了没有家的村民，乔雅还杀了一头猪，请他们吃了一顿年夜饭，每家还送了一只鸡、三斤肉和三十斤粮食。
初一那天，来给乔雅拜年的人来了一拨又一拨。不过今年她没给来拜年的人银豆子了，而是每人包了十文钱的红封。
她的银子是很多，但也不想被人当成冤大头。他们借住在钱家那是没办法，但也仅限于借住房子，其他的一点不管。
她从小受的为政府奉献一切的教育，经历过几世后，正一点儿一点儿的从她的骨子里拔了出来。更何况，这些人也不是她为之奉献一切的政府。
过了正月十五，又连着下了三天三夜的大雪。前面好不容易化掉了一部分的积雪，又堆高了三尺厚。
乔林看着这么大的雪，有些相信明年会干旱的说法了，忧愁的跟杨翠娘商量：“翠娘，要不把家里的猪卖掉吧，等明年过了再养？万一旱了，人都没有吃的，我们到哪里去找这么猪草给它们吃？还有鸡鸭，也少养一些，一样养个两只留着下蛋吃就行了。”
杨翠娘一边做衣服一边应道：“鸡鸭好卖，可猪到开春时还没长大，这会儿卖猪卖给谁？”
“我去问问晚晚要不要，她要就给她，不要再卖给别人。”
“好吧！”
乔雅听完乔林的话，说：“爹打算留几头？”
“一头都不留。 ”
乔雅：“行，我让人去把猪全拉来。”
“晚晚，鸡鸭要吗？鸡鸭我打算一样留个两只下蛋吃，其它的全卖了。”
乔雅微微皱眉：“爹，鸡鸭还是别卖了，娘和大嫂都快要生了，你把鸡鸭卖了她们坐月子吃啥？”
乔林懊恼的拍了一下自己额头：“哎呀喂！我把这事给搞忘了。晚晚，我先回去了。”
“好。”
天气逐渐暖和之后，一年最重要的春耕也开始了。
之前大费周折买的良种，乔雅让人种到了就近的八十多亩地里。
五斤南瓜籽，种了三十亩地；五斤玉米种因为套种了黄豆，种了两亩半的样子；五斤黍米种了两亩地。
剩下的三千多亩地，土地稍微肥沃一些的地种了小麦，大概有八百亩样子。再剩下的两千多亩，种了五百亩黄豆，两千三百多亩黍米。
猪也减少了一半的数量，把猪卖给了小八，然后运到天坑里去继续养着。
这些新开出来的地，乔雅原本打算再种一年黄豆，但一想到今年会干旱，就觉得还是多种一些粮食比较好。
春播的时候，还是派了二十个人，牵了十头牛去帮着乔家犁地、播种。当然了，把乔家的三十五亩地种完，乔林和乔晨也牵着自家的牛来到乔雅的庄子上帮着种地。
天坑里的几百亩地，五十亩水田不变，还是种谷子，其他的做了调整。高粱没种了，玉米套种红薯种了一百亩，还种了一百亩麦子，剩下的二百五十亩地全种了黍米。
忙忙碌碌的春播结束，村里房子塌了的人家，也开始修新房子。房子陆陆续续修好，然后慢慢的搬出了钱家。也有几家来找乔雅借银子修房子，乔雅没白借，而是让他们拿地来抵押。
一亩地算十两银子，想要借多少银子就拿几亩地来抵押。什么时候反清借的银子，什么时候乔雅再把地还给他。其实建那种土墙茅草房，一般三两银子就能建好几间，因为建房子要用的木头、土、茅草这些不要钱买。唯一花钱的地方就请人干活要吃饭，请木匠做门窗这些要钱。十两银子，完全足够他们把家按好。
听到这样的要求，有几家想占便宜的人便走了，没找乔雅借钱。但也有三家拿地契来抵押了，乔雅也很痛快的跟他们签了契约，然后把银子借给了他们。
至于没占到便宜还在背后说乔雅有钱了就翻脸不认人的人，乔雅决定，以后庄子上有任何活计，绝不给这几家干，坚决不惯他们这些臭毛病。
这些人也是脸皮厚，好心把房子借给他们住这么久，反而还借出怨言来了，觉得乔雅给的还不够。
今年来希望书院上学的人增加了三十三个人，这些学生都是从别的村子、镇上慕名而来的，还有六个是从县城来的。这些人因为回家路途远，基本上都借住在村里的村民家里，让村民们多了一笔额外的收入。
新增了这么多人，同时也走了七个学生去县城私塾继续读书，其中就有乔路。新增加的这些人，全放进了小七教的初级班。
高级班虽走了七个，但中级班也有十个孩子升到了高级班，初级班也有九个升到了中级班。
乔雅看到来了这么多学生，之前计划建宿舍的事就提上了日程。宿舍建的跟庄子里一排一排的房子格局一样，只是面积要小一些。
一间三十平，后面坠一个十五平左右的小间，一半是茅房，一半沐浴房，沐浴房里还带了一个灶台烧水。外面的房间，也隔成了两间，里间是卧室，外间是书房。
刘喜来先是请人回来建房子，然后在县城打听了一段时间，在西街临河处买了两个旧院子。两个院子加起来大概有一亩半的样子，倒是可以建个紧凑一些的二进院。
院子买了，接下来就是安排人开始建房子。只是这房子还没建好，就传来杨翠娘生了的消息。
“夫人，老夫人中午生了。”乔雅听到春兰来报。
“啊？怎么这么快？春兰你赶紧跟红兰一起，把我之前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跟我一道去我娘家看看。”
“好的，夫人！”
乔雅提着东西去的时候，杨翠娘已经醒了，隔壁房间的杨小花正在生产。
进屋看到杨翠娘正在吃东西，精神状态还挺好，便问道：“娘，你还好吧？”
“晚晚来了？我挺好的。”杨翠娘招呼道。
“生的弟弟还是妹妹？”乔雅问。
“又给你们添了一个弟弟。”
“爹呢？怎么没看到人？”乔雅问。
“你爹今日跟你大哥去县城了，这会儿应该快要回来了。”
“娘，你年纪大了，以后还是别再生孩子了。”乔雅小声劝道。
杨翠娘无奈道：“我也不想生了，但你爹不同意，说乔家只有他和你小姑两人，要多为乔家开支散叶。别看你爹平时啥都依我，就这事必须得听他的。”
乔雅沉默了一瞬说道：“娘，你这会儿这么大年纪了，以后怀不上孩子很正常，就看你愿不愿意”七个了，怎么都够了。
“晚晚你有法子不怀孕？”
乔雅点点头。
“你让我想想。”
“好。娘，小弟可想好娶什么名字了？”
杨翠娘温和的看着躺在她身边的小儿子，说道：“想好了。家里刚修好新房子他就来了，掉进了福窝的孩子，就叫乔福。”
“乔福？挺好的。”
母女俩正说着话，就听到隔壁传来一声嘹亮的哭声。
“你大嫂生了，听这哭声这么响，想必是个康健的孩子。晚晚，你过去替我瞧瞧去。”
“好。”
乔雅进去的时候，杨小花是醒着的。看到乔雅来了，高兴的对睡在一旁的小孩儿说道：“小福宝，你大姑姑来瞧你来了。”
“福宝？”走近一看，见炕上躺着的小小孩儿长得红彤彤皱巴巴的，这会儿睡得正香。
“对啊，是我和你大哥之前就取好的，晚晚你觉得福宝这名字可好听？”
“男孩女孩儿？”
“女孩儿。”
乔雅：“大嫂，福宝这名字好听是好听，好像跟你家五弟福多重字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娘给你们添了个妹妹了呢！还有，娘给七弟也取了个乔福的名字，我看还是给侄女儿换个名字吧。”
“啊？那你说取个什么名字好？”
乔雅思索了一下，说：“叫安恬吧，希望她一生平安康健，恬然自若，小名就叫甜甜，大嫂你觉得如何？”
杨小花：“安恬？安恬，安恬，乔安恬晚晚，这名字一听就像大户人家小姐的名字，好听！还有小名甜甜也好听。晚晚，谢谢你给我女儿取了个这么好听寓意又好的名字。”
“你喜欢就好！大嫂，你可还好？”
杨小花一脸喜意：“我挺好的呀，这孩子是个会疼人的乖孩子，我生得很顺利，感觉还没怎么疼她就出来了。稳婆都说我这头胎生得比好多二胎三胎生的还顺利，说这个孩子是来报恩的。”
“你没事就好！”
“晚晚，之前我一直想要儿子，这会儿我一看见她，心里就喜欢得很，觉得怎么看也看不够。”
乔雅很是能理解她初为人母的心情，当母亲的人大多都是这样，觉得自己生的孩子怎么看怎么喜欢，怎么看也看不够。
“你喜欢她就好。”
这时，乔林和乔晨已经回来了。
乔晨进来看到杨小花给他生了一个女儿，咧着嘴傻笑，笑了一会儿才问道：“长得像谁？他们都说女儿随爹，她长得像不像我？”
乔雅笑道：“大哥，侄女脸的轮廓、鼻子、嘴都很像你，眼睛没睁开，看不出像谁。大哥，大嫂，你们说话，我先走了。”
“二妹，要我送你回去不？”
“不用，赶紧抱你女儿去？”
回去的时候发现自家围墙下窝着三个不大的孩子，也不知睡着了还是怎么的。
“春兰，你去问问是谁家的孩子？怎么睡在这里？”
“是，夫人。”春兰走进唤道：“醒醒，醒醒”连着唤了好几声，人才醒了过来。
乔雅问道：“你们是谁家的孩子，怎么睡到了这里？”
“回夫人，我们三兄妹是北溪镇榆树村的，想来这里找活干，不小心睡了过去。夫人，我们什么都能干，只要夫人能给我们兄妹一口饭吃。”
乔雅看着说话的这个孩子看起来不过八/九岁的样子，身边还拖着两个更小的，让她动了恻隐之心，就问：“你们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你们家大人呢？”
“夫人，我们父母去岁下大雪被房子压死了，家里的田地被叔伯们占了。我们兄妹去县城找活干，路过庄子时，听干活的人说庄子上在招人干活，我就带着弟弟妹妹来了。我叫孙小牛，今年十岁；这个是我弟弟，他叫孙小鱼，八岁，这个是我妹妹孙小草，今年六岁。”
乔雅见他说话还挺有条理，点头同意了：“你可以来我庄子干活，不过你们太小了，我只能管你们三顿饭食，再给你们安排个落脚处。”
“谢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