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一百一十五
副将已亡，士兵没什么反应，不是没有感情，只是在这沉闷的环境中实在没有精力去悲伤。
从原来的五万到现在九千，人数只减不增，结果显而易见，被攻破只是时间问题。
当初罗云熙支持正面战是因为在防守战中草原人一个个不讲武德总是会下毒之类的，简直防不胜防。再者，那时候和上层也是有联系，皇帝有意派兵前来支援。
可是结果………罗云熙长叹一声，这一步终究是走错了。
夜晚总是让人安静下来，苏子轩来到一处山坡，在这里视野开阔，能看到很多东西，当然……在这里也能看到常青云的新家……只是这个家没有光，没有陪伴，也不知道会不会孤单呢。
无声胜有声，苏子轩只是看着，看着就好。后面有脚步声，是罗云熙。
罗云熙身着盔甲，腰佩剑，手上却拿着一壶劣质的酒。踉踉跄跄，时不时喝上几口，脸上似乎有了几分醉意。
罗云熙将酒壶递给了苏子轩说：“你要不要来一点，只有这些了。”
苏子轩没有接过，只是看着罗云熙说：“你说过的，不准喝酒。”
罗云熙哈哈哈大笑起来说：“是了是了，我说过不准喝酒，可我没有说过不能哭不能悲伤吧？你这样子，我看得心里不是滋味。”
苏子轩看着前面，隐隐约约的树影像一个个张牙舞爪的鬼怪，真是有趣。没有风，黑洞洞的景色很是平常，怎么忽然有些哽咽呢？
罗云熙在旁边坐下说：“你知道的，我只是一个将领，不大不小，我只带过一个小队，只有二十人。我知道你们都是有身份有头有脸的公子。”
“后来的事情我不想多说，一样的，只是这二十人只剩下了你一个。”
罗云熙停顿下来，难掩哭声地说：“我实在不想你也出问题啊，虽然平时我总是说青云哪哪不好，但是这孩子我挺喜欢的。”
罗云熙说完又开始大笑，仿佛只要笑着什么都不存在了。罗云熙笑着笑着开始咳嗽，听着剧烈的咳嗽声好像罗云熙喘不上气下一秒就要去了。
苏子轩夺过罗云熙手中的酒壶说：“别喝了，你的身体再喝酒就要垮了。”
罗云熙一边咳嗽一边笑着，模糊不清地说：“没事，借酒消愁，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倒是你，憋着不说，让我多一份担忧吗？”
苏子轩沉重迷茫地说：“罗将，这场仗还有坚持的必要吗？这是必输的结局。”
罗云熙抹了一把脸说：“我不知道啊，当初我选择做尉迟家的部下，是觉得他们会是个好的家族。一句一心为民，赢得了多少百姓的支持。”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了。”
苏子轩垂眸，看向了胸口，说：“我们投降吧……我累了，士兵也累了。”
罗云熙猛然起身抓住苏子轩的肩膀低吼说：“投降？在我们看来这是情有可原，可是他们呢？在城中享乐的官人和生活的百姓呢？他们会怎么想？”
“他们只会说，苏将军是个叛徒，太子是个废物！我一把年纪倒是无所谓，可是你们还年轻，投降，只不过是一封传到敌营的信而已。可对你，将是一辈子的抬不起头！”
苏子轩红了眼眶说：“那我怎么办？我是将军，我需要保护百姓，那我的部下呢？投降，他们能活，受诟病的只是我罢了。罗将，皇帝不派兵，我们在不久就会变成脚下的泥土。”
罗云熙松开了苏子轩说：“只要尉迟离墨还在，我们目前就有一个保障。”
苏子轩无力地说：“当初答应粉卑国迁民的要求不就可以了吗？哪里还有那么多死人。”
罗云熙看着苏子轩说：“你要是担心部下，让他们走吧，在兵役本上去掉他的名字就行了。”
苏子轩一整夜都在小坡上，身旁的野草都被碾成了汁液。
常青云死后第三天，军队后退几十里入城驻扎。打仗多数都是在荒野进行为的是不影响百姓生活和作物的生产，现在军队入城证明战场将会迁移到城池面前的空地。
有了城墙的防御，人数基本没有什么损失，只是城中百姓有所怨言。
秦荠月在采购药材的时候听到一群人在悄悄说：“军中的法令不是说了，不允许将迁移百姓居住的地方吗？现在这算个什么事？说不定哪天就被误杀了………”
秦荠月只是默默收拾好东西就走了。
秦时呤在秦荠月特制的伤药下已经无大碍了，看到秦荠月回来脸色不对问：“发生什么事了。”
秦荠月说：“没什么，希望快点结束打仗的日子吧。”
秦时呤说：“嗯……等结束了我们就离开吧，只是尉迟离墨没有采纳招兵的提议。”
秦荠月笑了笑说：“这个提议本就不现实，就算采纳了也没多少人会来吧？这本就是一个小城，百姓的思想不过是想安稳过日子。”
战事越来越激烈，其他城即便有城主抵抗，但是一经惨败，必被屠城，城中活物全被屠杀，人的尸体像鱼干一样整整齐齐挂在城墙上。乌鸦在城里面啃食腐尸，到了夜晚一声声凄厉的叫声好像在诉说着无尽的冤屈。
尉迟无忆带队前去寻找活口的时候看到这些场景，回来之后愤恨不已，却无能为力，以当前的人手根本做不到支援他城。
鸠鹰，木狼，铁杉以这三人为首领的三支队伍凶残无比，就连当初哭着说有孩子的木狼在面对城中的孩童也能面不改色地挥刀。
百姓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城中只剩下五千的兵力，想要抵挡真是天方夜谭。
尉迟无忆和秦时呤站在瞭望点这里能看到整个城的样子，空荡荡的，仿佛一座死城。
尉迟无忆开口说：“秦时呤，要不你和秦荠月离开这里吧，从暗道离开。”
秦时呤说：“你父皇真的不管你了吗？”
尉迟无忆苍凉地笑着说：“你知道的，前几天有人悄悄给我一则消息。当时苏子轩很高兴，以为上头终于要来支援了，只是…………哈哈哈………”
“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要苏子轩死。我很难想象这是父皇的指令，可是上面的印章是模仿不来的。”
秦时呤没有说话，只是呆呆地看着远处。
半晌，秦时呤说：“我不想走。”
尉迟无忆笑着说：“你不走，想要送人头是吗？”
秦时呤平静地说：“皇帝想要苏子轩死，那你呢？也想你送死是吗？”
尉迟无忆把身体撑在墙上，眼神复杂地看着士兵的方向。
秦时呤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说：“我懂了，是想要你离开，让他们送死吧。”
城门换了又换，城墙也加固了好几次，可是现在依旧是破损的状态。士兵们主动地去修理维护城墙，苏子轩让人停下。
苏子轩把所有人都召集在一起，苏子轩语气沉重地说：“到现在我知道大家都很疲累，但是我们一旦松懈，敌人就会从这道口子涌入白桦国。”
“这样的后果想必每个人都知道，我们必须阻止！明天将是最后一战，要是有人怕死，现在就可以退出！”
底下的士兵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大声地说：“不怕死！”
苏子轩说：“加固后门，把仓库里的树油把全城都浇上一遍，就算死也要拉上他们！”
士兵们心领神会又去忙活了。
尉迟无忆找到苏子轩，苏子轩轻轻一笑说：“尉迟，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这是最好的办法。”
尉迟无忆说：“罗云熙说你要我离开，但是，你觉得我会能毫无负担地离开吗？”
苏子轩说：“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你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