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一百一十四
秦时呤觉得周围有些吵闹,朦胧地看到林修晃来晃去的身影。
林修正在给药材分类,余光中好像看到秦时呤在动,转头一看秦时呤已经睁开眼睛了。
林修放下手中的动作,急急忙忙跑到秦时呤跟前用手摸着秦时呤的额头,松了一口气说:“你总算醒了,感觉怎么样?”
秦时呤缓了缓,张了张嘴却无法出声,嗓子干得生疼,林修从旁边拿了一碗水,秦时呤喝了几口才好了些。
秦时呤有气无力地说:“我没事。”
林修看着秦时呤苍白的样子说:“你说没事就没事吧,你现在醒了我去找秦荠月,她等下给你开药。”林修说完就跑出去了。
秦时呤睁着眼睛看着帐篷顶,罗云熙的做法不无道理,只是自己一时难以接受罢了,战争固然无情,可是人与人哪能没有情感。
外面传来脚步声,秦时呤回过神,轻笑一声,心里想,既然想不通就不要想了,自己无法改变的事情何必悲天悯人,自寻烦恼,不过是庸人自扰罢了。
秦荠月看到秦时呤气愤地说:“你还挺有精神的,你那天回来就一直昏睡,腿上的伤也不知道处理一下,活该被感染。”
秦时呤不好意思地说:“师姐不好意思,那天刚好是晚上,我太累了,一不小心就错过处理的时间了。”
秦荠月在一旁坐下,盯着秦时呤,如有所语最后只是深深地叹气。
秦时呤笑着说:“师姐不用担心我,我知道自己的伤势如何,以我的身体加上你的调理肯定会恢复如初的!”
秦荠月无奈地说:“我在意的不是这件事。”
秦时呤说:“师姐,这次的事情我不知道怎么说与你听。就连我也不知道怎么捋直。”
秦荠月说:“我就知道有事情发生,总感觉你怪怪的。说来听听,怎么样?”
秦时呤把村民收留,夜袭驻地,杀害孩童和村民的事情都告诉了秦荠月。
秦荠月低声说:“听起来这件事我方从头到尾都扮演着恶人的形象呢。师弟,罗将领叫你不要多想,虽然有道理,但我总觉得好像敷衍啊。”
秦时呤闷闷地点头。
秦荠月说:“师弟,开战也有近三月,无论胜负如何,你也明白皇帝从未派人前来慰问。这说明他一点都不关心,后期无论如何,很大可能不会派兵支援。所以,罗将领也是心急了。”
秦时呤说:“倒是师姐看得通透,不知道上面的人到底有何打算。只希望快点结束吧,不知道洛川崎怎么样了……”
秦荠月说:“皇帝明明知道粉卑国的处境却依旧我行我素,引发了这场不必要的战争。开战之后却不闻不问,尉迟离墨这个所谓的太子原来也是不受重视的吗?再这样搞下去,白桦国就要垮掉了。”
秦时呤打了一个哈欠说:“师姐,你感觉如何。”
秦荠月认真地说:“师弟,你要是厌倦了,我们就离开吧。说实话,师姐并不是心怀天下的人,我更注重的是你和父亲。我们没有那个能力改变现状。”
秦时呤犹豫了,说:“我……还是留下吧,师姐你若是想离开就离开吧。”
秦荠月心有余而力不足地说:“你是放不下尉迟离墨吧,他确实对你特殊,可是你们的观念并不同,总有一天会分道扬镳,只怕到时会闹得支离破碎相看两相厌。”
秦时呤说:“师姐,我隐隐觉得跟着他会解决我心中的谜团。有很重要的事情,或许只有跟着他才会有答案吧。这也是我留下来的原因之一。”
秦荠月不屑地说:“跟着他倒不如直接问父亲,父亲对我们两个以前的事情哪个不是了如指掌。”
秦时呤没听清说:“师姐你在说什么?我好像听到你提到了师傅?”
秦荠月一边走一边说:“没什么,你好好休养,我先给你熬药去了。”
秦时呤让林修扶着自己到外面坐着,军营里的人数又减少了。
林修看到秦时呤四处张望的样子,说:“几天前摧毁了草原人的驻地,果不其然他们不在偷偷摸摸地开战而是光明正大地打,所以军营的士兵多半出去应战了。”
秦时呤问:“刚开始我们有多少兵,你知道吗?”
林修说:“大概有五万吧……”
“现在呢。”
林修突然脸色一变说:“九千……这……”
秦时呤说:“草原人才不是偷偷摸摸开战,他们是有计划的开战,之前只是小规模打,但是哪一场不是我方损失大量人数。”
秦时呤无力地靠在树干上,闭上眼睛任由阳光照在身上。
林修紧张地说:“大战在即,双方人数悬殊,我方必败呀!”
秦时呤说:“不一定。”
战场上,尉迟无忆拿着长矛一枪一枪地往敌人的身上扎去,即便身边已经倒下了很多人但是草原人一个个不怕死地往尉迟无忆这边聚集。
尉迟无忆就算有三头六臂也抵挡不住车轮战,身体逐渐疲累,一时不察长矛被砍断,尉迟无忆扔掉长矛,捡起地上的刀,继续厮杀。
常青云一脚踹开前面的尸体,看到了尉迟无忆的困境,慢慢向尉迟无忆靠近。
常青云一刀斩杀了挡在前路的人,背后却挨了一刀,皮肉绽开,要不是穿了盔甲,说不定当场就要倒下了。
常青云蹲下身躲过了致命一击,旋转过来毫不留情地往敌人的肚子上狠狠来了一刀。
敌人捂着肚子倒下,常青云没有看,忍着疼痛和尉迟离墨汇合。
常青云和尉迟无忆背对背两人抵挡了一次又一次的进攻,身体已经累到麻木,凭借着身体厮杀的本能,将敌人一个个杀掉!泥土被鲜血浸透,变成了黑色。
常青云见时机差不多了,大喊着:“将军在这里,保护将军!保护将军!”
尉迟无语带着常青云不断后退,终于士兵们支援上来,鸠鹰看人围上来了就让部下撤退。
只不过临走的时候阴测测地往尉迟无忆的方向看去。
常青云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摊倒在地。尉迟无忆这时才注意到常青云后背上狰狞的伤口,急忙把身上带的止血药粉全部倒上去。
总归把血止住了,可是常青云的情况不容乐观。
尉迟无忆顾不得其他让他人将常青云和自己绑在一起,骑着马急急忙忙往营地赶去。
紧赶慢赶总算到了营地,秦时呤听到急促的马蹄声,睁眼就看到两个血人在军营入口。
士兵认出尉迟无忆急忙上前帮忙,常青云已经昏了过去,士兵抬着他去找军医了。
士兵扶着尉迟无忆,尉迟无忆走了几步腿一软要不是有士兵搀扶着指定要摔倒在地。
尉迟无忆真的太累了。
秦时呤让人把尉迟无忆送回了帐篷,他身上带血的盔甲让林修给他换下。秦时呤看过了,只是太过劳累,身上的伤口不足以致命,只要敷些药就可以了。
秦时呤把捣碎的药草给尉迟无忆敷上,原本干净的身体此时伤痕累累,新伤旧伤交织在一起,谁能想到几月前他还是尊贵的太子殿下。
秦时呤被秦荠月呵斥老老实实地回去躺着养腿去了。
苏子轩听闻常青云半死不活的消息就跑去看常青云了。
常青云已经简简单单处理身上的血迹,但是血腥味依旧刺激着苏子轩的嗅觉。
常青云好像睡着一般,苏子轩强壮镇定地问秦荠月:“他能活下来吗?”
颤抖的声线和脸上的镇定完全不符,秦荠月看着苏子轩沉默了一会儿。
苏子轩转过头压抑地说:“我知道了。不必明说。”
秦荠月说:“他还能撑一段时间,但是我不知道能否醒过来。”
秦荠月走后,苏子轩蹲下来摸着常青云的脸,笑着说:“想不到你那么快就要死了。死得似乎有些潦草了,之前你还说要比我厉害,把我打趴下……”
声音逐渐颤抖,强忍的泪终于止不住地落下,苏子轩狼狈地抹眼泪说:“要是你看到我这样,真的要被笑话了。”
苏子轩看着常青云背上的伤口,肉开始发青,渗出的血是黑色的。
苏子轩笑着说:“你真是好笑,怎么每次都是你中毒呢。”眼泪却止不住地流。
苏子轩即便很悲伤,但还是哭了一会儿就整理好情绪,要是被别人看出自己哭过的痕迹指不定要想去哪里去。
苏子轩呆呆地看着常青云的脸说:“你这次坚持要我留下看守营地,是不是早就预感到了。”
苏子轩索性坐到地上看着常青云,时不时伸手探探常青云的鼻息。
苏子轩木然地说:“要是你死了,曾经的誓言真的只有我一个人记得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秦荠月进来又出去了几次,苏子轩依旧守在常青云的身边。
尉迟无忆知道常青云命不久矣,也去看过几次,但是每每看到苏子轩的样子就止不住的难受。
尉迟无忆在苏子轩的后边,看到苏子轩要起身,尉迟无忆说:“你要是想陪着青云就陪着吧,军中的事情我帮你解决。”
苏子轩笑着说:“青云希望我是一个好将军。”
尉迟无忆心中五味杂陈。
常青云期间醒了一次,已经说不出话了,只是冲着苏子轩傻兮兮地笑着。
秦荠月受不了这样煽情的场景,酸着眼睛走了出去。
几天后,常青云还是走了。
秦荠月宣布常青云死亡的消息,苏子轩只是平静地说:“让我陪陪他吧。”
苏子轩摸着常青云渐渐冷下去的脸,哽咽地抬头不断地深呼吸,压下流泪的感觉。
苏子轩俯下身,在常青云的侧脸轻轻一吻,说:“再见,常青云。”拿出一把小刀,割下了常青云一缕头发,放在一个小袋子里,然后放在了胸口,或许这样青云就是陪着自己了吧。
苏子轩从帐篷里走出来,对尉迟离墨说:“你帮我埋了他吧。”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仿佛只是死了一个无足轻重的人。尉迟无忆知道,整个军营的人都知道,常青云对苏子轩的重要性。
罗云熙找到苏子轩说:“人死不能复生,人就是这样,到最后你就会发现只剩你一个人了。”
苏子轩说:“没关系,只要我记得,青云就永远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