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雪夜

    这是2013年的第一场雪，持续了一整个下午，等到下午六点半放学的时候，外面的世界早已银装素裹，街边的路灯到点按时亮起，雪下得比下午小了点，学校已经在路边立好了告示牌，提醒学生们雪天路滑。

    陶意然吃了健胃消食片之后舒服了许多，这个点只能慢慢地走路回家，每走一步都得小心翼翼，被汽车轮胎压过的雪变成了冰坨子，不幸踩到就有可能摔个底朝天，只能走雪厚的那一部分。

    她突然有点享受这种雪夜里行走的氛围，车辆尾气冒着烟，疾驰向未知的方向，远处的红绿灯永不休息的规律闪烁，街上行人稀少，但是各种建筑上的彩灯依然有序的亮着。

    陶意然看着这个安静的世界，觉得心情异常平静，开始回想起自己一天的所见所闻，今天一天，韩佳敏都没有出现在356班门口。

    “哎——”她长叹一口气，不想再继续纠结这件事情了，纠结得越多就只会陷入自我安慰和自我责备的死循环中。

    走了得有二十来分钟，终于到了今天早上碰见无良司机的交通桥附近，陶意然想想就觉得这人可恶，早知道今天应该投诉他，要不是因为要上课时间来不及，也没记住车牌号。

    算了算了，俗话说“断人钱财就好比杀人父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风雪好像又变大了，她必须得加快回家的步伐。突然，桥的那边有个高瘦的身影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越看越眼熟，等人更得更近了陶意然仔细一看，是谢钊。

    谢钊也发现了她，跑过她身边的时候冲她喊了一声：“报警。”

    陶意然闻到了一股铁锈味，准确的来说，是血的气味。

    一阵冷风钻进她的衣领里，让她哆嗦了一下。她在口袋里摸到了手机，刚刚谢钊跑来的方向出现了好几个高壮的男生，气势汹汹，领头的正是aj男，他们每个人都没有穿校服，手里拿着应该是铁棍一类的管状物品。

    陶意然无法判断其余人是不是校内的，当aj男经过自己背后时，她下意识屏住呼吸，直到这群人往谢钊刚刚的方向追去，嘴里还骂骂咧咧的，拐进了桥边的一条巷子里。

    原来雪地上，有脚印。

    陶意然颤颤巍巍的拿出手机来报了警，巷子里有声音，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双脚，艰难地往家的方向走，自己去了也无济于事，谢钊那么厉害肯定能……走了两步她回想起刚刚谢钊脸上挂着的丝丝血迹。

    陶意然眼睛一闭，心一横，转身也往巷子方向跑去。

    哪怕是送人头，也不能完全不管吧，这事跟自己也有一定的关系。

    交通桥是一座有年龄的路桥，下面有一条铁路道，专供送煤的火车运行，两边架着高高的防护网，旁边都是居民区。

    防护网和居民楼之间有着一片很宽的空地，陶意然蹑手蹑脚地躲在居民楼后，只能看清那几个人影在原地张望了一下，就顺着防护网的方向跑远了。

    灯光昏暗中，有人在背后拍了一下陶意然，她下意识地就要尖叫出声，一回头就碰上了谢钊的下巴。

    谢钊疼得“嘶”了一声，示意她不要讲话，把她从居民楼区里重新拉回了交通桥上。

    谢钊走在前面拉着她，此刻风雪突然又大了一些，路灯清冷的光下，陶意然看见了他的衬衫背后有脏兮兮的泥土痕迹，头发上也沾了一些，脸上的血迹有些流到了后脖颈，干掉之后变成了褐色。

    谢钊在附近找了个椅子，周围有好几家有监控的店面，这里应该安全了很多。

    他用手胡乱把椅子上的雪扫掉就坐了上去，旁边站着陶意然，她不想坐，腿还在发抖。

    谢钊突然笑出声把陶意然吓一大跳。

    “哈哈哈哈哈哈——”谢钊的声音笑得越发的大，在冷风中听着怪渗人。

    陶意然一句话都不敢说，谢钊抬头看向她，笑容还没有褪去，眼睛里的墨色在灯光下透出奇异的光芒，他的额头受到了撞击才会流血，血量虽然不多但是挂在脸上一条一条的。

    像地狱里的恶鬼，陶意然觉得，她从包里拿出一包纸巾递给谢钊。

    谢钊笑累了，接过纸巾，“不要告诉我舅妈。”他低着头，声音有点闷闷的。

    陶意然看着他的头顶，犹豫了两秒还是应了声：“嗯。”

    这个时候警察来了，询问谁是报警人，陶意然第一次看见这场面，虽然已经吓得有点腿软，但还是把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说了出来，警察看谢钊一言不发的坐在那，检查了他的伤势决定带他去包扎一下，还询问了监护人的联系电话。

    两件事是同时进行的，陶意然好像听见了谢钊那边有提到“精神病”三个字，一个好心的警察看她一个初中生吓得不轻，又是大雪天，于是让陶意然坐上自己的摩托车，负责把她安全送到家。

    回到家后陶意然装作像没发生什么事一样照旧吃晚饭、写作业、洗澡，直到躺在被窝里，她的眼泪才喷涌而出。

    她真实的害怕了，她觉得，是自己害了谢钊。

    后面两天都是周末，刚好碰上大雪天，班主任老罗一个一个地打电话给学生家长，叮嘱雪天不要让孩子到处乱跑，期末考试很快要到了，为了下学期的中考，家长和学生都要上点心。

    陶意然一天之内点开谢钊的空间七八遍，她肆无忌惮地刷着空间，前几天在楼下托一个老板给自己充了个会员，能够消除掉访客的痕迹。

    但是谢钊的空间没有任何更新，资料也没有改动过，每天半夜qq号都一直在线，留言板上依旧有胆大的女生给他写些大同小异的评论。

    这些女生大多数都说自己是从贴吧来的，这一点倒是提醒了陶意然，大家都玩贴吧，或许自己可以从贴吧上了解到一点关于谢钊的消息。

    点进贴吧一看，谢钊那条联系方式的帖子还是被顶帖很上面，帖子里不断有人补充最近拍到的谢钊的照片，有他打篮球的、在便利店买水的、骑自行车的，甚至还有他在班上上课打盹的照片，一看就是本班同学偷拍的，甚至有人在下面留言要专门收他的照片，五块钱一张。

    陶意然咂舌，自己每天带个手机去拍也能坐着致富了。

    一路将帖子滑下去，终于，陶意然找到了一条有用的信息，有个匿名发的帖子：

    “听说朱翊因为打人被警察叫走了，学校这两天正开会商量怎么处理他，据说影响很不好。”

    aj男朱翊在学校里也小有名气，此话一出，帖子下面人很多评论。

    陶意然迅速在下面跟评：“那受害者怎么样了？”

    两天时间过去，都没有人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