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豪赌
虽然舒无却和江寄舟成为了实习恋人。但他们从那通电话结束后，却没能见一面。究其缘由，忙。
舒无却是个流量正盛的艺人，通告几乎是满天飞，近期的许多综艺或电视上频频可以看到他的身影，和队友一起上的，因为电影宣传而出现的等等。
江寄舟虽然毕业了，但他也忙。除了在毕业的前两个星期他能够休息外，即江妈妈拉着他去旅行以及好友约他见面，剩下的时间他就一直在捣鼓开店的事。
江寄舟要开的，不是咖啡店，不是书店，而是自习室。
这个想法他很早就有了，开自习室，可能前期需要投入的资本会比较大些，可当它的经营步入正轨后，江寄舟本人也就比较空闲了，收益也会慢慢上来。
当然，这些东西都是设想，要真正把设想变为现实，肯定是会存在各种各样的问题的。所幸，江爸爸和江妈妈都支持他，他们的支持除了言语，还有资金。
开店的事情就这样被提上日程了。
选址、采购、安装等等，事情又杂又多，江寄舟每天的睡觉时间，几乎都是数着过的。
忙虽忙，但当装修完毕的自习室真的落成的时候，那种小小的成就感跃上心头。忐忑是有的，对于收益的担忧是有的，但是所有的担忧，统统没有那一刻的欢愉来得重要。
江寄舟万年不发的朋友圈，在开业的那天终于是有更新了。
没有文字表述，只有一张关于自习室门店的照片。
【少隹∶［开业大吉］】
少隹，舒无却的新语信昵称。
在那晚告白后，他新换的，连带着头像也换了，换成了一只卡通喜鹊。
江寄舟眼含笑意，在输入框敲下一句话，点击发送。
【jz∶谢谢，祝你新上映的网剧，收视创新高。】
舒无却最近刚刚上映了部网剧，根据小说改编的悬疑剧，他在里面饰演某个案件的嫌疑人，这次的角色不再是他在综艺或前期影片里经常可见的形象，他这次的角色很高冷，话不多。江寄舟还没来得及看。
【少隹∶比起收视率，其实我更希望你祝福点其他的。】
江寄舟顿住，指尖在手机键盘上敲了几下，迟疑着，最终还是点击了发送。
【jz∶那祝江寄舟的实习男友舒无却，天天开心，心想事成。】
聊天界面的消息，秒回。
【少隹∶你也是，天天开心，万事胜意。】
谈恋爱后，眼睛是藏不住心事的；而且就算眼睛藏住了，笑意也会从嘴角流露出来。
江寄舟抿着唇，看着屏幕消息莞尔。
长时间没法见面，他俩这对实习恋人已经算是异地恋了。
工作缘故，江寄舟和舒无却并不能每天都用语信聊天。但只要发消息，哪怕是普普通通的一句话，也能激起江寄舟小小的欢愉。
这大概也和江寄舟的性格有关，他比较容易满足，比较佛系。
旁边前来参加开业典礼的苏悦杏瞟了他一眼，“和谁发消息呢，笑得这么……”许是一时词穷，她卡了几秒才继续道∶“荡漾。”
江寄舟闻言，心里咯噔跳了下，收敛表情，退出语信，利落摁下手机电源键，把手机收进裤袋，摇头说∶“没什么。”
江寄舟的动作，妥妥表明了“此地无银三百两”。
“我咋就不信呢。”苏悦杏挑了下眉，眼里写满了怀疑。
江寄舟心里慌乱得很，但面上表情不显，他抿了下唇角，没说话。
这种时候，说得多露馅也多，所以他一般都保持沉默。
江寄舟没搭话茬，苏悦杏很识相地扯了另一个话题，没再继续追问，没再继续八卦。
别看苏悦杏大大咧咧的，为人处世的分寸，却是拿捏得刚刚好。你不愿意说，那我不追问；你要愿意说了，我洗耳恭听。
也真是因为这点“刚刚好”，江寄舟才比较愿意和苏悦杏来往。
而后的话题，江寄舟有附和几声。
听着话题越扯越远，他心里高高悬起的石头，总算是能够稍稍落地。
好险。
他在苏悦杏看不见的角落，暗暗松了口气，黑色的短碎发似乎也随着那个深呼气，悄悄地放松了。
江寄舟现在，还不知道怎么对苏悦杏说。
说谎吧，他不太擅长，而且很容易被拆穿；但是要说事实，他张不了口，莫名的羞耻感与胆怯糊住了他的喉咙，阻止他发出任何一个关于“舒无却是他实习男友”的音。
不能说谎，又不能说事实，那就保持沉默吧。
沉默的江寄舟，心里却一点都不沉默。他对未来是有设想的，而且还想得很多。
譬如他该怎么和江爸江妈出柜，江爸江妈虽然从小对江寄舟都是放养式教育，但他们能否接受自己的孩子恋人与他同性别，这还是个未知数；
譬如舒无却的爸爸妈妈，会不会接受他们；
譬如舒无却的粉丝，在知晓自己的偶像不仅谈恋爱了，恋爱对象还是和他一样的同性后，会是什么反应？会不会对舒无却的事业有特别大的影响？
……
江寄舟想了很多，可有些东西却也没想。譬如他和舒无却的关系，是否能够转正。
这件事情，在江寄舟的潜意识里，似乎是件板上钉钉的事，丝毫用不着担忧。
他对舒无却会成为他的男朋友这件事，抱着盲目的自信。
盲目自信，江寄舟一直都认为不好，因为很容易被打脸。但此刻，他心里却真真实实生长出了这一股盲目自信。
追其根源，大概是舒无却给他的吧。
说什么“发展成什么关系都给你选”，“我还配不上你”，“把选择权交给你”。
其实江寄舟有想过，舒无却的这些言语，那些举动，是不是将他俩的位置放于不平等的天平上。
把选择权都交给他，要是舒无却哪天后悔怎么办呢？
他问过舒无却这个问题。可那个时候舒无却给他的回答是什么呢？
【少隹∶给我自己留选择权吗？可我觉得没必要呢。】
江寄舟蹙眉，问他∶【jz∶为什么没必要？】
屏幕那边很快就回消息了。
【少隹∶因为我相信我的眼光。我也相信我的心动。】
【少隹∶当然，我更相信你。】
我相信你是我喜欢的那个人；我也相信你是值得我喜欢的人。
兜兜转转，所有的东西又绕回了最初的原点，相信。
这像是个莫比乌斯环，江寄舟因为相信舒无却，觉得他们会成为恋人；舒无却因为相信他，觉得他们会成为恋人。
无限的循环往复，起点亦是终点。
江寄舟心里暖暖的，喜悦已经满溢。唇角、眼角皆流露出甜甜的笑意，掩不住，藏不了。
他盯着聊天界面几秒，心里倏忽蔓生出一丝恶作剧的想法。
笨拙的狐狸，有时候也是会有坏心思的。
【jz∶可如果到时候，我觉得不合适呢，你该怎么办？】
要是你相信错了人，你该怎么办呢？
江寄舟藏在心里的那点坏习惯，又跑出来了。
他偶尔并不希望，某人很顺遂地按照自己的想法，到达成功；会想着要在途中，给对方留一个小小的坑，这个坑并不会阻止对方成功，但可能会让他踉跄一下，让他露出惊讶且意外的表情。
他喜欢看对方始料未及的表情。
但鉴于他本人的性格，很多时候他的这种坏习惯，只是隐隐出现在对话当中。
你觉得我会按照你的意思这么说，那我偏不。
说好听点叫出其不意，说不好听点，叫叛逆。
屏幕左上角跳出一段文字，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跳了两下吧，终于是有消息跳出来了。
【少隹∶那可能是我不够好吧，我尊重你的选择。】
狐狸的确是挖坑了，但那小小的坑，没让舒无却踉跄到，反倒是让狐狸踉跄到了。
小狐狸捂着自己的心脏，那里咯噔一下，心跳踉跄。
真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江寄舟眯了下眼，轻轻咬了下嘴唇，犹豫间，发送了一条消息。
【jz∶你不会像电影什么演的那样，哭着求我留下来吧？】
江寄舟也说不准他此刻的心理了，许是网上看的“如何向男友撒娇视频教程”发挥作用了吧。
视频教程里的博主说过，恋人相处的时候，可以不用那么善解人意，可以幼稚点。
这样子，是不是就挺幼稚的？
不过舒无却，他哭起来究竟会是什么样的啊？
江寄舟看过舒无却好多的综艺或视频剪辑。
在他所看过的视频中，舒无却轻易不落泪，就连在他们男团第一次登上颁奖典礼，发表获奖感言的时候，他都没哭过，就连眼圈也没泛红。
至于他拍过的电视剧和电影，几乎就没有哭戏。
【少隹∶不会。】
舒无却的回复很简短，和江寄舟大脑推想的一点都不同。
在江寄舟的大脑预测里，他俩的对话发展其实应该是这样的。
他问出这个问题，舒无却要回复说∶会，他会哭着求他留下来。
然后他说∶不，我不会让你哭的，我舍不得让你哭。
迂回的土味情话。
但现实发展和想象有出入。
江寄舟有点苦恼，大概性别不对，性格不对，结果也就不对了吧。
他舔了下嘴唇，试图抢救下∶【jz∶真的不会？】
那边回复得很快，快到瞬间就击灭了江寄舟冉冉升起的一点希冀。
【少隹∶真的。】
江寄舟蹙眉，黑色的眼珠子似乎黯淡了不少。
他像是个送不出礼物的孩子，指尖在键盘上落寞敲下∶【jz∶好的，我知道了。】
舒无却回答了个“嗯”，外加一个句号。
江寄舟和舒无却这对实习恋人聊天，内容总归是琐碎事情居多的。比如今天做了什么，吃了什么，今天开不开心。说完了，聊天差不多也该结束了。
江寄舟不太会表露自己的情绪，舒无却亦然，所以他俩才没像很多情侣那样，天天煲电话粥。忙起来，一周没一条消息也是有的，甚至于两周没一条消息。
【少隹；我之所以会那么说，大概是因为我想赌一把。】
那天晚上，舒无却在聊天即将结束的时候，罕见地又把话题引回去了。
许是默契吧，江寄舟知道那条消息中的“说”，是指什么内容。指的是他们上面聊天谈及的“发展成什么关系都给你选”，“我还配不上你”，“把选择权交给你”。
江寄舟问他。【jz∶赌什么？】
【少隹∶赌你足够了解我后，还是会喜欢我。】
小狐狸，猝不及防，又踉跄了下。
想来以后，他的坏心思还是要少点比较好，否则天道好轮回。
隔了几秒，舒无却那边又发了一条消息。
【少隹∶不过那句不会哭着把你留下来，也是真的。你尽管从心选择。】
江寄舟挑了下眉，【jz∶从心？你是说我很怂吗？】
【少隹∶哈哈哈，不是。怂的是我。】
【jz∶糊弄我呢，是不是？】
聊天界面左上角显示∶对方正在说话中……
【少隹∶“没有糊弄你，如果我不那么怂的话，我高中就去认识你了。”】
夜晚的风伴着鼓噪的心跳，烧红了江寄舟的耳廓。
他切换语音输入键，深吸一口气。
【jz∶“现在认识，也不晚。”】
还有一句话，江寄舟没敢说出口。
到时候，你不会难过的，因为我真的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