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完蛋
手机振动，有条新的消息跳出来。
【舍予∶别是被语音吓到，不肯理我了吧？不至于吧，我声音应该没这么恐怖吧？】
-怎么会？收藏还来不及。
好像太亲昵了。语气不妥。删掉。
-没被吓到，我觉得很好听。
不好。删。
……
接下来的几分钟，江寄舟一直在玩一种，边写边删的写作游戏。挑挑拣拣，输入框还是一片空白。
-等你消息的时候不小心睡着了，没看手机。
这条消息，后来终于是发出去了。
两条消息的时间间隔太长，舒无却那边没有即时回复。
听他下午打的那通电话，外加网上可以查找到的行程来看，他现在应该是要去参与一场综艺的录制。
览阅有推送跳出来，是江寄舟早前关注的一个画手。她不是位活跃的览阅用户，但年初她成为小卫星后，发消息的频率倒是变多了。
［我不懒∶啊啊啊，我今天是运气爆棚啊。竟然在机场见到了舒无却！他应该是要去参加《微笑和你相约九点半》的综艺录制吧？听说不是他们整个ast男团都会上的吗？怎么就只看到他一个？］
下方是些评论。部分小卫星回答了这个问题∶舒无却有事在江城逗留了一天，ast其余成员昨天就飞往录制地点了。
［我不懒∶懂了懂了，谢谢。不过队长为什么要在江城逗留一天啊？他有单独的活动安排吗？］
底下的评论众说纷纭。唯一能有确定答案的，是舒无却没有单独的节目活动。至于逗留原因，兜兜转转，总结为了两个字∶私事。
看到这些评论，江寄舟眼神一顿，划着屏幕的指尖停下来。
“听说城西今天拍毕业照，顺路来看看你。”中午的时候，高瘦的男生和他解释道。
所以……我是他的私事？
江寄舟忍不住揣测，但揣测了没几秒，他就自己先推翻了这个猜想。人呐，太自作多情不好。
很快，表姐就给江寄舟发消息了，江寄舟应约下去。
两个人吃饭，表姐买的东西不多。当然，准确点应该是说她点的餐食不多。这些餐食和江寄舟平常点的还是不一样，这些是她专门到酒楼自取的，这些酒楼在江城口碑极佳。
“舟舟你是不知道，那些地方有多恐怖。”苏悦杏抱怨着那些地方的人多，“我找停车位，把车开出来就花了很多时间……”
苏悦杏絮絮叨叨间，递过来一个大塑料袋，袋子鼓鼓的，装得满满当当。江寄舟透过袋子上方的开口，入目就看到花花绿绿的各种零嘴包装，高高低低的各种饮料瓶，“不是说来我家吃饭吗，你怎么买了这么多零食？”
苏悦杏笑吟吟地说∶“吃完饭不是怕你孤单嘛，我就买了点零嘴，打算吃完饭在你家看部电影。”说罢，她挑了下眉，眼睛睁得大大的，“看，我是不是很善解人意？”
江寄舟看了她几秒，“嗯。”
他的表情和声音依旧是很平淡，额前的短发被风吹得有些乱。
“有点惊讶，舟舟你的回答居然是肯定的。”苏悦杏眉眼轻挑，眉花眼笑，“不过，我得承认，我是真的很优秀。”
江寄舟一时语噎。
临上楼前，江寄舟说要去买东西，让苏悦杏先等他几分钟。苏悦杏说好，将装有零食的塑料袋放在一小片空地上，左手勾着餐食，右手则是掏出了手机，单手刷着览阅的消息。
江寄舟说是几分钟，就真是几分钟。他是从巷角那边的便利店小跑过来的，手边拎着个有便利店logo的袋子。
苏悦杏∶“你去买了什么？”
“一次性拖鞋，给你用的。”江寄舟半点没遮掩，将放置在地上的塑料袋拿起，“上去吧。”
“……长大了啊。”苏悦杏摸摸鼻子，感叹。
江寄舟蹬楼梯的脚一顿，声音里难得掺了点儿小情绪，“你比我大不了几岁。”
苏悦杏轻笑。
推开门，苏悦杏换上那双新拖鞋。她眼睛往四周扫了一圈，和以往没有什么很大的区别。干净，简单。突然她像是瞧见了什么，小声喊了下∶“没想到你也有这东西啊，朋友送的吗？”
江寄舟把零食放在茶几上，回头看她∶“什么？”
“ast的周边帽子啊。”苏悦杏脱口而出。
江寄舟瞄了眼那顶帽子，掀开餐盒盖子的动作一顿，而后他点了下头，“朋友送的。”
隔了没几秒……
“唉，舟舟你这里不是有双拖鞋吗？看着还挺新的呢。”苏悦杏打开了旁边的鞋柜，疑惑着问道。
江寄舟∶“哦，那是朋友的。”
苏悦杏意外∶“朋友？舟舟你带朋友回家了？”
江寄舟舔了下唇，迟疑了好几秒，“……算是吧。”
“算是朋友，这意思是你们不熟吗？”
江寄舟点头，“嗯。”
俩人就这样，一问一答持续了几个来回。
“很难得啊，看你有这种想交朋友的心。”苏悦杏洗完手，坐在了餐桌对面，“慢慢来吧，按你的这种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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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看得这么频繁，是舟舟你那位不熟的朋友？”
饭吃完，和江寄舟共同把带来的餐盒等都收拾干净，苏悦杏靠在沙发上，一手按着遥控器选着影片，一手拿着罐250ml的可乐，放在她前面茶几上的，还有两包未开封的经典香辣味薯片。
被看透的江寄舟心里忽然一紧，抿唇道∶“在等他消息。”
“没准他在忙，看到后就会回的。”苏悦杏说着，瞟了他一眼，探身在茶几上挑出罐可乐。
可乐罐在空中划过一个弧度，江寄舟有点儿心不在焉，差点没接住。
江寄舟手里握着可乐罐。红蓝色的瓶子周身裹着层水汽。茶几放过它的位置还滞留着滩水珠，依着罐底的圆周，断断续续圈成一个圆。
“嗯，我知道。”江寄舟指尖勾着易拉罐顶上的环，食指勾了两下才拉开。
他抿了一口，饮料挟着冷冷的水汽，滑过喉间，凉凉的，很舒服。
“知道你还看？”苏悦杏眉眼弯弯，江寄舟没说话。
“那我说点你不知道的吧。他既然不发消息了，而你又想和他聊天，那就你自己发，你自己和他挑起话题。”苏悦杏突然说道，看表弟望过来，她解释了下∶“毕竟这是很有可能的嘛，他觉得话题到此为止，你觉得话题还在继续。”
江寄舟闻言，只是淡淡地抛出一个词∶“哦。”
觉得提出了个好想法的苏悦杏∶“……”
大约是两分钟后。
“别那么在意手机了。朋友不是你这么交的，你要给自己点空间，也给他空间，别像个刚谈恋爱的小男生一样。” 苏悦杏懒散地靠在沙发背上，两腿交叠而坐，眼睛盯着电视屏幕。
江寄舟心里咯噔一跳，眼睛瞥了一眼他表姐，而后悻悻地按下手机电源，睇向了旁边的大屏幕。
“看电影吧，最近刚刚下架的《致过去的我们》，舒无却在里面饰演男二。”遥控器在苏悦杏选定影片后，被随手放在了茶几上。
“听说还挺好看。”随着苏悦杏话音落下的，是黑色屏幕上带着旧时光、老胶卷般的滤镜，缓缓用粉笔写出的影片名。
舒无却还真是男二。
“喏，舟舟你要吃吗？”看电影期间，苏悦杏将薯片递过来。薯片是香辣味的，江寄舟不用凑近就闻到了香味。
江寄舟摇头，“不吃。”
苏悦杏闻言，把袋子拿回。嘟嘟囔囔了句什么，江寄舟没听清。
“诶，这不是肖珐薇吗？原来她也在这部片子里啊。”苏悦杏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她居然剪了短发，难怪我刚才没认出来。”
娱乐圈的更新换代很快，特别是最近几年，各种选秀节目捧红的流量艺人很多。但江寄舟并不特别关注娱乐圈，新晋的很多明星、偶像他都不认识。电视上出现的短头发女生，也是。
“你不知道她？她挺火的，在一个综艺里，就三月播出的那个慢综艺。”即便苏悦杏有解释，江寄舟也不认识。排除江寄舟这几个月因为论文与实习的事情忙不说，就算他有时间，用来放松、画画都不够了，哪里会有时间来看综艺？
“需不需要我上网搜张图来给你看？她长头发的时候很好看。”认为应该给江寄舟安利的苏悦杏跃跃欲试，手机都从裤袋里掏了出来。
江寄舟瞥了她一眼，阻止道∶“不看。”
刚要点开手机的苏悦杏∶“……”
“对长得如此好看的女性都不感兴趣，”苏悦杏探身，将手机搁置在茶几上，“真不知道舟舟你会对什么样的人产生了解欲……”
江寄舟瞄了眼重新拿起可乐的表姐，欲言又止。还能有谁呢？排除了女性，就只剩下男性了。
片程大约是过了四分之三的时候，苏悦杏伸长胳膊，够住茶几的遥控器，利落地按下了暂停键。后续剧情戛然而止。
瞟见表弟疑惑的眼神，苏悦杏丢下一句∶“人有三急，等我回来再继续看。”
电视屏幕定格的画面是大学校园一角，其中还有舒无却的侧脸。他穿着白色衬衣，略有些褪色的牛仔裤，站立在夕阳下。
《致过去的我们》是带着点年代感的大学校园故事。倒叙为主，讲诉的是女主暗恋男主，但俩人终究错过的故事。女主活泼外向，男主性格内敛。至于舒无却，他出演男二，是女主的青梅竹马，他为人比较温柔，但该野就野，该放肆就放肆。
和往常的主打恋爱、狗血的青春电影不同，该部电影更大的篇幅其实是在讲友情。
爱情线比较寡淡，而且往常那种男二喜欢女主，但女主喜欢男主的剧情没有出现。男二有喜欢对象，但他的喜欢对象不是女主，而是高中时期校内一位爱打架、逃学，经常受处分的一个女生。
某种情况下，该部电影的许多设定摆脱了套路，虽然存在部分剧情无逻辑现象，但瑕不掩瑜。
江寄舟盯着电视屏幕看了几秒，发了几分钟呆，而后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解锁。蓝白色的语信图标周围，干干净净。
失落说不上，沮丧谈不及。舒无却很忙。他知道。
江寄舟将语信切换为语音输入模式。
他认为苏悦杏说得对，他其实可以自己主动发起话题。既然舒无却是发语音给他的，他就回一条语音回去。礼尚往来，而且……他已经知道要发什么语音给舒无却了。
没待江寄舟点击“输入语音”按钮，聊天界面左上角突然闪出一串文字∶对方正在输入中……
江寄舟单手握着手机，眼睛盯着手机屏幕左上角。那串文字跳跳闪闪出现好几次后，终于有属于舒无却的蓝色对话泡泡跳出来了。
【舍予∶现在才看手机。】
短短六个字，外加一个逗号，让江寄舟的情绪忽然就到达了喜悦的顶峰。他就知道。江寄舟像猜中礼物的孩子，嘴角扬起小小的弧度，笑意直达眼底。舒无却是因为忙才没给他回消息，而不是其他各种（诸如“讨厌他”类的）原因。
他按住语音输入键。还未来得及张口，苏悦杏趿拉着拖鞋，先声夺人∶“我记得肖珐薇和舒无却在览阅上有个很火的cp，叫‘无珐无天’……”
江寄舟心里咯噔一跳，手一滑，短短几秒的语音就那样发出去了。
他大脑一片苍白，世界瞬时安静。世界没有他，没有任何人。
他整个大脑就像连接了一块实时弹幕，满屏皆是∶完蛋了。
宕机几秒，江寄舟的大脑重新连接外界，系统处理中枢赶紧给出紧急指示∶撤回消息。
江寄舟抱着点侥幸，带着点手忙脚乱，急急忙忙长按那条语音，“撤回”二字还没来得及点击，蓝色的泡泡框跳出，一下子粉碎了他的希望。
【舍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