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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番外二·报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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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

    窗外杏花正好。

    简朴的书房里, 他埋首在书堆中,捏着兼毫小笔在纸上写着什么,几乎整个人都趴上了桌子。

    “坐直了。”有人敲了敲他的脑袋。

    他猝不及防被人一敲, 下意识“哎唷”了一声,从桌案上抬起头来。

    瞧见了身边站着的人, 他原本凝重的神色瞬间松弛下来:“娘子。”

    可展颜刚笑到一半, 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眉头一紧急忙站起了身:“快坐, 快坐。你身子重, 不能站久了。”他有些笨拙地握住她的手, 将她摁进了椅子。

    女子抚着自己浑圆的肚子,似真似假地抱怨:“肚子太大了,坐不下来。”

    “那快去躺着,”他神色露出几分慌乱, 又试图将她从椅子上扶起来, “大夫说了, 你胎像不稳,得多休息才是, 最好……最好是能躺着。”

    “哪能一天到晚都躺着?”女子好笑地看他,动也没动,“躺得没劲了到时候怎么生?”

    “我给你使劲,我这段日子看了许多医书, 女子妊娠、临盆、坐蓐、护理我都学了,”他脱口而出, “到时候我拽着你,房里备着药,我再去买两根野山参回来嘴里咬着, 让你使劲你便使劲,让你吸气便吸气,一定能顺利生下来。”

    女子咯咯笑出声来:“自古妇人临盆,哪有男子进屋的?产房晦气,别的男子避之都不及,你怎么还往上凑?”

    “都是偏听偏见,”他颇认真道,“女子生产,是天理自然,大功德的事情。若说产房晦气,难道谁不是从这晦气的地方出来的?我与那些人可不是一路,我娘子临盆,我是一定要陪着的。”

    “好好好,”女子咧嘴笑着,亲昵地靠在他身上,“到时候临盆,一定让我家翰林学士在旁督办。”

    他见女子笑得开心,神色也舒展开来。他捉住女子略带浮肿的手,熟练地按揉起来:“你在这坐一会就行,等会吃些甜枣就回房,书云‘春日宜省酸增甘,以养脾气’,春日吃枣最好,女子妊娠,最须补气,等回房了,我再给你按按脚……

    ”

    絮叨还未完,女子忽地从他肩膀上直起身子:“啊,我想起来我为什么来找你了。”

    他被打断了话,也不恼,手上动作没停,揉捏向上按到手臂,顺着她的话往下问:“为什么?”

    女子眉目间露出几分得意:“我想好咱们孩子要叫什么名字了。”

    “嗯?叫什么?”

    “就叫……”女子水亮的眼眸转了转,在他耳边低低说了两个字,像是不想让人轻易听见的秘密。

    他挠了挠发痒的耳朵,沉吟道:“这个名字……”

    女子娓娓开口:“我取这个名字,是既不要这孩子成大业办大事,也不要她像你一样‘心怀远志’、变成小书呆子,我就望她这一辈子能平安喜乐、顺遂吉昌就好。”

    “那怎么不叫平安、喜乐?”

    女子气得敲了敲他的头:“你忘啦,隔壁刘大婶家的狗就叫喜乐。”

    “是是是,娘子说的是,”他赶忙喏喏答道,“娘子真会取名字,‘卜云其吉,终然允臧’——吉字为善、为祺、为徵祥,是个好名字,娘子取得好,大好。”

    “那就这么说定啦,就叫这个名字。”

    “……小吉,小吉,应小吉。”他低声重复着,唇角带笑。

    夏。

    窗外暴雨将倾。

    他一身素白的衣裳做大了,穿在身上空荡荡的,腰带也束得乱七八糟,系成了个死结。他正站在书架前,急切地翻找着什么,额上着急得沁出了汗珠。

    “怎么找不着了?”他自言自语着,声音低哑,眼下乌青得厉害,平日小心翼翼珍惜着的书籍卷轴被翻得乱七八糟。在他的身后,老旧的桌案上落了一层薄灰,以往日日都不曾干涸的砚台由于蓄墨凝固而生出了一道裂痕,连笔架上的毛笔尖都分了叉。

    “叩叩叩。”书架乱到一半,书房的门被人敲响了。

    “老爷,老爷。”

    他没理会,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将书籍一本一本地拿到面前,看清封皮后又扔到一边。

    “老爷,翰林院的大人们都到了。”门外的人小心翼翼地说道。

    “让他

    们等着。”他头也没回,只焦躁地吼了一句。

    “可是……”那人仍未放弃,只犹犹豫豫地继续道,“……可是时辰也快到了。”

    他眉头紧皱着,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似的继续翻找着,翻了十几本之后,毫无预兆地停下。

    门口的人影还在原地,他低下头,看向手中拿着的那本《花间集》。瘦削干枯的手无意识地收紧,指腹在书名处摩挲了片刻之后,他哑着嗓子说了一句“我一会就出去”。

    乌云沉沉压在头顶。密云久蓄不雨,天气潮热得厉害。

    他走出房门,手上还抓着那本《花间集》,阴沉的天色叫他发昏,身边不停有人跟他说着什么,让他脑子更是涨痛得厉害。

    “……仪礼已经都备好了,夫人娘家的老夫人过来操持了,老爷您不用操心……”

    “……别的倒是还好,只是小姐这几日一直在哭闹,天气也不好,不愿意吃东西……”

    他恍惚着:“谁?谁不愿意吃东西?”

    像是在回答他的话,有人将一个约莫四五岁年纪小娃娃塞到他怀里。他一时脑子空空,就接了过来,反应过来的时候,对上了一双湿漉漉的杏眼。

    他觉得熟悉又陌生。

    阿姝也总是用这样一双漂亮的杏眼,看着他。

    阿姝性子娇,脾气也大。他看书入迷忘记吃饭,她会气呼呼地冲进书房,往他的桌案上一躺,让他什么书都看不成;他忙公事回家晚,她会小声用他听不懂的方言骂朝廷骂官家骂翰林院,一边说着大逆不道的话一边给他热饭菜。

    像今日这样潮热的天气,她最不喜欢,多半会有气无力地摊在榻上,一边抱怨一边娇滴滴地叫着“相公”指唤他给自己扇凉。

    她娇气又漂亮,是他在这世上觉得最可爱的人。

    “阿爹。”怀里的女娃娃怯生生地出声,将他的思绪打断。他下意识地看她。

    “阿娘在哪啊?”她问。

    可他没听见这后半句话。

    他紧皱着眉头,盯着女娃娃身上的衣裳,突然胸口生出一股气来。

    “谁让你穿成这样的?”

    他不耐地开口,压不住声音中的怒火,“你娘呢?你娘还管不管你了?”

    女娃娃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阿娘!阿娘!”

    ——像是晴天霹雳,随着这一声哭喊,他混沌的脑子像是突然清醒了过来。

    眼前的景象也变得清晰。

    为什么门口有白幡?

    为什么匾额上贴了挽联?

    为什么所有人的身上都穿了白色的衣裳?

    他看向自己身上的丧服,跌坐在地上,手上紧抓着的《花间集》落了地。

    那声“相公”好似越离越远了。

    秋。

    窗外轻风微凉。

    他坐在药铺的柜台前,等着伙计给他拿药。秋日干燥,他嗓子有些不适,往年府里一入秋就熬煮的梨膏今年似乎变了味道,连润肺的效力也大打折扣,一连咳了三日,他终于没了法子,只能来药铺抓药。

    药铺来往的人多,他的药方被压在柜台后边,得等前面的人抓完了药才能轮到他。没人注意他是不是翰林院首,他混在人群里坐下,沉默地等待着,同旁人没什么区别。

    只是身边人的闲谈不时入耳。

    “听说了吗?靖远侯府的人今早晨去小应府提亲了,那聘礼的队伍堵了十条街,场面可大呢!”

    “小应府?是官家破例提拔入朝的那位应家姑娘?”

    “可不就是她,”那人道,“从司天监辞了官之后,在东二街开了间连山馆专司命理批卦、门口挂着官家御笔亲书‘京城第一神算’的牌匾呢。”

    “嘿,还真是她。我们东家以前曾找她批过八字,准极了,连我们东家三岁掉进了井里、五岁偷了邻居家的瓜的事都算出来了,”第二人感叹道,“真真是厉害极了。不过找她批命可是真不便宜,一次十两银子呢,就瞧她连山馆人来人往的模样,这一日就赚得盆满钵满了。”

    “挣那么多钱又算得了什么?”第一人继续说,“今儿要是提亲成了,日后就是侯爷夫人,不比那‘神算’的名头更尊贵?”

    “我可听说,那位应神算来头也不小,听说是出自翰林府……”

    “这位先生,您的药抓好了。”

    药铺的伙计提溜着三大包捆好的药材走过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他接过那一大提药,轻道了声谢,便不急不缓地走出了药铺,没继续往下听那两人又说了什么。

    回府的路上,路过东二街角,隐约瞧见那街上最高的一座小楼上,“连山馆”三个金字闪闪发光,而拥挤的街道上,一溜红艳艳的提亲队伍延伸到了远处。

    他看了一会,便垂了眼,像是怕被人发现似的,背过身去从另一个方向离开了。

    她应当不想见到自己吧。

    “老爷,”账房先生敲了敲他书房的门,眉头拧的像麻花,“这月的账……”

    他从书卷里抬起头来,顺手灌了一口已经凉掉的药汤,涩得他脸色难看极了:“账目怎么了?”

    账房先生抿了抿唇,为难道:“这月的账目又超了,要是继续这样下去,今年的俸禄怕是撑不到过年。老爷您接济的那几家书院,能不能先停一停,等明年您发了俸禄再……”

    “怎么会超?”他不悦道,“我瞧家里的吃穿用度比之往年还削减了些,怎么我不过是拿了几回药,你就月月来同我说不够用?”

    “今年同往年怎么一样?”账房先生着急辩解,“往年那不是小姐还……”话吐了一半,他瞧见自家老爷骤然变黑的脸,立即止住了话。

    他皱起的眉缓缓地松开了,鼻间也慢慢地呼出了一口气。

    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将视线挪回书卷上:“说话说半截做什么?往年小姐怎么了?你继续说。”

    账房先生偷瞄了他的脸色,顿了一会才坦承道:“以前小姐在的时候,日日都会拿钱出来贴补家用,您旧年接济的书院和书生,恐怕有一半的钱都是从小姐那里来的。”

    他怔住:“怎会……”

    “老爷您一门心思栽进书里报效朝廷,可咱们府上若有黄金屋,怕也是小姐一卦一卦摇出来的,”账房先生这话显然憋了不少年,如今便如竹筒倒豆子般一股脑全涌了出来,“咱们下人的月钱、府里人的吃穿,哪

    一样不是小姐盯着?您前几日说府里今年熬的梨膏味不对,您可是尝出来了,往年的梨膏都是小姐亲手熬出来的,特意托的御医开的方子,哪是咱们府里的方子能比的……”

    他默默地放下了手中的书卷。

    他从房间的床榻下拖出一个沉甸甸的大箱子来。

    账房先生跟在他身后探头探脑,瞧见他抹了抹箱子上厚厚的一层灰,将那箱子开了锁打开。

    一箱子簇新的珠宝银条出现在面前。

    账房先生惊讶得捂住了嘴。

    “这是夫人当年的嫁妆。”他解释了一嘴,低下头却也没动那些首饰,只扒拉着角落寻找着什么。

    半晌,他从那堆珠宝中拽出一块不起眼的青玉佩来递给账房先生。

    “这块玉是我考进翰林院当年,官家御赐的玉佩,应当……值点钱吧。”他有些不确定地看向账房先生。而后者接过玉佩,一时也瞧不出价值来,便道:“我先拿去当铺让人看看。”

    账房先生这厢刚出了门,他便把随身侍候的小厮阿凌叫进了屋。

    阿凌进屋的时候,他正把弓着腰,将那堆嫁妆最底下压着的东西拿了出来。

    ——是一副镂金的头面和一套绣着连理花枝图样的嫁衣。

    他将手上捧着的头面和嫁衣放进了另一个箱子,又用不知从何处寻来的一块红布细细地包裹好。

    “将这箱子送到连山馆去,要是见不着她,就交给即鹿。”他顿了顿,又道,“若是她说不要,也没关系,拿回来便是了。”

    箱子没被退回,阿凌亦没带回任何口信。

    又是过了些日子,靖远侯大婚当日,他挤在看热闹的人群里,远远瞧见了那个从八抬大轿下来的人,裙摆上的连理花枝。

    穿了就好,他想。

    冬。

    窗外书声琅琅。

    “夫子,您今早上讲的这段我不懂,能请夫子再给我讲讲吗?”一个八九岁的童子举着书卷,凑到他面前。

    他接过书,细细道:“这是《论语》八佾篇,‘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这句,讲的是君主对待臣子当以礼相待,而臣子应当以

    忠心回报侍奉君主。”

    童子闻言,歪了歪头问他:“那夫子做官的时候,也是这样做的吗?”

    他愣了片刻,思索着开口:“君主对夫子以礼相待了,夫子也欲以忠心回报,只是夫子做得并不好,做了一些错事。”

    “所以夫子才辞官了吗?”

    “是的,”他淡淡一笑,伸手摸了摸童子散乱的额发,“所以夫子才成了夫子。”

    正是新年前三日,今日是书院开课的最后一日,过了晌午,书院的学生便都会休假。

    今晨刚下了一层薄雪,趁着学生们在念书的时候,他领着书院里其他的先生和小厮去扫雪。

    书院的门窗上,已经贴满了鲜红的春联和窗花,颇有了几分过年的热闹。书院吴夫子家那口子,知道他这几年都是独自住在书院,一开始还想邀请他一块回家过年,被他回绝之后便送来了整整一大盒生饺子,让他过年吃。

    他想着,等学生都走了,便先去煮上一碗尝尝。

    辞官之后,他在书院教书。循着他往年名头慕名而来的人实在不少,他一个书院先生,倒是比当初做翰林院首的时候还要忙碌。

    而要学的东西也多了。

    他遣散了家里的小厮,只留下了随身的阿凌一个人。

    账房先生不在了,他便学会了自己做账,每日记录书院的收支。以前最不放在眼里的阿堵物,如今得需要他一个铜板一个铜板地数清楚、记清楚。

    厨下的丫鬟不在了,他也得学着自己做饭。在烫了第三个水泡、烧糊第三锅米的时候,阿凌将他赶离了灶台,如今虽然还是做不了一顿饭,可热热粥汤、洗洗菜这样的杂活倒也得心应手。

    他也不发脾气了。

    他比以前更有耐心,即便是有学生学了一年都背不过《论语》,他也能心平气和地说话。

    而往日心中的那些理想和抱负,如今想来却算不得什么,倒还不如教会学生们背一首诗来得重要。

    他说不清是自己变了还是只是因为年纪大了。

    朝堂上的鞠躬尽瘁和波诡云谲离他越来越远,眼前的尘垢秕糠和家长里短

    却离他越来越近。

    倒也不是不再关心别的。

    他也时常关注着旧年的邻居。靖远侯这些年出了几次征、胜了几场仗,侯府夫人的连山馆还开不开、经营如何,他都暗暗打听了。

    吴夫子家给他送来老家栽种的秋梨,他分出几个送去了侯府;自己第一回做了元宵,他也送了一盒去侯府。

    她生辰的时候,侯府大操大办,尽管知道或许不需要自己这一份,他仍然攒了半年的钱,买了一根素玉簪子送去。

    小侯爷出生的时候,他托人寻到了当时接生的稳婆,磕磕巴巴地问了半天,还额外塞了一份红包。

    他从未露过面,也没再有脸面在她面前露面,可送去的东西,却也从未退回。

    他并不奢求更多了。

    等到雪扫完的时候,已经到了巳时,书院里学生的嬉闹声愈大,年节休假的喜悦都露在了脸上。书院的夫子们也一个接着一个同他告别,相约来年相见。

    他站在书院门口,手里的小篮放着厚厚一摞红纸包,里面放着他昨日亲手做的芝麻糖,每出去一个学生便分一个红纸包。手上的红纸包越来越少,耳边“夫子年节安康”的声音也渐渐消了。

    等学生都走光了,篮子里却还剩了一个红纸包。

    一会要不留给阿凌吃了吧。他想。

    正要关上书院门的时候,阿凌却突然急匆匆地从外面跑了进来。

    “有人、有人来交入学礼!”阿凌喘着气说。

    他有些惊讶。

    书院开学要年后,每年新年结束,都会有适龄的新生入学、交入学礼,却从没遇见过谁家在年前就将入学礼交上的。

    他糊里糊涂地被阿凌拽到了前院。

    远远的,瞧见一男一女两人正背对他站在书院门口,想必是入学学生的父母,而院子里,正有一个四五岁的小童子,拎着一个绑着大红绸的小箱子站得笔直。

    “夫子好。”男孩端端正正地鞠了躬,似模似样地问好。这小男孩生得标致,剑眉星眸讨人喜欢。

    倒是有些眼熟。

    他上前两步,刚想也同这小男孩问好,余光

    却瞧见站在门口的那对夫妇转过身,走进了门来。

    “叫错了。”一个女子的声音传进耳朵。

    他错愕地抬起了头。

    “该叫外公才是。”她淡淡地说。

    眼前突然模糊起来。

    他低头看了看那男孩,听见他叫了一声“外公”。他又抬起头,对上眼前脸色颇不自然的女子和她身侧朝他颔首的男子。

    他动了动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一句话。

    半晌,他抹了抹眼角,从篮子里摸出了最后一个红纸包。

    “你吃芝麻糖吗?我自己做的。”他递给那个女子。

    “吃。”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终于结束了。

    很抱歉因为个人原因,让大家等了很久,也非常感谢能一直看到这里的读者们。

    言语很难表达结束一篇文的感觉,只希望这个结局你们能喜欢。

    鞠躬。

    如果有缘的话,下篇《奸宦》见。

    再次鞠躬。

    下本已开——《奸宦》,下面是文案,喜欢的可以去看看。

    魏郯最近身后跟了个尾巴。

    他在朝堂上翻云覆雨、运筹帷幄,她趴在太和殿的高梁上翘着脚尖同他眨眼;

    他在刑房里鸷狠狼戾、磨牙吮血,她倚在私刑狱的院墙上瓜子磕得津津有味;

    醒时,她在。眠时,她在。

    万人之上,她在。堕入渠泥,她亦在。

    这尾巴,打不服、骂不跑、追不上、揪不掉……除了忍着别无他法。

    等他好不容易说服自己,想着就忍这尾巴一辈子倒也能行——谁知转眼尾巴就没了。

    魏郯哑着嗓子将尾巴压在榻上,猩红的眼眯成一条毒蛇般的缝,将苍白的唇瓣咬出了血腥气。

    “黎星,你以为招惹了本督,还能跑得了?”

    身下的姑娘唇边缓缓逸出一丝烟气。

    “……督公大人,那你还要说不爱我吗?”

    病娇阴骘真太监vs骚话满分女飞贼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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