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5
戚明熠失去了方向。
不知不觉间竟又入夜，目力极差的戚明熠刺目的白雪与昏黑的天色中，闯入了一片被雪覆盖的密林。
戚明熠走了很长很长的一段路，直至夜晚飘雪，身体被冻得僵硬，他才迷茫的停下了脚步。
这是哪儿？
可就算知道了这里是哪儿，他又能做什么呢？他现在这副鬼样子，已经不再有归处了。
戚明熠神情低落，心中苦涩至极，经过昨天在超市发生的事，他知道他已经没可能再去当一个人了。
不当人，当丧尸么？
一阵刺骨的冷风裹挟大片素雪飘来，戚明熠裹紧了身上的大衣，打了个寒颤。现在倒也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了，不管是做人还是做丧尸，他都想活下去，那么他现在应该做的，就是找到能够避雪的地方。
戚明熠深呼吸一口气，继续往前走，似乎也没有走多久，他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了一抹银白的光。
戚明熠还未看清那一抹银白究竟是什么，便已一脚踩空，跌入冰凉的河水中。冰冷的河水几乎是瞬间冻结了戚明熠的四肢，戚明熠被迫逆流而下，连挣扎上岸都是不可能。
戚明熠绝望，他难道连活下去都做不到了吗？如果还有以后的话，他再也不晚上出来瞎逛了。
……
青云河下游。
宋无忧一边打着哆嗦一边捏着鱼竿，充满期待的往平静的水面看去。趁着今晚上水面还没有结冰，他得多钓几条鱼上来，否则明天就要被饿死了。
在宋无忧的旁边，是一个水桶，里面欢快的游着三尾巴掌大的小鱼。
天气越来越冷，雪也越来越大了，一生要强的宋无忧告诉自己，等到再钓一条鱼上来，他就回车上睡觉。
或许是他的诚意感动了上天，鱼线忽然被拉动，宋无忧激动的拉着沉重的鱼竿，充满期待往上一拉，鱼竿断了。
宋无忧这个暴脾气，差点直接跳进水里看看究竟是哪条不长眼睛的大鱼，竟然连他的鱼竿都能弄断。
与此同时，一只被冻得惨白的手，抓住了岸边松软的泥土。泥土并不稳固，被他一抓便散开了，他抓不到着力点，也就一直没有办法上岸。
宋无忧瞪大眼睛，这月黑风高夜，难道是河神听到了他的祷告吗？
虽然觉得有点不太可能，但宋无忧还是扑上去抓住了那只手，因为他相信善良的男孩运气一定不会太差。
水中那人终于找到了着力点，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死死地抓住了宋无忧的手，求生欲之旺盛，险些让宋无忧一头栽下去。
等到宋无忧好不容易将他从冰冷的河水中拉出来，两人都已筋疲力竭，宋无忧喘着粗气：“兄弟，你这可以啊，大冬天的冬泳，溺水了吧？”
然而旁边躺着的那人已经晕了。
宋无忧从地上爬起来一看，嚯，这不就是他昨天被救援军追着跑了的熠哥吗？咋混的这么惨了？
宋无忧马不停蹄的将戚明熠搬上车，把他湿漉漉的衣裳扒下来，从后备箱中拿出干净暖和的衣裳盖在他身上，然后打开了车内的空调。也是这过程中，宋无忧看到了戚明熠肩膀上包扎得完好的伤口。
因为空调的原因，车内的温度渐渐升高，最终停留在了最温暖的温度，戚明熠被冻得僵硬的身子也在渐渐回暖。
戚明熠动了动指尖，费力的从座椅上爬了起来。他记得在他跌入河水之后，一直想要爬上岸，却因为身体的僵硬施展不开，直到他拽到了一根鱼线，这才借力靠近了岸边。
是谁救了他？会不会又是姜蔓？
戚明熠首先看见的就是盖在他身上的毛衣，他耳根微红，然后飞快的套上毛衣，牵动了肩膀的伤口也无所谓。
宋无忧问：“熠哥，脸好红啊你，发烧了？”
戚明熠穿衣服的手一顿，他慢吞吞的说：“是你啊。”
“是我，不满意？”宋无忧纳闷：“你在失望什么啊？你希望是谁？该不会是姜蔓吧？”
戚明熠非常纠结，他既希望是姜蔓，却也不希望是姜蔓。他问：“姜蔓呢？”
“这得问你吧。”宋无忧拍拍戚明熠的肩膀，好奇的问：“你肩膀上的伤口是姜蔓包扎的吧？”
戚明熠颔首，他不解宋无忧是怎么知道的。
宋无忧和戚明熠同窗四载，多少对他也有些了解的，他立刻说道：“小戚啊，你瞅瞅你现在这个样子，除了我和我们小学妹，还有哪个人类会帮你？”
这话说的没错。戚明熠觉得他的牙有点痒了，因为宋无忧可真是会说话。
宋无忧喋喋不休的问：“如果是姜蔓给你包扎伤口，你怎么又掉水里了啊？你们该不会是又吵了一架，这次换她把你赶出去了吧？”
戚明熠想反驳，什么叫“这次换她把你赶出去”，他从来没有赶过姜蔓，他怎么舍得赶姜蔓？他肯定是自己滚蛋的啊。
但多的话戚明熠也说不出来了，说出口也是嗷嗷呜呜吼吼嗬嗬乱七八糟的声音，简直不堪入耳。
戚明熠真怀念他从前犹如大提琴一般淳厚深远低沉悦耳富有磁性的嗓音。
面对宋无忧的问题，戚明熠也不想再回答了，就指了指自己的嗓子，宋无忧了然的点点头。
已经一天一夜没和人说话的宋无忧小嘴继续叭叭叭：“青云区的救援军简直不是个东西！你知道他们昨天为什么会忽然跑到超市去吗？根本就不是为了救援，而是为了物资！”
宋无忧义愤填膺：“我搬的一桶水两箱泡面三袋大米四斤猪肉全都被他们给收回去了，还包括我们车里原本的物资，如果不是怕引起民愤，恐怕就连这辆车我也保不住！”
“我们现在已经弹尽粮绝还多加了你一张嘴，我刚钓的三条鱼根本就不够吃的！”
戚明熠说：“饿了。”
“那咱烤鱼去，平均分配，你一条我两条。”
戚明熠直勾勾的盯着宋无忧：“饿了。”
“我这儿还有只鸽子，要不然……”宋无忧拿出在他兜帽中睡得正香的大白鸽。
戚明熠摸摸鸽头，叹了口气：“算了。”
戚明熠一边说，一边捂着受伤的肩膀，脸上仿佛戴了痛苦面具。
宋无忧：“……”
也是，他熠哥真的很惨，昨天吃枪子，遇见心上人帮他包扎伤口，又被心上人赶到这冰天雪地中，还在冰凉凉的河水中冬了个泳，真的很不容易了。
最后三条鱼，最终被分成了均等的两份。两人蹲在刚搭好的帐篷中，烤着火，吃着香喷喷的烤鱼，宋无忧问：“熠哥，你接下来有啥打算啊？”
被烤得滋滋冒油的金黄烤鱼，咬一口便酥脆无比，满口生香。戚明熠发觉他的味觉竟短暂的回来了，或许是因为食了鲜血，还是姜蔓的。
这样一想嘴里的烤鱼都不香了。
戚明熠大口咬下一块鱼肉，一边津津有味的吃着，一边慢慢的回答：“没有。”
“我离开前看了导航，这条路是一直到云城郊区的。”宋无忧分析道：“我觉得郊区人肯定少，要不咱们就这样走吧？”
“随便。”戚明熠惜字如金。
……
位于云城郊区的青云监狱是z国最大的监狱之一，纵然其间关押着众多罪无可恕的罪犯，也以铜墙铁壁著称。
在末世之后，整座云城沦陷，郊区的青云监狱成为了幸存者最后的乐土，铜墙铁壁的青云监狱能够为他们抵御丧尸的进犯。
姜蔓知道，在云城的最后一个区青云区沦陷之前，就已经有救援军赶到了这里，负责改造青云监狱，并重新分配关押的罪犯。
这之后青云监狱便成了云城的安全区，城内的救援军每日源源不断的带来幸存者，在未来沦陷之前，这也是整个云城唯一安全的地方。
在青云监狱的附近，还有一座庞大的医院，名为青云医院。色彩靓丽的红色越野车停在了医院大门前被拦下，姜蔓和祝繁阳从车内走了出来。
两人进到大门口搭建的临时检查处，由护士检查了身上是否有伤口，并确定没有携带危险物品后，才进到了青云医院中。
医院冷冷清清，医生护士比病号多，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更多人来到云城郊区，这座医院也不会再冷清。
姜蔓往四周扫了一眼，她似乎是随意挑了个方向，但很快就被护士拦了下来：“女士，前面是消毒供应室，闲杂人员不得入内，您是要去哪里？”
“是这样的，我想订做一辆轮椅。”姜蔓回答道：“您能给我指个方向吗？”
青云医院规模很大，设有专门的康复中心，护士告诉姜蔓，可以去康复中心订做轮椅。
姜蔓礼貌道谢，护士离开后，祝繁阳迫不及待的问：“为什么要订做轮椅啊？给谁坐的啊？”
“记住康复中心的位置了吗？”
祝繁阳立刻点头：“当然。”
“你先去。”姜蔓说。
“好的蔓姐。”合格的小弟绝对不会多问为什么，祝繁阳转身就走。
姜蔓抬起头看了看，监控探头诚实的照在她身上，她眸光微闪，灵巧的拐入死角，进入消毒供应室中。
不多时姜蔓便走了出来，她神情泰然自若，甚至还去医院内设的药店购置了一些应急药品，花掉了很大一笔钱。
在她去康复中心的路上，途径医院大门，忽见一辆救护车越过她停在了医院大厅口，数名伤员被担架抬入急救室。
而跟在那些伤员身旁脸色苍白的年轻男人，赫然就是许宁曦。
姜蔓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的紧握，看见许宁曦，她就会想到她是如何在丧尸大楼中身陷囹圄的，但现在时间不对，地点也不对。
姜蔓深呼吸一口气，她告诉自己没关系，无需等到她身陷囹圄，她很快就能看到，命运究竟是不是不可违抗的。
现在还是先去订做轮椅吧。
姜蔓很快走到了康复中心，祝繁阳上前和她打招呼，姜蔓平静的说：“你腿瘸了。”
祝繁阳上道，立刻跛着腿跟着姜蔓走。
姜蔓向护士说明情况后，护士不疑有他，首先询问身高体重，姜蔓回答道：“身高一米八五，体重七十七公斤。”
“您朋友有一米八五？”
祝繁阳一听就不乐意了：“我看起来不像一米八五？”
护士：“……是这样的，这是医院，不建议您谎报身高。”
姜蔓本身就是怕护士问东问西，才让祝繁阳装腿瘸，没想到祝繁阳这个大矮子身高不够，还是让护士发问了。
她有些不耐烦，但依旧接着说道：“患者腿部骨折，短期内不会痊愈，极有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需要轮椅，我希望轮椅能够尽可能的舒适……”
姜蔓在说要求的时候，护士为难的看了眼祝繁阳，祝繁阳“完好”的那只脚还踮了起来，她也看不出祝繁阳有没有一米八五。
姜蔓说完后，接着问：“现在可以付定金了吗？我比较着急，多久能做好？”
“半个月。”
姜蔓付好了定金后，便同祝繁阳离开。祝繁阳踮着脚健步如飞的走出康复中心，看得那护士一愣一愣的。
出去后，祝繁阳好奇的说：“那是熠哥的身高体重吧？蔓姐，你怎么那么清楚啊？”
姜蔓回答道：“之前给他包扎伤口的时候，我抱过他，估计出来的。”
祝繁阳的表情有点古怪，如果人生就是一场舞台剧，那么他总觉得姜蔓和戚明熠的剧本对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