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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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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校场上之事让真珠难以咽下这口气,最无法容忍的是,即使她再三表明忠心,陛下还是屡屡试探于她。

    忿忿回到殿中,看见兰重益才上了药的手掌,心中滋味难辨。实在不敢想象,拉开那张弓用了多少力气才会割破手指,深可见血。

    真珠内疚道:“我不愿和阳阿有任何过节,奈何生母之间有旧怨,阳阿心中症结难消。”

    兰重益握了她的手,宽慰道:“小伤而已,并没有多疼。我初为宫廷武师未授箭术,不是不擅此道,而是不能。”

    不能的原因他不想说,真珠看得出来,也不愿多问,只静静闭上眼睛沉默。

    兰重益抚过她垂落耳畔的发,“父亲和叔伯皆是戎马半生的将军,我自幼随他们奔赴沙场,熟悉兵法布阵,行军打仗多年,区区弓箭岂在话下。只是父母殉国,我遵循先祖遗训离开朝廷,云游四方,再未张开弓箭。”

    他父亲郦彦曾是风雨骑第一任主帅,父业子承,自古如此。

    如今陛下急需这支强大的军队巩固帝位,树立君威,势必要从他这里入手。

    只可惜,他从来就不是所谓的风雨骑主帅。

    …

    翌日,部分诸侯在接到可返领国的旨意后陆续离开临安,维候匆匆踏上返程后,国邸只剩爵位极高的几位王侯。

    沛王元妥本该离京就藩,然而足月待产迟迟不能动身,惠恩又有皇帝临时交予的任务,还没回宫缴旨,元妥只得遵照皇命暂居后闱。

    晏食过后,昏沉的天色笼罩了临安城。

    偌大的寝殿里,徐皇后披头散发地坐在梳妆台前。

    昨夜抱着女儿哭了一场,辗转一夜未睡,始终不能平复心绪。

    “阳阿可是在陛下那儿?”徐后问侍女。

    侍女回道:“君主已经回宫。”

    “让她来见我。”

    听闻太上皇后有召,阳阿片刻不敢耽搁地赶到。

    半个时辰前徐皇后还神情恹恹,此时已盘好发髻,服饰整洁地坐在前殿。

    徐后命宫人退下,招手示意阳阿近前。

    阳阿心知兹事体大,依偎在她脚边,“母亲有事尽管吩咐。”

    徐皇后道:“我想了想,离黎阳最近、兵力最多的唯有辟阳侯一人,不如借他的兵力除去风雨骑。这件事事关你阿姊的帝位,你以我的名义去,确保万无一失。”

    阳阿滞住,“母亲要杀尽风雨骑?”

    徐皇后拽住她的手,目露悲色,“再没有别的办法了,徐家已然不能信,你阿姊又是个心软仁慈的,眼下所有希冀全都寄托于你。阳阿,你一定要帮你阿姊,办成此事。”

    徐皇后颤声请求,是阳阿见所未见。

    从中宫出来,阳阿回首望着还没来得及合上的殿门,耳边回响起徐皇后的那些话。

    她的命运和元玮彻底绑在了一起,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义无反顾地执行命令是她活下去唯一的选择。

    阳阿的心情沉重,又亢奋,索性弃了凤舆。

    她步伐轻快,途经上林苑,还悠闲地停下来观赏宫中豢养的飞禽。

    群鹤在暮色中翩然起舞,附近乐馆传来悦耳的丝竹,音色却婉转悲戚,与佳节的气氛极不相称。

    阳阿微蹙眉头,四处张望,只见一名内侍慌张趋到跟前,小声禀道:“殿下,瑶光寺的侍女回宫了。”

    阳阿登时叱道:“好大的胆子,未持本宫手令竟敢私自回京。”

    她提步直奔大殿,内侍忙去传唤瑶光寺回来的侍女。

    夜以继日赶回临安的侍女衣饰发髻凌乱不堪,脸上一片死灰,阳阿踏入殿中便扑通跪下,头贴在地上不住颤栗。

    “小婢不敢冒然回京,但瑶光寺急信不可不传。”

    阳阿冷道:“什么急信竟要你连夜回京。”

    侍女不敢欺瞒,“瑶光寺宫监已经赶到前朝禀告,酉时三刻,寺中讣告,冯贵姬薨了。”

    阳阿眼皮一跳,预感不祥,“庆阳知道了?”

    “嬷嬷发觉时……贵姬的心腹早已逃脱。”侍女支吾着,“许是、许是知晓了。”

    “知晓了?”阳阿微眯美眸,挑眉注视着地上抖如筛糠的侍女,“我说过,她死了不要紧,要是胆敢让她身边的人回来通风报信,必叫你不得好死。”

    阳阿面色剧变,抬足重重踹在了侍女头上……

    惊闻母亲病逝的噩耗时,庆阳正在姨母冯贵妃宫中抄写第二十九卷经文。

    这是她每日功课,潜心抄写佛经,积攒功德,为母亲祈福,祈愿她病体早日康复。

    只是今夜不知怎的心神不宁,始终静不下心来抄写,致使笔尖落下墨汁,污毁了经书。

    保母劝道:“公主还是明日再写吧,一百卷一时半会也抄不完。”

    庆阳醒过神,提笔继续,“要是半途而废,佛主会因我心不够诚而多加怪罪。”

    见公主沉浸佛经,保母暗暗叹气,起身去备宵夜。

    刚至殿前,隐隐瞧见贵妃身边的女官领着一名内侍匆忙而来。

    待两人近了,保母才认出是贵姬身边的内监,不由大吃一惊,“宫监怎的来了?!”

    庆阳立在案后,颤声道:“你怀中何物?”

    宫监一摸衣襟,绢帛已然露出一角,随即再也控制不住,放声恸哭,“殿下请节哀。”

    “阿娘的遗笔?她留给我的遗笔。”庆阳几乎咆哮,“快给我。”

    宫监递上绢帛,“殿下珍重。”

    庆阳充耳不闻,展开绢帛,双目逐渐通红,视线停留在“公主芳鉴,敬启者”几个字再也挪不开。

    梗在心头的一口气是她忍受多年的委屈,这口气松了,就是要了她的命。

    “阿娘!”

    庆阳松手倒下,身后的屏风发出轰天巨响,在平静的晋宫惊起波澜。

    小冯氏病薨的消息传开后的第三日,云州方向来了一位宫使。

    宫使并没有大张旗鼓地觐见元玮,而是乔装成侍卫赶到国邸,将信件当面呈递给了破阵,请他转呈真珠,便仓促地离开。

    信是太上皇写给真珠的亲笔,太上皇在信中写,已顺利到达离宫,又说起沛王身孕云云。

    兰重益从外面回来,就见真珠面上带笑,“是有什么喜事么?”

    真珠把信给兰重益,拉他坐到身旁,“四姊临产,君父很是担忧。”

    兰重益展信览阅,真珠便偎在他肩头,“九娣近来哀思过甚,闭门谁也不见,四姊也好些日子不曾见了,上次见她心事重重,莫非是将为人母,心思郁结?”

    兰重益笑道:“真珠若是做了母亲,可会因此悒郁?”

    真珠愣住,前世应星和她并不亲近,久安又因兰重益之故不得她重视,可说那一生她都没有尽到半分母亲的责任。

    真珠心怀愧疚,伏到兰重益耳边,“如果是和公子生,岂会悒郁。”

    兰重益红了耳根,握拳抵唇咳嗽了几声,“君父说云州离宫没有黄梅。”

    真珠道:“他最爱黄梅。每年春日开花,专门莳花的宫女便会剪下枝条秀美的送到内禁,翌日君父就把黄梅分赐给大臣,此后晋臣都以得到御赐黄梅为荣。”

    兰重益把信拿开,抚上她的额头,“太医来问过脉了吗?怎么说?”

    “等这副药吃完才能查出究竟,公子不要太过担忧。”

    兰重益听了,端凝她发红的脸,神色古怪。

    真珠躺在兰重益膝上,闭上眼睛,“春天一到就容易犯困,早上还打算去田郊上看看,准备三月酿制松缪,这会儿已是困得睁不开眼。”

    细碎的短发覆在眼上,真珠抬手抓挠,兰重益用手指拨开,凝视着她婴儿般的睡颜,无奈轻叹,将她轻轻揽进臂弯。

    阿玉和破阵进来,两人都吓了一跳。

    阿玉要伺候真珠去睡,兰重益摆摆手,径直抱了真珠进寝房。

    安置睡下,再出来时见孟纠立在门外。

    孟纠道:“冯贵妃拜访殿下,正在前庭。”

    兰重益眉眼一瞬。他与冯贵妃从无照面,她来见自己做什么?

    看了看四周,吩咐道:“请贵妃稍歇,容我更衣。”

    春天的晋国还未回暖,屋外吹着寒风,掠得脸颊冰冷,冯贵妃褪去帽子,抚顺稍显散乱的发髻。

    她今日是民间妇人的妆扮,不像在宫里那般严谨。之所以做这副打扮,是因为来之前没有告知任何人,又是以心腹侍女的出入凭信才得以顺利出宫。

    “姑母真的相信他能救庆阳脱困?”跟着她一路而来的男人问道。

    “我也不没有把握,但能得上皇看重的人,一定有过人之处吧。”冯贵妃掐着手心,总归还是有些不确定。

    她闭了闭目道:“冯杞,我们冯家掌握东海兵权已久,如今对徐家已成威胁,不宜再为庆阳出头。你小姑姑拜托我的,我能做到的也仅此而已了。”

    冯杞望着姑母苍白的面颊,按了按腰上的佩剑,“侄儿明白。”

    孟纠趋步进来,毕恭毕敬地行礼,冯贵妃转头便看见高冠博带的青年出现在门外,神仪清隽,气度不凡,一步步沉稳地踏进来。

    冯贵妃起身行礼,“临江君。”

    兰重益赶在她前面拜了下去,“贵妃趁夜来此,想必是不宜声张,既如此何不摒去贵妃和临江君的身份,只当姑侄叙话。”

    落座时,目光似有若无地瞟了眼武安侯冯杞。

    冯贵妃道:“公子所言不差,妾冒然而来,是为庆阳一事。”

    兰重益关切道:“公主因母丧闭门谢客,不知她状况如何?”

    “饮食不进,日夜痛哭。”冯贵妃叹息,“我也无法,试着安抚,昨夜情绪稳定与她长谈,才知一些不为人知的秘辛。”

    “秘辛?”兰重益凝眉静听。

    冯贵妃道:“几位公主中,她年纪最小,却最先获赐封号,可见上皇对她的疼爱。但上皇此行仓促,未曾留下为她指定驸马的旨意,因这个,阳阿起意让她替其嫁去靖地,庆阳失母服丧三月,三月过后也还是耽误不得婚期。”

    “靖候为人怯懦怕事,即便知道真相,也不敢多说一二。”兰重益唇角一弯,“阿姨将此事与我道,不怕我向陛下告密?”

    冯杞皱眉,“还请殿下不要开这种玩笑。”他按紧了腰中剑柄,似乎下一刻就会拔剑而起。

    兰重益瞧着那张陡然变色的脸,淡然地扶了扶案台上的兰烛。

    一时间,冯贵妃大气也不敢出,呼吸紊乱地看着对面让人捉摸不透的年轻人,试探道:“真珠也曾助过庆阳。”

    “有这回事?”兰重益略略沉吟,微笑。这种爱管他人闲事的秉性也不知是好还是坏。

    “正是。”想到庆阳说的那些话,冯贵妃心有余悸。她实在不能想象,庆阳曾经最信任的太女和阳阿会为一己私欲不顾姐妹之情,而鲜少来往并不亲厚的临江王却在庆阳被人刁难时挺身而出。

    “若是临江君决定袖手旁观,庆阳将沦为陛下和阳阿的牺牲。她连十三岁都不到,就被迫嫁去那等险恶之地。”说着,冯贵妃掩面拭泪。

    兰重益失神,十三岁啊。

    真珠不满十三岁即出临安前往临江,在庞氏的耳目下艰难求生。

    如果那时,能有这样为其着想的亲人,又怎会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兰重益道:“明日朝会,还请公主务必参与,向陛下请愿,为母发丧。”

    冯贵妃不明白,“缓兵之计而已,庆阳嫁去靖地仍是无可避免。”

    兰重益拾起茶杯,碰了下嘴唇,“大家都能想到的办法恰恰是解救公主的良方,只不过需在期限上再延长一段时日。父母逝,膝下若无子嗣,女子可行儿孝,为父母守墓,临江国早已推崇此道,晋室目前虽无此例,但不妨碍祖制,反会彰显孝道。公主若想避开此劫,在明日朝会上当着众臣面请愿扶棺入京,以儿身服丧三载,并晨昏诵经为晋室祈福祝祷,如此一来,陛下就算有心偏袒阳阿公主,也不能夺情。”

    宫门关闭的时辰,亲信来催,冯贵妃不得不告辞回宫。

    兰重益将她姑侄二人送到邸外,冯贵妃戴上帽子,附手道:“请留步。”

    兰重益送冯贵妃登上马车,转头便撞上一道目光,他勾起嘴唇,缓缓朝那人拱手。

    冯杞局促地收回视线,扬鞭催动□□的马,追着马车而去。

    孟纠踮脚眺望,满脸疑惑,“怎么瞧着武安侯对殿下似有敌意。”

    “或许吧。”兰重益再次勾唇,负手朝邸内走去。

    初春的夜尤带着渗骨的寒气,穿过长廊甬道,夹杂着红梅的芳馨和新生草木的清香扑打在侍女身上,裙裾猎猎作响。

    真珠沐浴后坐在裀褥上,展开临江来的书信,眼睛微微眯起。

    临江边境因鹤拓内部生乱引起骚动,两军交战伤亡惨重,并失一郡,庞贵嫔为此震怒,命人革去驻南大元帅职务,押其回都。

    在去岁十一月,辅国大将军曹演之弟朱汉顺利接掌南境兵权,冠军大将军岑挚、定远将军岑恪虽仍驻关隘,但手中已无实权,在军事兵权上,她被庞嫣彻底架空。

    庑廊下的竹帘随风飘荡,凉风徐徐灌进,阿玉合上门窗,将侍女刚送进来的牛乳呈到真珠手边,替她揉搓起濯过的湿发。

    真珠啄着牛乳,眼睛却盯着书信发怔,心里不免丧气得很。

    在这之前她已经做好一无所有的准备,但真正承受如此重击还是难以接受。

    纷杂的足音朝这边而来时,真珠才回神,愕然发觉宫人都已退尽。

    “公子回来了。”

    兰重益在真珠身后坐下,捞起垂落在她脸侧遮挡住视线的长发。

    真珠的表情隐藏在晦暗与灯光的阴影里,轮廓温和得不带一丝锋芒。

    兰重益去外间拧了热巾进来,掰过她的脸擦拭,“在我面前何须强忍。”

    真珠狡辩,“今夜风太大,侍女不尽职忘了关窗,吹得我头晕。”

    兰重益弹了她脑门一下,真珠下意识地捂额头,被一把攥住了手腕,兰重益勾着唇,好笑道:“主君是要在自己脸上作画么?”

    原来手里还握着笔,掌侧不小心沾了许多墨汁。

    兰重益擦去墨汁,到外间清洗巾帕,再进来时,真珠向他张开双臂,眼里充盈着晶亮的水珠,神伤地望着自己。

    兰重益僵住,目光幽深地看着她饱含泪珠的眼睛,心肠柔软得不可思议。

    该拿她如何是好?每每到了她这里,再是欠考虑的事情他也不管不顾一头扎进去。

    兰重益摇摇头,叹息一声,双臂穿过腋下环住腰身,将她抱于怀中。

    真珠无声哽咽,“如果有朝一日,我不再是临江女王,公子还会不会像此刻这样待我。”

    她枕在兰重益肩上,圈住他的脖子,见兰重益一言不发,嘴唇扫过他修剪光洁的下巴,温热的气息吐纳喷薄在颈侧。

    “不会。”他道。

    心底某处泛疼,真珠撇下嘴角,有点受伤地看着他,兰重益却低头吻她的发顶,“我知道你心里装着事,不愿说我也不会强求。”

    “你只需记住,我一直站在你看得见的地方,当你需要的时候我就会伸手,哪怕堕入地狱,我也会义无反顾。我说不会,是因为很多地方做的还不够,如果将来你真的失去曾经唾手可得的一切,我会比此刻更好地待你。”

    他的情绪一如往常地平静,但眼底波动的情绪是真珠从未见过的。

    近了床榻,他俯身要放她躺下,真珠环住他的肩,不愿放手。

    兰重益哄道:“明日朝会,早些安寝。”

    真珠目光飘忽,“我时常会想,公子和我成婚是不是只是因为君父的托付,并非发自真心……”

    抬手抚他的脸,指尖在鬓垂稍作停顿,又落在他那双漂亮的瑞凤眼,寸寸描摹起它们的形状。

    兰重益凝着她染上绯色的脸颊,喉结滚动,眼睛竟有些迷离。

    他攥下她的手,牢握在掌心,“你呀。”

    心中的禁忌在这一刻骤然坍塌,他像初入佛门的僧人,面对红尘的诱惑时竟无法以虔诚的心抵制那股神秘的力量。

    正如师父所言,他永远都无法完全抛开红尘,他有情有欲,难渡这世间的爱恨情劫,不过一介凡夫俗子罢了。

    可他甘愿做凡夫俗子啊。

    兰重益俯身,吻落在她的眉心,如一片鹅毛轻盈拂过。

    真珠屏住呼吸,肌肤灼烫之感,忍不住蜷缩了脚趾。

    夜风吹过中庭时淹没了夫妻的喁喁私语,唯有梅花映在格扇上,窥探帐中风景。

    看它蜿蜒伸展,繁复修美的枝条在半透明的格扇上留下疏落的剪影。

    夫妻绣榻相拥,耳畔是簌簌落梅。

    “我不知要如何回答才能使你心安,是你忘了我方才说过的话,还是,你根本没有用心在听。”

    感到挫败的兰重益将脸埋进真珠的香肩,汲取青丝散发的膏沐幽香。

    真珠把他寝衣的带子捻在手中玩耍,“我知道公子的为人秉性,但仍希望公子在我这里也能够坦、率、相、待。”

    她用力戳他的胸口,对他的含蓄表达不满。

    兰重益闷声笑道:“真珠啊。”

    “嗯?”她在光亮中寻找他的轮廓,却只有朦胧的影子。

    兰重益只得握了她的手,“在临江,我赠过你留根的兰花,记不记得?”

    “记得。”

    真珠伸手抚到他头顶发髻,拔掉束发的玉簪,三千青丝覆在枕上,两人长发纠缠,分不清谁是谁的。

    真珠用手指不断地在发间游离,梳拢后又使坏地揉开,乱糟糟一片,不成体统,她放肆地笑,抱住他滚向榻内。

    “当心。”兰重益揽住她的腰,将她按在胸口。

    真珠呆愣地注视着兰重益,“为何这样紧张?”

    兰重益抿了抿唇,严肃道:“你是否有三月未来月事了?”

    真珠神色一滞,吞吐道:“我的月信一直不准时。”

    她心中如滚水。

    如果真的有身,是应星无疑。

    她不敢想,庞嫣的阴谋再次得逞,她是不是还如前世那样永远也摆脱不了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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