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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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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俊莱分析厉害,苦口婆心,劝真珠不可意气用事,避免落入敌人圈套。

    要她眼下置身事外,日后再做计较,不过又是隐忍二字。

    “日后日后,要孤忍到何时。”

    忍了一世不够,莫非她还要再忍一世不成。

    真珠痛苦扶额,跌坐在地,只觉头疼如有针刺,耳边嗡嗡乱鸣,似是孟俊莱絮聒,又似破阵呼喊。

    转目便见到满身刀剑窟窿的兰重益,抱着死去的女儿倒入血泊,应星神情不忍,到底还是漠然离去……

    梦中的情形,何等真实。

    “主君。”

    真珠定了定神,看清阿玉担忧的脸,才知是幻象。

    同昌并非染疫而死,她也没有庭前受刑,一切都似已不同。

    “没有继位的可能,同昌是不是不必死,我也不必为王,不必为她所控?”

    她问阿玉,阿玉想了想,道:“没有桥西驿的那场雪风,大概是的吧。”

    真珠向来无心无肺,却因这件事深受打击,晋帝解除禁令后,她不再入宫去,任谁宣也无动于衷,颇有些自暴自弃。

    朝臣借题发挥,告劾临江王藐视皇权的奏疏摞成小山,太女无力为她开脱,请示晋帝又有告状之嫌,只得由徐国舅出面。

    晋帝问及去向,只说在酒肆饮酒,乐坊作乐,赌坊赌钱,再没别的地方去。

    “同昌孝期,她竟还饮酒作乐。”

    晋帝勃然大怒,立即派人去捉。

    金石心道不好,忙使了身边一个小监去给通风报信。

    小内监快一步出宫,脚程也快,赶到别馆报信时,真珠已经在教坊喝得昏天黑地。

    因她出手阔绰,教坊姬服侍得分外得力,吹拉弹唱,只要她满意。

    见她牛饮,破阵在旁干着急,大着胆子按住酒壶,“不能再饮了。”

    真珠嘟囔着说了句,“扫兴。”摇摇晃晃地起身要去如厕。

    她开门出来,便听楼下爆出一阵惊嘘,随后一个少年沙哑的嗓音响起,分外刺耳,“就摸你了怎的,我不光要摸你的脸,我还要……”

    真珠倚阑看去,一个总角少年双手叉腰,双脚摆开,居高临下地看着一个唇红齿白的小童。

    两人拉扯起来,小童要逃,被少年指使家僮拦住去路,少年哈哈大笑,将他拖拽到身边,“我还没准你走呢,谁让你走的。”

    少年龇牙咧嘴,伸出一双黑黢黢的手揉着小童娇嫩的脸蛋。

    真珠不觉好笑,对破阵道:“徐家管教严厉,竟允徐谦到这等三教九流之地。”

    只怕徐家不知情。

    遂叫破阵唤来了管事,低语几句,给了些金银。

    不多时,管事行到那少年身旁,说了几句话,指了指楼上。那少年脸上登时淫光大放,弃了小童,蹬足就往楼上奔来。

    他在前面跑得飞快,家僮被敲晕拖走也不知。

    屋子熄了火,黑咕隆咚的,伸手不见五指,何况美人,徐谦伸狐疑地朝四处张望,“人在哪呢?”

    正要骂管事捉弄,就被一条麻袋从后笼住,拖了几丈,无数的脚踹在他身上、脑袋上。

    他在里头啊啊叫唤,外头粗鲁叫骂,“没钱还敢来,当老子开的施粥铺啊。”

    徐谦鼻血滚出来淌了一脸,又痛又惊,直呼打错人了,但因家风严厉,不敢自报家门,呜呜痛哼似狗叫。

    坐在案后看戏的真珠乐得抱着肚子打滚,愣是忍下没出声。

    痛快痛快,窝囊这些时日,终于叫她解了回气。

    真珠在地上翻滚,笑得不能自已,破阵忽然进来将她拉起来,急急道:“主君,禁卫来了。”

    真珠一个激灵,酒醒了大半,也没心情再看笑话,爬起来就逃。

    禁卫扑了空,却拾到真珠未及系上的五色绦带,带上坠有红玉,正是她所有。物证呈到御前,又是一番龙颜大怒。

    晋帝还未发作完,后脚传来消息,徐家小公子遭人打了,发现的时候,主仆几个被套在麻袋丢在暗巷里头。

    据说有人看见小公子去过教坊,后来一直不见出来。

    徐皇后一边讲还一边哭,“谦儿从来听兄长的话,何曾去过那种龌龊之地,不定是哪个要害他出丑。”

    晋帝脸色变了变,不置一词,将绦带红玉默默纳入袖中。

    皇后一走,气得拍案,“瞧瞧这缠账干的好事。”

    他让金石搬来太女批阅的奏疏,要看看有多少人弹劾临江王。

    金石在旁替他翻折,见他面色愈发难看,不禁出了身冷汗,真怕他就此发落。

    出乎意料的是,晋帝翻完最后一封,竟是难得的平静。

    奏疏参劾了三人。

    一是徐国舅之弟徐轲,参他在东海贪污军饷,二是临江国庞贵嫔豫政,独断乾纲,三是临江王,豢养伶僮,滥用赏罚,败坏君德。

    桩桩件件,皆指向真珠。

    而这最后一本……

    潍候为先皇嗣君之遗孤,可立为储君。

    当初太女是他们请立的,如今要搅乱这池春水的还是他们。

    细思之下,不由地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晋帝蹙了蹙眉,吩咐道:“备车,朕要出宫。”

    真珠早得消息,跪于房内,看着缓步而进的男人,颇有几分垂头丧气,讷讷地唤了声,“父皇。”

    晋帝放下帷帽,目光掠过真珠被风吹乱的额发,也不叫起身,只定定瞧着她尚未完全长开的五官。

    宫中见过文德皇后真容的人少之甚少,如今只剩儿时起就陪伴左右的金石,便是亲近的皇后贵妃都不曾目睹。

    正是这样,几乎无人知晓,真珠极类他的母亲文德皇后,尤其这双眼睛。

    至今他还清楚地记得,初见真珠,她对着自己笑时,那种无语言表的震撼。震撼过后,他无比庆幸,会不会是母亲的在天之灵护佑真珠,使她免于那场大火,留下他余生唯一的念想。

    “父皇。”真珠被他的眼神看得发毛,“臣儿知错,往后再不敢了。”

    她晓得坦白才能从宽,因此认错认得十分爽快。

    晋帝藏着私心,拿她真没办法,让她起身来,叹道:“也不知你这性子像谁。”

    他是分毫不提痛殴徐谦之事。

    但他不提,不代表不知情。

    要是往日她犯错,父皇必定暴跳如雷,少不得打她两顿板子,今夜这般风平浪静,倒让真珠心中惴惴,心想还不如一顿板子来得直接。

    真珠百思不得其解,正埋头苦思,就听晋帝道:“为父决意退位南下。”

    真珠疑心听错,退位?

    父皇舞象之年征伐四海,弱冠承继大位,戎马半生,见惯权势的跌宕起伏,历经沙场的刀光剑影,如蝗箭矢,堪称一代雄主,竟会心生退意。

    她不明白,“父皇年富力强,怎会想到退位?”

    前世他虽是退位,也是病入膏肓不得已。

    晋帝摇了摇手,在他看到那封奏疏时就已然明白,在这乱相丛生、诸国混战之际,女子在男人的世界主政迟早要大乱。

    “君王生老病死和常人无二,算不得什么,对百姓而言也只需要一段君权更替的过程罢了,只是……”

    他顿了一下,却不继续往下说了,而是看向真珠,重新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你如何评价太宗皇帝?”

    这种要命的问题,真珠怕说的不对,又得挨板子,忙不迭地摇头,“真珠无知,不敢妄言太宗功绩。”

    晋帝却不给她机会,“说!”

    真珠吞了吞口水,七拼八凑的,还真把窦王师翻来覆去讲的那套连贯了起来。

    女子为帝早开先河。

    南国开国的高祖武圣皇帝一生勤勉执政,后宫并不充裕,膝下也只太宗一女。太宗生来温雅姣美,伶俐克敏,武圣帝甚为垂爱,当作儿郎教养,又担忧她为帝不能守成,呕心教导,授以毕生心血。

    当时她还和窦王师说,她这位老祖宗还真是人才,谁不让太宗做女皇就捶碎那人的脑袋。

    有其父必有其女,太宗皇帝即位后完美地继承了她老爹驭臣的手段,咣咣咣,干脆利落地捶碎了不少人的脑袋。

    当然,她不能说太宗是个王道兵道霸道三存的暴躁女皇,不然碎的就是她的脑袋了。

    真珠拱手回道:“太宗虽为女儿身,其心壮不输须眉,登极后手腕强硬,鼓励农事,开凿水渠运河,修筑南学义塾,提拔寒门学子,为大晋的繁荣奠定基础,其功其劳,永载史册。父皇要臣儿评价,不如听听百姓看法,他们的意见胜过谏官言臣。”

    晋帝颔首,“你也就这会儿会说话。”

    其实晋帝也不是顽固保守的皇帝,他登位后,朝堂上也出现过执掌权柄的女官和跨马御侮的女将。既能容纳女人参政,也不会反对女人主政。

    真珠疑惑极了,“父皇为何有动摇之意?”

    晋帝没料到她看出来,也不和她隐瞒了,“你长姊天资驽钝,性情软弱,过度依赖徐家,在政事上毫无主张见地,她主政难免被后族操持。二来,他日若有变故,她一女子性命尚且难顾,遑论百年基业。”

    太女如何,真珠不愿多做评价,“父皇要易储,不该来问真珠。”

    她说这话时目光坚定,容颜极盛,和她养母庞嫣简直如出一辙。

    晋帝眉头蹙拢,“你涉世未深,的确不该牵涉进来。”

    他将袖袋中的绦带取出,咣当扔在小案上,“同昌孝期未过,你如此招摇,只是为了与朕赌气,委实混账了些,朕不重罚,难以服众。你且准备几日,去沱县,无诏不得擅离。”

    既然敢做,真珠就没在怕,“父皇能否应真珠一事?”

    晋帝颔首,“道来。”

    真珠郑重地揖了一礼,“儿臣要乾州太守李晦。”

    李晦不能为她所用,那也不能留给太女。

    晋帝离开之后,孟俊莱还腿软的不行,真珠轻嗤道:“孤不过是要了个大臣而已。”

    孟俊莱擦了擦汗,只有一句由衷的感叹,“大王要的只是一个大臣,陛下要的可能就是臣的脑袋。”

    试问天底下还有比他更悲催的君王近臣?

    临到睡前,孟俊莱还揪着心,忧惧地退下,嬷嬷捧来煎药,要看着真珠服下。真珠为不起疑心,凡是要她喝的吃的都当着嬷嬷的面,叫她眼睛明明白白瞧着。

    阿玉伺候梳洗时,甚是气愤,“这老婢愈发的没规矩。”

    真珠好笑道:“茹氏指派的人,你要她来听孤的,怎么可能。”

    “主君莫急,总有天叫她们唯命是从,不敢吭声。”

    替她收拾了,阿玉取下脖颈间温润的玉鹿,用绸帕裹实压在枕下,问道:“主君明日可要进宫去?”

    真珠道:“当然的,孤要去看看月氏送的老马。”

    为东海徐轲贪污案,为月氏幽禁大长公主一事,为李晦,她都得去。

    北塞的战事愈演愈烈,朝廷派遣的二路援军在蒋立本的率领下誓师出征,将北上与公孙军会和。

    晋帝病情稍好些了,不敢松懈疏怠,每日带病升殿,朝后事务交由太女,有意培养她独立处理的能力。

    晋帝豫政,后宫随之也活络起来,李婕妤不甘家族就此湮灭,使出浑身解数,百般手段。

    李氏容貌娇俏,不拘章法,性情和郁夫人有几分相像,入宫以来颇得圣心,封号虽在九嫔之下,开销用度却与三夫人比肩。这一点不足以说明她是盛宠,但自郁夫人逝后,能在宫禁频繁走动的也就她一人。

    然而,再是盛宠的妃嫔,也比不得公主精贵。李家没落后,李婕妤虽未受大牵连,却是不再受晋帝待见。

    今日来烦扰了多时,见晋帝确实没心思搭理,李婕妤悻悻离去。

    在殿外撞见众星捧月而来的皇后太女,脸上最后那点骄傲再也维持不下,捧面跑开了。

    太女元玮提前下学而来,晋帝考问了几篇文章,只勉强答得上来。

    晋帝很是不悦,“天资不行,后天更要加倍用功,为何提早下学。”

    元玮惊出冷汗,忙伏首认错,“臣知错。”

    “太傅对你的学业很是宽容,看来是极满意你这个学生。”晋帝五指轻叩长案,若有所思。

    元玮紧张到满头大汗,望了望对面的母亲,徐皇后鼓励地冲她点了点头。

    元玮取出汗巾轻轻拭着脸,但新渗出的汗水又滚下来,怎么也擦不尽。

    终于把汗水攒干,她解释道:“父皇误会太傅了,太傅待儿极为严苛,每篇政论解析透彻才肯下学。”

    见父皇表情不再严肃,暗暗松了一口气。

    徐皇后又接过话来,“陛下可是忘了,贺郢和惠恩从东海出发有一月了,这两日也该到临安了。”

    晋帝这才察觉,元玮绾起双鬟,着的是甘草黄云纹公服,做了女儿家妆拌。

    听母亲提到贺郢,元玮满怀欣喜,两颊飞起红云,却不想瞧见父亲冰冷的神情。

    晋帝不喜东宫驸马贺郢,人尽皆知。

    晋帝认为贺郢被娇惯太过,非太女良配,一直有心锤炼,让他及早树立威信,翊助太女朝事。

    年初郑公主驸马惠恩到东海督促海防,晋帝派他随同,贺郢不念皇帝的用心良苦,满腹抱怨牢骚,晋帝有所耳闻,对这个蒙受祖荫的世家子弟愈发不喜。

    三位驸马中,惠恩敦厚忠实,晋帝对他颇为欣赏。

    这日在水榭与李晦手谈,不止一次提起惠恩,赞赏一次又觉得惋惜,“他为驸马,仕途局限受阻,抱负无处可施。”

    黑子悠悠落下,李晦斟酌片刻,落了白子,“陛下有失偏颇。”

    晋帝听着糊涂,“此话怎讲?”

    “陛下赐婚临江王,让公子从旁辅佐,是委以重任。公子与惠驸马身份并无不同,陛下能重用公子,为何不能重用惠驸马。”

    晋帝大笑,“卿家倒是惊醒了朕这个局中人。”

    这时金石趋步过来,压声道:“少君来了。”

    晋帝搁下棋子,望向窗外,眉头微锁,李晦顺着视线望出去,柳条拂岸的湖畔,穿着银朱色广袖深衣的少女疾步而来。

    晋帝微微眯眼,摸了粒棋子落下,“临江王做的荒唐事想必你也有耳闻,朕已下诏,罚她到沱县事农。”

    “事农?”让养尊处优的帝子去过农人的日子?

    李晦显然没想到。

    估摸着人该近了,晋帝摩挲着棋子,“临江王离经叛道,又狂妄自大,待会上殿来,你不妨在旁静听,要是她上来与你搭话,不理会就是。”

    一局未完,内侍过来通禀,晋帝屏退了宫人,李晦也退到下首就坐。

    真珠穿宫过来,满头的大汗。

    “少君何必跑着来啊。”金石拿了绢巾给她。

    真珠胡乱擦了两把,“我听闻姑祖母舞阳公主在月氏受了委屈。”

    她在那边擦汗,晋帝在这方听得明明白白,“舞阳公主受委屈与你何干?”

    真珠草草行过礼,据茵席坐下,气鼓鼓道:“他们苛待公主,自与儿臣相干。儿臣不服,南人从来不惧开战,当以武力迫使月氏屈服,风光迎回公主,为何要与其对峙。”

    月氏先王王后,远嫁的晋国舞阳公主上疏表明思乡之切,赐她与大晋属臣返回故国,高王断然不允,以通风报信叛国为由将舞阳公主和其孙女冲毓幽静宫苑,并遣派大臣出使晋国,放言南下一战不可避免,若想免遭生灵涂炭,迎回公主,晋朝廷需割地纳贡,晋王需向月氏王俯首称儿皇帝。

    朝臣万分震怒,遥想当年,舞阳公主为国家大义舍身赴北,与月氏永结秦晋,在政治婚姻的缓和下两国维持了长达四十余年的和平,功劳堪比史上任何名将。舍她不义,不舍又面临苦战。于是就形成今日局面,两国对峙于北境。

    因战事迟迟未决,每日常朝俨然置于寒冰,她嘴唇一碰,就说要打,分毫不惧威势。

    晋帝好笑不已,“无知小儿,皮相之见。”

    真珠扁扁嘴,从金石手上接过热茶,饮完皱眉,“东海雪芽是贱卖了么,我次次来都饮这个。”

    金石解释:“今年量大,贡的也就多些。”

    真珠放下茶,在她面前的棋盘上,一局残局亟待拯救,望了眼安静如鸡的李晦,嘴角微微上扬。

    “臣去看了捆在马厩的老马,果真是又疯又病,月氏如此藐视我朝,实在欺人太甚了。父皇既说儿臣是小儿,小儿杀了疯马,应该无人置喙。”

    月氏遣派使臣,还送来一匹马给晋帝,说是一匹烈驹,其实是匹老病马。月氏的意思不言而喻,意在指晋国不复当年,曾经冲锋陷阵、勇猛无敌的将士相继病老死去,晋国面临无将可用的局势,而月氏却有无数不可降服的年轻烈驹,这些烈驹有着彪壮的体格和充沛的精力,在晋国土地上驰骋呼啸,无所畏惧。

    月氏高王明目张胆地侮辱晋国,晋帝脸上岂能好看。

    果然,她提疯马,晋帝脸色顿时沉下来。金石流露出担忧的神色,冲真珠摆手暗示。

    真珠知晓父皇私下纵容,不会怎样,便要恃宠而骄,继续追问:“父皇同意吗?”

    “同意什么?你整日胡作非为,不和王师好好读书习政,管什么疯马。”

    真珠极是不爱读书的,托腮叹道:“读书有什么用,母亲都不管我这些。”

    晋帝怒道:“庞氏不过是行养育之职,岂会全心全意待你。”

    庞嫣这个女人,晋帝最是痛恶,他把真珠托付给庞嫣,却被她养废。如今更是占据临江,盘踞东部,势力强盛到足与朝廷相抗,动不得她半分。何况真珠羽翼未丰,一时半会还须仰仗于她。

    真珠心中明白,嘴上却犟着,“要是有生母还要养母做什么。”

    晋帝听了生气,怕按捺不住发火,挥手让她赶紧退下。

    真珠搅了棋局,走到一半又折回,看着李晦的方向,拱袖道:“父皇,儿臣从没求过什么,但能不能把李使君赐给儿臣做御史?”

    李晦诧异。

    晋帝轻咳两声,上次她求,没答应,不想如此坚持。

    他不耐地挥了挥宽大的袖子,真珠立即笑嘻嘻道:“儿臣当父皇答应了。”

    她笑着从水榭退出,李晦还是一副云里雾里的样子,“陛下,这是?”

    晋帝目中带了点笑意,“她向朕要人也不是一回两回,不必理会。”

    李晦微笑,“大王随心所欲,天真烂漫。但陛下待大王似乎格外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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