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赤脚医生
因为我的低烧不见好,我父亲只好拎着一包红糖到黄庄去请大队的赤脚医生。
我父亲临出门的时候,我母亲对他说:“外婆家也在黄庄,你去的时候,顺便也带一斤红糖,看看外婆吧。”
我父亲哪敢不从。他从厨柜里又拿了一包红糖,屁颠颠地出门了。
我朝我父亲喊了一声,我也要去。父亲像没听见一样。
我母亲说:“三毛你发低烧,还在生病,而且你头上的包还没消呢?”
我说:“不正好可以看赤脚医生吗?”
母亲想想也对,看医生,病人亲自到场更好,免了赤脚医生到家里来看病还要招待他吃饭呢。而且,我老在家躺着也不是事,出去走走,活动活动,说不定更好。
我母亲对我说:“那你去吧,累的时候,让你爹背你。”
我答应得很干脆,瞬间就跑了出去。
我父亲看我追了上来,大为吃惊。
他让我回去,好好地躺着。
我说,我跟母亲说好了,她同意的。
我父亲没辙了。有时候,还是我母亲这尚方宝剑,好使。
我为什么要跟我父亲一起呢?
还不是想到我外婆家,听她讲鬼故事。
我父亲带我进了赤脚医生的家。赤脚医生姓黄,叫黄金。
这名字要是在乱世,连累他本人都死好多回了。
另外,这名字,与他赤脚医生的身份也不相符的。
做医生如果太看重金钱,那就是奸医或者庸医了。希望他不是。
父亲见到黄金,便将红糖放到他面前的桌上。
黄金连一句客气话都没有,就问我哪儿不舒服。
我父亲说,他低烧。
黄金用手摸了摸我额头,对我说:“回去吧。”
我和我父亲大为不解。我们是来看病的,病没看,却叫我们回去,岂有此理。
黄金说:“高烧,我这有退烧药,低烧,不叫烧,我没药,回去多喝水,多休息,就没事了。”
这是什么医生?
简直辜负了我母亲的殷切期望。也罢,反正我也觉得低烧没什么。
我想起我头上的包来了,我说:“还有我这包。”
我对黄金说着,用手指了指头上的包。
黄金还是那副傲娇的样子,说:“回去用热毛巾多敷一下就会好的。不需要药的。”
一包红糖,就套了赤脚医生这几句话?
没带粮票,或者其他的东西,礼薄了不成?
或者看到了我父亲兜里另一包红糖没拿出来?
什么药都没有。不过也好。他至少没有糊弄我们,没多收钱财。
我父亲向他表示感谢,我们离开了。
一到我外婆家,我父亲就问有什么事需要做的。外婆说没有。
我父亲就跑到门口,将屋檐下堆放的马柴,抱到场地上,又从屋里拿出斧子,开始劈马柴。
我父亲是个闲不住的人。他这一点很讨我外婆喜欢。
其实,我更讨我外婆喜欢。
我说这话,是一个总结性的语言。你看我现在与外婆亲蜜无间,你可能不会想到,我们以前不是这样的。
我们的关系由仇视,疏远,接触再到亲密的过程,其实,也就是一个不打不成交的过程。
为什么说是仇视呢?
这先得从大人们的关系说起。
我外婆以前对我母亲不好。
外婆在黄庄,我们在灵庄,我们与外婆几乎是没有什么来往的。
好端端的至亲亲戚,为什么不来往?自从我外公黄世仁解放前慑于逃离之后,一直杳无音信,估计是死在外面了。
我外婆一直独居。
我母亲是我外婆的女儿,我外婆为什么要仇视我母亲和我们呢?
并且一直不与我们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