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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水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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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蜈蚣的反击力度大到什么程度?

    我见它头还在摆动,尾巴就已经扫过来了。

    它不仅把我二叔家屋顶上仅存的几片瓦扫下来好几块,更重要的是,它扫到我了。

    我猝不及防,连人带梯子顷刻被它扫了下去。

    屋顶上的瓦,落地比我们快。

    “咣当”、“咣当”。

    幸亏社员躲得快,不然也是头破血流。

    我摔到下面,本来没事,胡石和大毛同时接住了我。

    但是,他们只顾着接我,却疏忽了倒下来的梯子。

    梯子的一端打在我的头上。

    没有过程,我直接就昏迷了。

    我醒来的时候,是躺在我们家的床上。

    我母亲攥着我的手,甚是惊喜。

    她说:“你都昏迷两小时了,醒来就好,我去打鸡蛋给你吃。”

    对我来说,糖打鸡蛋,从来都是最好的食品和嘉奖。

    母亲刚站起身,我就问:“蜈蚣呢?”

    我母亲说:“你还掂记蜈蚣,蜈蚣早就被我们打得皮开肉绽,拖到田里掩埋了。”

    蜈蚣气数已绝,它这次出来,是在劫难逃,也是死有余辜,怪不得我们灵庄。

    接着,我母亲绘声绘色、眉飞色舞地向我讲述起,灵庄社员全员出动,斗志昂扬,奋不顾身,合力围歼大蜈蚣的经过。

    我母亲最后感慨地说,大蜈蚣瘫在地上不动了,还有人用洋叉叉它。

    蜈蚣死状惨不忍睹。

    我母亲说完,转身走了。

    原来如此。

    我躺在床上,头部还有些胀痛,我伸手摸了一下头,我自己都感到吃惊。

    我的头部鼓起了一个比鹅蛋还大的包。

    而且,我还在发着烧。发着低烧!

    我母亲没有告诉我,头上有个包和发低烧的事。

    她是希望,等我发现的时候,包已经小了,烧也退了,我就不会那么担心。

    她用心良苦。

    但是,现在,包还是那么大。

    这么大的包,我都不好出去见人了。而且烧也没退。

    灵庄人说,高烧见急,低烧见鬼。

    意思是,得了高烧,那是最急的了,要赶快医治,不然会把脑子烧坏的。

    为什么说低烧见鬼呢?

    灵庄人认为,得了低烧的人,火焰低,气息犹弱,能看见常人看不到的怪现象,比如鬼。

    发低烧,一般都是由严重的惊吓所致。人受到严重的惊吓,魂就被吓掉了。

    魂被吓掉了,人的体温就降低了。心律虚弱,心神不宁,甚至……

    我母亲所以没有告诉我发烧的事,是因为我一开始是高烧。

    现在转为低烧,她认为,这是好的趋势,很快就会好了。

    但是,我低烧从我感觉到的时候开始就不见好。它一直烧到晚上。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

    小时候,我也发烧,而且经常发烧,但那都是高烧,即使有低烧,我也感觉不到。

    我因为高烧,事后总是被我父亲数落,他经常说我烧糊了乱讲。

    我母亲急了。她与我父亲商量,终于拿出我们灵庄传统治疗低烧的杀手锏来:叫吓。

    何为叫吓(hè)?

    其实叫吓,通俗的说法,就是招魂。主要是针对受到惊吓、发低烧的小孩。

    我低烧不退,我母亲一急,自然要为我叫吓了。

    晚上的时候,我母亲让我躺在床上,闭上眼,别动,也别作声。

    然后,她吹灭了我们家所有的灯。她开始从我床前叫起。

    “三毛,你别怕,你好好的,你回来吧。”

    就这句话,她重复不断地叫。从我的卧室,叫到客厅,接着叫到门外。

    又从门外,叫到客厅,一直叫到我床前。意思是,把我的魂叫回来。

    叫过之后,她用热毛巾给我头上长包的地方敷上,然后走出我的卧室,关上门。

    这天晚上,我们家一直没开灯。我父母和大毛、二毛挤在我父母的床上,坐了一夜,既不能说话,也不敢乱动。

    第二天一早,他们都认为我好了的时候,蜂拥而至我睡的房间。

    他们围在我的床前,呼唤着我的名字。我母亲将我头上的湿毛巾拿开,用手摸摸我的额头。我父亲和大毛、二毛焦急地等待着见证神奇时刻的到来。

    但是,我的低烧仍然没有退。

    我母亲大为惊异,自言自语地说:“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还在发低烧呢?”

    我父亲和大毛都不敢相信,依次抚摸我的头部,这才确信无疑。

    大毛说:“给三毛冲碗红糖水喝吧,叫吓也不是办法。”

    在我们灵庄,红糖水被视为上乘滋补佳饮。一般都是人在生病,或者女人生孩子坐月子的时候才会用。因为红糖,物以稀为贵,太珍贵。

    我母亲去了,从厨房里给我端来红糖水。她坐在一边喂我喝。

    我喝过之后,母亲让我再睡一会。

    我母亲又让大毛代她请假,她一天都在家陪护我。

    以我最近的表现,我母亲请假不上工,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她不仅请假方便,而且缺工不扣工分,生产队里照样按平均工分给她计。

    我母亲虽然陪护了我一天,但到晚上的时候,我的低烧仍然不见好。

    我母亲急了。她说:“要是庄大仙在就好了,让他来叫吓。”

    庄大仙以前在村里,除了给人算命外,确实经常给人叫吓的。

    村里人都说,他叫吓比较灵。

    现在,我发高烧了,我母亲自然而然就会想到他。

    但是,全村人除了我和胡石,都认定他死了,到哪让他来叫吓呢。

    就在这个时候,我母亲突然想起,以前庄大仙对我父亲说过的话,三毛是水命。

    何谓水命?

    金木水火土五行中有一个水字。

    水乃生命之源。

    老子曰:“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

    老子的意思是说,最高境界的善行就好像水一样。

    水善于滋润万物而不与万物相争,停留在众人都不喜欢的地方,所以最接近于“道”。

    善于选择地方居住处所,心胸善于保持沉静而深不可测,待人善于真诚、友爱和无私,说话善于恪守信用,为政善于有条有理,办事善于发挥能力,行动善于把握时机。

    正因为他与世无争,所以才不会招惹怨恨,所以没有过失,也就没有怨咎。

    按照《易经》之说,水命之人,却沾水“性”。

    应该是聪明,智慧,善良,坦诚,低调,但也有狡猾、冷漠、阴险的一面。

    这本是星相之说,信即有,不信即无。

    但是,庄大仙却是从水的阴暗面来解释水命及水命之人。

    他说,水命,重泽,显阴,性寒,示冷。

    水命之人,喜水,擅阴,体寒,怪异,易发低烧,胆大,不忆不记过往之事,探险忘身。

    庄大仙所说,好像都是针对我的。

    我父母及大毛皆大为惊异。

    连我自己也觉得水命因我而命名,我就是水命。

    我生来就是不怕水的,而且喜欢水,几乎到了无人能比、无以复加的程度。

    就是在冬天,我看到龙眠河的水,都想下去扎一个猛子。

    体寒,我体会最深。

    再冷的天,我都不是那么觉得冷。

    棉袄穿与不穿,区别不是那么大。

    有火盆,我也喜欢热闹,和大毛、二毛挤在一起烤火,有说有笑。

    但是,没有火盆,下雪天,我也不会打一个寒战。

    体寒还表现在,大热天,有时我额头也冒汗,但都没感觉到有多热。

    正常情况下,我很少冒汗。

    发低烧,应该是常有的事。

    但是因为我不是太怕冷,也不是太怕热的缘故,怪异的身体,我自己都不知道发低烧是什么样,我又没有赤脚医生的温度计。

    胆大,冒险,我承认。无数的经历也证明,我确实就是这样子的。

    总而言之,我就是一个水命的人。水命的人就是一个怪人。我就是一个怪人。

    对我来说,发低烧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何必要治?

    但是,我母亲看我虚弱、无语、表情淡漠,她能不急吗?她能不治吗?

    我母亲受庄大仙的影响,这个时候,想起庄大仙说的话,我是一个水命的人,这就不难理解了。

    大毛还是有点文墨的,他毕竟读过高中,宁愿相信科学,不是很相信迷信。

    只是他有时候,对科学和迷信的界限把握不住、分辨不清而已。

    他说:“还是请赤脚医生来看看吧。”

    这关乎到我的生命。庄大命那一套说辞,不能不让位于科学的精神了。

    我母亲倾向于按照大毛说的了。

    她说:“今晚再叫一次吓,再让他喝碗红糖水,再不见效,明天就去请赤脚医生。”

    母亲按照自己所说的做了。

    她等不及,夜里就跑到我的床前,试一下我的额温。

    我低烧仍然没有退。

    我母亲叹了一口气。

    她对我说,也是安慰我:“三毛,你睡吧,明天就请赤脚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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