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又是女鬼

    我母亲是我们家、也是我们村公认的厨师。

    当然，这个厨师是业余的。

    在她的精心安排和亲自操刀下，一桌丰盛的年夜大餐，就像是一朵绚丽的盛开着的牡丹，绽放在我们家客厅的桌面上。

    我们迅速围坐桌边，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欢快的笑容。

    大毛拿出我父亲最舍不得喝的古井酒，“啪哒”一下，就掀开了酒瓶的盖子。

    大毛问我想不想喝。我说想喝。

    结果我母亲伸手拍了一下大毛的手。大毛迅速缩回了手，没给我倒。

    我母亲很快就给我和二毛，还有她自己，各倒了一杯汽水。

    大毛举起酒杯提议：“首先，我们欢迎我们家的女主人、我们三人亲爱的妈，李秀萍女士，致新年贺辞。“

    从大毛的提议就可以看出，我母亲在我们家享有绝对的权威和受尊敬。

    我母亲却谦虚起来。她向大毛摆摆手，说：“让你爹说吧。”

    大毛立即改口，说：“爹说也好，反正你们两人出一个代表。”

    我们都把目光投向我父亲。我父亲平时训我的时候，语言顺畅，几乎到了口吐连珠的程度。但在这个场合，我担心他口拙词穷。

    我父亲连忙摆手，说：“我不说，我说不好，还是你妈说吧。”

    我母亲下指令道：“就你说！”

    大毛带头鼓掌。我们接着鼓掌。

    我母亲这一道圣旨一下，我父亲哪敢不接？哪敢不从？

    父亲慢慢站起身子。他确实显得有点紧张。

    他又看了一眼我母亲，然后说道：“这，这一年，秀萍你你最辛苦，操持一个家，太太太不容易了。好在大毛能帮家里做做做吧不少事，今年我们我们家挣的工分还还可以以。”

    他越说越紧张，把太太都说出来了。说到这，他却停了下来，像是忘了词似的。

    过了一会，他好像思考好了，接着说：“明年，明年，希望我们我们家更好。大毛要是能处个对象，更更好。干干干杯！”

    我父亲终于把话说完了，举起了杯。他虽然说话吭哧吭哧，甚至有点口吃，但总算把话说完整了，还是有点水平。

    可能是说到大毛处对象的事，大毛有点不好意思了，这回他没有带头鼓掌。

    倒是我母亲第一个鼓掌，大家跟着鼓起来。

    我母亲带头鼓掌，这是她对我父亲的鼓励，也是对我父亲一年来为了这个家所付出的辛勤劳动给予的充分肯定。

    既然我母亲这样高度赞赏和评价我父亲，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我父亲要是没有急躁的脾气，特别是不打我，那就更好了。

    美酒，丰盛的菜肴，香甜的大米饭。觥筹交错，欢声笑语。

    这是我们及我们家在那个单调、艰苦，甚至连空气都紧巴巴的年代，最丰盛的晚餐，也是最快乐的时光。

    吃过饭，我们意犹未尽。

    我父亲红光满面，他按照我母亲的指示，端出了花生、切糖、方便糕、黄豆放在桌上。

    这些都是我母亲手工的杰作。我们虽然已经填饱了肚子，还是忍不住一一品尝的。

    二毛提议打麻将。

    他学会打麻将时间不长，现在一高兴，又想尝试了。他这提议，是我们家唯一能将我撇开的集体活动。但我知道他不是有意要撇开我。

    我母亲喝汽水能把脸喝得红红的。这是我见到过的，我母亲最美丽的时刻。

    我母亲说：“好啊，我们家正好可以坐一桌的，三毛帮我看牌。”

    我母亲就是这么睿智，她安排我们几个儿子做事或者娱乐，从来都没有顾此失彼。

    于是，他们四个人手忙脚乱，将我父亲端上来的点心撤到原处，换上麻将，四人各霸一方。

    我只好坐在我母亲身边，帮她看牌，还时不时做一些端茶倒水的服务工作。

    我母亲夸我好乖。

    但是，对于麻将，我是一点兴趣也没有。

    不一会，我母亲就看出我的无奈。外面正时不时地响起鞭炮声，我自己还有一些鞭炮没有放呢。这个时候，又不会出现蟒蛇、蜈蚣之类，有，也被鞭炮声吓跑了。

    我母亲对我说：“三毛，要么，你去玩吧，别走远。”

    我等的就是她这句话。我回答得很干脆，我说我知道了。

    我立即转身回到我的房间，将大毛给我准备的鞭炮，抓起一部分放在衣服口袋里。

    我又到客厅拿起火香，放在炭火上点。待火香燃着，我吹了一下，然后将一头拿在手里，就冲了出去。

    外面零星放鞭炮的，一般都是儿童，或者是大人带着儿童一起。因为以前村里闹过蟒蛇、蜈蚣和女鬼，为慎重起见，这些孩子在大人的管护下，一般都是在自家门口。

    所以我隔空听不出“s“型水沟那一带，有什么声响。

    我站在门口，刚放了两响，烟灰还没有散尽，我突然看到场地那边的槐树下，站着一个人。

    我以为是来看热闹的。待我揉揉眼睛，仔细一看。

    天啦。这哪是什么看热闹的。

    这分明就是那个女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