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过年之祭
过了一会,我母亲似乎要打破这里的宁静,对我说:“三毛,我和你二哥都说了这么多,你也说一个,但要与过年有关的才行。”
二毛冷不丁的冒出一句:“三毛说一个。”
我说什么呢?而且要与过年有关?
我想起了乞丐之死。
我说,过年的时候,有一位年轻的乞丐,一大早跑到了一个村子里要饭。
太阳出来的时候,他赶到这个村的一个桥上晒太阳。晒着晒着,不一会,上来一对父子,正要过桥往这边走。
后面所说的,就是我和我父亲在桥上所见到的情景。只是以那对父子亲身经历,不提我和我父亲。
说完之后,我母亲和二毛好长时间都没有说话。
定是我描述的恐怖情景令他们毛骨悚然了。
又过了一会,二毛似有微怨,对我说了一句:“大过年的,你说这个,吓不吓人。”
没想到,我母亲突然对我说道:“三毛,这是今天上午你和你爹在桥上见到的真实的情况吗?”
我不好撒谎,把我父亲对我打招呼的话忘到九霄云外,我朝我母亲点了点头。
我母亲自言自语:“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我们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出现过乞丐了。而且,又怎么会冒出黑蜘蛛来?”
我和二毛无语。
我母亲说过之后,皱起眉头,她又补充了一句,说:“这是一个不好的预兆!”
我母亲不仅是在悲悯那个年轻的乞丐,在我们村以前层出不穷发生各种怪异和恐怖的事件之后,她似乎有了一种预感,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关键是,今天过年。
都怪我,大过年的,非要问什么过年的来历,从而道出我们今天的恐怖经历来。既把二毛吓了一顿,又影响了我母亲的情绪。
我就没有我父亲想得周到,想得细致。
我还说他是山货呢,我自己就是一个山货。
这个时候,我父亲和大毛都冲进了厨房。我父亲拎着一桶水,放到我母亲身后。大毛抱着一堆马柴,放到二毛身边的地上。
我父亲走近我母亲身边,关切地问:“累不累?”
我母亲直起腰来,冲他莞尔一笑,伸手将自己头上的刘海往后挪了挪,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对我父亲说:“哪有过年,说累的!”
我父亲像醉了一样,憨厚的一笑。
我母亲转身走到锅台前,伸头看了一下二毛或灶台后面,对二毛说:“二毛,火变小了,加柴。”
她说话的语气,温和而有力。
但是,我看到,我母亲脸上仍然掩饰不了其焦虑的神情。
因为要请祖,我们家客厅靠墙的条几上,我父母摆放起一碗饭、一盘烧鸡和两根山芋,并且烧上香。
那山芋红皮的,我母亲保存了几个月,舍不得给我们吃,就是为了这个。
墙上贴着一张老人图像的年画。老人鹤发童颜,精神矍铄。
他是谁?
我根本不知道。特意问我母亲。
我母亲说,他是老寿星,算是古人,代表着祖宗。
我说:“他不是,我们有祖宗,但不是他,我们祖宗长的不是这个样子。”
我母亲诧异。
我父亲走到我跟前,拍拍我肩膀,说:“过年激动了,烧糊了乱讲是不?对祖宗这么不敬。”
“烧糊了乱讲!”
这是我父亲经常挂在嘴边的口头禅。
我很小的时候,经常发烧,我说话总是不按他们大人的思维定势和套路,但是,我说的话都是我真实的所思所见所闻所感,我父亲不理解,就说我是烧糊了乱讲。
他总是这样对我武断的评价,已经整整四年了。我一般不跟他辩驳。辩驳毫无意义。
好在我母亲总是理解和相信我所说的。
我母亲由诧异转而疑惑。她走到我跟前,弯下腰来,问我:“何出此言?”
我说:“我见过我们的祖先,他们都是长头发,还扎着辫子,穿着青布长衫,他们的名字是比干和林泉。比干是我们的始祖,林泉是他的儿子,是我们的祖宗。”
我母亲更加诧异。
我父亲和二毛云里雾里。
他们没想到,我竟然说得有板有眼,有名有姓。
我母亲问:“你在哪见到的?”
我说:“在梦中。”
二毛突然大笑。一个不苟言笑的人居然笑得这么灿烂。
看来,我报的料直接捅到他的笑腺了。
我父亲补了一句:“你还是烧糊了乱讲。”
我母亲站起身来,她若有所思,仍在疑惑。过了一会,她自言自语地说:“三毛还说到一个林字,真那么回事似的。”
大毛忙着移桌子,搬凳子,这时他也听到了我说的话。
他放下手中的活,走过来,对我说:“三毛,你说的好像是《封神演义》里的人物,里面好像有比干,他后来被纣王挖心了。两年前,我看过这本书,但这也仅是神话故事啊。他怎么成了我们的祖先了?。”
我母亲也跟着问:“是啊,他们存在不存在,我们都不知道,你也就是梦见他们,你怎么知道他们就是我们的祖先呢?”
我说:“胡石说的。”
我父亲插话道:“胡石糊说。”
我抗议。我说:“不是,他是从县城图书馆的资料上查证的。”
大毛开始表现出我们家最高知识分子的姿态来。他高中毕业,这学历,我母亲过去都没达到。
他说:“《封神演义》虽然是神话故事,但也是根据历史而来,历史上应该有比干这个人。我们林姓,是有祖先的,林泉姓林,胡石查证过了,有道理,说明古代还真有这两个人,而且说不定真是我们的祖先。”
我母亲看看大毛,又看看我,问:“毕干是始祖,为什么不姓林?”
我真佩服我母亲的智慧和细致。
我说:“林泉,原来的名字叫泉,是周武王封他为林姓的,那时候,他父亲比干已死了,大毛刚才说的就是,他是被商纣王挖心而死的。林姓自林泉而开始。推到他父亲比干这一代,他们父子就是我们林姓的祖先。比干算是始祖,林泉就是祖宗了。”
大毛纠正我说:“你又叫我大毛。”
我说:“大家都这么叫,跟着习惯了。”
我母亲摸摸我头,说:“叫大哥。”
我干脆叫了一声:“大毛,大哥。”
我把大毛逗乐了。
我父亲不说我烧糊了乱讲了。他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大毛,又看看我母亲。然后说:“我们连我们林家的祖先一道拜吧!”
我们一起转过身来,对着墙上。
我母亲这时又说了一句:“三毛怎么会梦到自家的祖先呢?”
我们五人依次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