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买庄子
“你是说有人要出手京郊的庄子”
虞翠左手拨弄着算盘, 抬眼看向对面坐着的中年妇人，半新不旧的靛青色棉衣裙，梳着圆鬓, 头上只插了只素银簪子，朴素无华。
顾家将齐夫人的嫁妆都还了回来，京郊的小庄子是去年才正式交割清楚, 原来的庄头贪婪太过，直接被虞翠扫地出门，提拔了一个新的庄头上来, 今天来的这个妇人就是新庄头的妻子刘氏。
刘氏点头, 说话的时候因为紧张而显得有些磕巴:“是……是的，那个庄子没什么良田, 就孤零零两座山头, 也就中间夹着的小河谷风景不错, 可一年的产出还不够庄子上的人嚼用, 甚至需要主家贴补，那户人家就动了卖掉的心思。”
“我家那口子说姑娘有小豆蔻, 那买下这个庄子还是比较划算的, 那两座山头长满了金盏菊虞美人这些鲜花, 河谷里也是大片大片的月季和蔷薇, 夏天消暑倒是一个极好的去处, 但也只有好看这一点能拿的出手的了。可好看换不来钱, 还要倒贴钱进去, 这搁谁身上谁都不乐意, 于是报价一千五百两银子。”
“一千五百两他怎么不去抢”虞翠瞪圆了眼，“玉京的地是贵，但一亩上好的良田也就二十两左右, 它这种除了山就是山的庄子，连最下等的田庄都比不过，怎么好意思开口就要一千五百两当别人都是冤大头吗？”
天子脚下寸土寸金，即使是最下等的田地也要七八两银子才能拿下，不过山地就要便宜将近一半，像这种只长花草不长粮食的山庄，能卖个三四百两银子就已经是买家脑子进水了。就像刘氏刚才说的，好看有什么用，换不来钱一切都是白搭。
玉京好看的地方多了去了，香山红叶，灵溪瀑布，燕山镜湖，苍龙幽谷，寒潭雪池……谁瞧得上远离玉京，偏僻还无特色的小山庄啊？它要是温泉庄子，那一千五百两就一千五百两吧，温泉庄子确实值钱，可它不是，那凭什么要一千五百两有钱也不是这么任性的。
“地皮确实不值这个价，值钱的是修在半山腰的园子。”刘氏苦笑，“人说了，想买庄子就必须要把园子也给一起买了，否则就不用再往下谈了。”
虞翠头疼。
大晟开国百年，玉京周边的好地方都被占完了，齐夫人能在京郊买下一个小庄子还是沾了顾老太爷的光，次辅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但也溢了三分之一的价，可想而知玉京地皮的抢手程度。
玉京的小豆蔻要想开起来，需要从河间府那里调货，沧州城离玉京确实不远，可运费积累起来不是小数目，小豆蔻走的就是薄利多销路线，成本升高，抗风险能力就会相应降低。玉京的那些胭脂水粉店铺，几乎都是老字号了，知名度和消费者对人家品牌的忠诚度不是初来乍到的小豆蔻能比的。
河间府的小豆蔻被顾家把持住了大部分，青阳县的小豆蔻由青阳县主慢慢往永平府推广，她们几个创始人的原始股一再被稀释，要不是还需要她的配方和灵感，很可能早就被三振出局了。所以玉京的小豆蔻必须要死死捏在手里，这样才有资格和其他人掰手腕，避免落得一个为他人做嫁衣裳的寥落结局。
配方是她出的，可只要大批量生产就会有其他人知道，顾家现在应该把小豆蔻的大部分产品配方搞到手了，所以最好能在玉京再设一个加工厂，坚决不能再让顾家安插人进来。她脱籍后大概率会在玉京定居，那么就绝不能将小豆蔻拱手让人，她需要小豆蔻为她赚到足够的启动资金。
皇商是替皇家敛财，如果有一个更会敛财的商人主动倒贴上去，那多一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两个皇商还是太少了点儿，三角关系才是最稳定的。
“那个园子是什么情况怎么好意思要一千两银子的”庄子本身已经被她打成五百两了。
刘氏回道:“太/祖皇帝曾游猎到此，当时的同安侯就修了这座园子，亭台楼阁，小桥流水，清幽无比，就是……”
“就是什么？”听上去很不错啊，还有太/祖皇帝游猎遗迹，照理说应该很有市场的，是怎么沦落到强制捆绑出售的
刘氏眼一闭，心一横:“就是它的历任主人买下它后下场都不怎么好，同安侯被太宗革去爵位，宁安公主于园中滑胎，后来的主人不是被革职就是被贬官，或者是家道中落，家宅不宁，总之就没个顺心如意的。”
“……”
这和那种地段好，房屋好，骨折价出的凶宅有什么区别？现代人都忌讳凶宅，更别提迷信的古代人了，这园子要是卖得出去可真是见了鬼了!
“八百八十八两!超过这个数就不用再说什么了，愿意卖我就买，觉得价格低那就再见，我又不是非它不可。一千五百两，我都能买个可以种粮食的小庄子了。”虞翠碎碎念。
刘氏顺从点头，“豆蔻姑娘放心，一定把话跟我家那口子传清楚。”
虞翠笑了笑，起身从金钱柜里拿出一张大晟宝钞，交到了刘氏手里，“这是二百两银子，人家若是愿意卖，这就当做是定金，别让人给截了胡去。”
她又从衣柜里翻出来两匹料子，一匹大红色如意纹花绸，一匹水红烟霞锦，“听说你的女儿快要出嫁了，这两匹料子就当做是我们姑娘的贺礼。”
“这也是给你的，劳累你走这一遭。”一只鼓鼓囊囊的荷包塞到了刘氏手里，“这是主动为姑娘排忧解难的忠心人该有的奖励，是您和邱庄头应得的。咱们算得上是头一回共事，往后这种奖励只会多不会少，老实能干之人不会被埋没功劳，时间长了，你就知道咱们三房是什么样的行事作风了。这是你们夫妻靠自己得到的，可不是我送的人情，收好了啊！”
刘氏嗫喏着嘴唇，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这……这如何使得”
“当然使得!”虞翠又去麻溜打包点心和笔墨纸砚了，“喏，把这几包点心带回去给家里孩子们打打牙祭，我记得顺子这小子快到启蒙的年纪了吧？这套文房四宝是我不用的，你也带回去，让孩子去私塾念书吧，能识字总是好的。”
“豆蔻姑娘……”刘氏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局促地站了起来，拒绝也不是，收下也不是。
虞翠找出一个小竹箱，将刚才所说到的东西都装到了里面，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噔噔噔”跑到书桌前，将三百千这几本启蒙书籍给抽了出来，也装到了小竹箱里。
“这是我自己手抄下的书，自可能有些丑，但肯定没有写错的地方，你让顺子先凑合着用吧。我看能不能把姑娘抄写的那几本给要过来，姑娘的字可是再标准不过的馆阁体了。”
刘氏眼眶酸涩，“已经够用了，豆蔻姑娘你不需要再费心了。”
不是不想送孩子读书，实在是供不起，但自从遇到了豆蔻姑娘，他们一家子的运道就好了起来。当家的被提拔成了庄头，她又得了豆蔻姑娘的嘱托，孩子们也都被豆蔻姑娘记得，还惦记着让顺子读书，去哪里找这般好的主人家呢？
虞翠莞尔一笑:“我等你的好消息。”
她打算自己把这个“凶名在外”的山庄买下来，她之前一直没有买房置地一是不打算在沧州城定居，二是因为她的罪奴身份。家奴的人身和财产都属于主家，没有私财这一说法，就是地契房契上写的是自己的名字，可只要一日是奴籍，主家就可以不用付出任何代价就把自己的私财一扫而空。她倒不是担忧顾照思会抄她老底，她是怕这个山庄的晦气冲撞到顾照思身上，至于她自己，自觉八字硬，头铁不怕!
如果庄子能顺利到手，那么小豆蔻的加工厂就可以放在她眼皮子底下，再笼络住邱庄头这对夫妻，她也算有自己的心腹了。
她要为以后的香水产业做准备，原材料的生产地，忠心的技术工人，还有可靠的管理人才。香水技术在上交国家之前，怎么地也得让她赚够了再说吧？香水又不是什么命脉技术产品，拿来赚钱无可厚非，就像后世网友们说的“奢侈品不坑穷人”，她的香水能坑到的也只会是大晟的有钱人。
算计真的令人头秃，可她没有办法，这世上她无可依之人，只能靠她自己。
又是一年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