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72章
第七十五章
其实与向晨曦吵完架后，安子元也想了许多。
因为他发现向晨曦身上始终有一层无形的硬壳，好像已经与她的生命融为一体，一旦受到刺激，这层硬壳就会变成尖刺，刺伤别人也刺伤她自己。
安子元很认真地考虑了这个问题——向晨曦的这层硬壳有解吗？
他其实并不确定。
但之后他又问自己，没有了这层壳的向晨曦，还是向晨曦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如果他爱一个人，需要对方为他改变，那他爱的究竟是眼前这个人，还是她的某个切片？
安子元很快就找到了答案。
他爱向晨曦，爱她的全部，爱到高中散伙饭那晚，他能忍下伤感，衷心地祝福她跟喜欢的人确认关系；也爱到当初收到她的结婚请柬，他放下一瞬间的嫉妒与伤悲，大方地送上礼物，愿她和心爱的人白头偕老。
同样地，他也爱到在得知她离婚的那一刻，欣喜若狂；爱到一路跟到广城，忐忑地向她表达心意。
在他心里，她一直都是鲜活的，有棱有角的，立体的。她让他感受到了生命的不同维度，她从来也不是平面的。
是的，他爱完整的她。
当晚，把煮好的面放到向晨曦家门口后，安子元就给母亲何玉润打了个电话。
他问母亲，他记得自己小时候，因为一直得不到父亲的认可，所以性格有点自卑敏感，最严重的时候还会因为同学们聊及各自父亲，而他实在无法像其他同学那样描绘出一些经典父爱画面，所以无法融入，从而低落、愤怒、暴躁。只是他现在有点想不起来，这个问题究竟是怎么解决的。
母亲对他的成长经历如数家珍，笑呵呵说：“还能怎么解决啊，那时候我意识到不对劲，就赶紧去找那些做青少年教育的朋友们请教了呀，该怎样引导怎样培养，我可都是照着书做的，就怕你长成一个心理残缺的人。”
说完之后，她又微微一顿，遗憾道，“但我也知道，你跟你爸的感情，到底成了你心里的一个遗憾。只是你已经学会了面对和温和地处理。”
安子元轻笑，说：“谢谢妈妈。”
挂断电话后，他终于意识到了他在向晨曦身上感受到的共鸣，以及同样也无法忽视的碰撞来源于哪里。
那是因为从来没有人像他的母亲引导他一样，引导向晨曦。
她一个人跌跌撞撞走到今天，终于在疼痛中涅槃，学会了正视心中伴随着她人生的伤口。可是因为没有人指导，她处理伤口的方式就显得极为刚烈惨痛。
所以，她只是停留在他曾经的某个阶段。
有硬壳有尖刺都没关系，那是保护自己的手段。但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无法正确操控那些刺，于是总是自损八百。
所以，他答应她暂时分开的要求，以退为进，先让濒死的棋局焕出新的生机。
而他在天台对她说的那些话，更像是将自己从母亲那里获得的爱传递给她。他永远感谢母亲，让他拥有富足的爱意，也能产生充沛的爱意，足以分享释放给身边的人。
安子元其实并不确定向晨曦能不能因此顺利走出她给自己设下的牢笼，也不清楚如果可以，她需要多久时间才能走出来。
但他始终希望，无论他们这段关系最终的走向如何，向晨曦都能越来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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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的除夕，向晨曦是和妹妹一起过的。而安子元也回了父母那过年。
零点整，向晨曦刚把给领导同事客户的祝福信息群发出去，手机里就跳出来安子元的未读微信。
男人发来祝福：新年快乐。
其实分开的这些日子，他们一直有联系，简单问好，分享日常，像短暂异地恋的情侣，又或者是暂时分隔两地的亲人。
向晨曦无法明确定义，一开始还会觉得困惑，可后来习惯之后，她反倒找回了曾经丢失的平静和愉悦。
她捧着手机，也给他回过去四个字：新年快乐。
想了想，她又问：今年没玩烟火棒？
安子元很快回：你不也没去看烟花。
向晨曦没忍住弯唇，慢吞吞打字：看了，跟我妹一起，只是忘了拍照片。
安子元暂时没回复，恰好向明曦仪式感十足地端了两碗汤圆过来，向晨曦也就把手机放到一边，与妹妹一起吃汤圆。
吃到一半，手机忽又叮咚响起。
向晨曦忙点开看，是安子元给她发来一张照片。
照片应该是自拍，镜头从上往下，他站在室外，一手举高，另一手拿着一根点燃的烟火棒，脸上是明朗的笑容。
向晨曦心口暖意流动，回复：跟你开玩笑的，你还真跑到外面放烟火了。外面太冷，早点进去。
对面回过来一个字：好。
向晨曦弯唇盯着屏幕看了会，忽然留意到他的头像，想了想便问了他那个很早很早以前就好奇的问题。
向晨曦说：对了，我一直疑惑，你的头像到底是日出还是日落。
安子元大约在往屋里走，过了会才说：是晨曦。
向晨曦心口咚地一下，望了眼阳台外再度绚烂起来的烟火，发现自己的心跳竟比砰砰的烟火还要大声。
她抿了抿唇，问：什么时候开始用这个头像的？
安子元说：大概大二或者大三。
向晨曦眼窝一热，打字“是有深意的吗”，可刚打完，她又逐字删除了，只说：你好长情。
安子元也不知是否看出她的言外之意，很快回复：因为无法自控。
向晨曦心中微动，还想说些什么，一旁沙发上的向明曦看出端倪，笑着问她：“姐，你是不是有情况呀？”
向晨曦怔了怔，而后轻笑着，不答反问：“你呢，新年新气象，有没有中意的男孩子呀？”
向明曦当即撇嘴：“我算是明白了，成年男性大多是傻逼，剩下还有一撮是算盘成了精。我要封心锁爱，专心赚钱，只有钱才配成为我一生所爱。”
向晨曦张了张嘴，最终只说：“算了，反正你记住人的思想和灵魂都是流动的就好了。遵从当下本心，也没必要非要一条道走到黑。”
话刚说完，她自己又愣了一下。
是啊，遵从当下本心，她劝起别人来倒真是有一套。
想到这里，向晨曦又不自觉自嘲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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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假期结束后，向晨曦和安子元又各自投入忙碌的工作。
三月中，向晨曦接触到一个供应商，经由中间人介绍认识，想通过她与「探险者」合作，成为授权工厂之一。
这个供应商名叫唐维德，今年三十五岁，大学刚毕业就进了这行，从替人打工到如今给自己打工，倒是做事业的一把好手。
向晨曦在中间人的陪同下与唐维德吃了几次饭，之后又单独去他工厂参观过几次。生意虽然还没成，但唐维德做事还算诚恳，一来二去，两人交情倒是越来越好，向晨曦也有意跟他合作，先签了一个小的试单。
这天傍晚，唐维德亲自把产前样送来「探险者」公司，请向晨曦确认。
向晨曦被他的勤快负责震惊到，确认样品后恰逢下班时间，她便干脆请唐维德吃晚饭。
两人找了一家日式料理，吃完已经晚上八点多。向晨曦是搭唐维德车子过来的，从餐厅出来，唐维德便提出送她回公司停车场。
一路过去，唐维德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聊天，中间状似随口地问道：“向经理是处女座？”
向晨曦一愣，也没料到他忽然从工作聊到星座，便将视线从手机上调离，瞥了他一眼，说：“不是，我是摩羯。”
唐维德悠长地哦了声：“这几次相处下来，我看向经理有点洁癖和小强迫症，我还以为你是处女。”
他话刚说完，向晨曦也不知是不是自己错觉，余光瞥到他嘴角微妙地翘了翘。
下一秒，她又听他笑着说：“真是奇怪，十二星座里怎么只有处女，没有处男。”
向晨曦鬓边毛孔直立，潜意识里察觉到了不对劲。可是回想之前相处，她又觉得会不会是自己多想，明明这人之前无论言行举止，都挺正人君子的。
向晨曦没有接他这句话，只扭头看向窗外，见公司就快到了，心里悄然松了口气。
可她的沉默并没有让唐维德就此停下，过了会，他又说：“在我们这行里，甲方乙方的关系其实一直都挺暧昧的，尤其接触双方是异性。异性之间的化学变化，很多时候可以让合作更加牢固。向经理，你听过这种说法吗？”
向晨曦终于确认，自己遇到了职场性骚扰。
一阵恶寒从心底里涌上来，让她瞬间想吐。
好在车子已经到公司门口，她也不用担忧自己的人身安全，便正色警告：“唐老板，我只知道生意就是按照合同办事，至于其他我一概不管。另外，唐老板，你是有家室的人，有些话还是注意分寸，请你自重。”
话音刚落，车子刚好停稳。
向晨曦忙打开车门，头也不回地下车离开，内心直呼晦气。
她一边暗气自己眼瞎看错人，工作能力与人品果然不能画等号，一边又在心中盘算今后唐维德的单子还是交由手下几个小男生来跟比较方便。
而她身后的车子却迟迟没有离去。
车内，唐维德长久地望着她窈窕的背影，有些悻悻，却也丝毫不掩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