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
第四十八章
整个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停滞。
安子元问完这句之后，便没再说话。但向晨曦还是从手机中听到了他越来越紧促的呼吸，伴着微弱的电磁声。
她的鼻头开始泛酸，眼眶也在酝酿热意。
向晨曦朝左右张望，很快发现右手边不远处的红绿灯。
她看回马路对面的安子元，轻轻吸了吸鼻子才说：“站在那别动，也别挂断电话，我去找你，当面说给你听。”
安子元左手垂在身侧，微微抿唇。
隔着不算宽的马路，向晨曦清晰地看到他胸口绵长地起伏了一下，而后，她才从听筒中听见他应了一声“好”。
很轻很短的一声，却似包裹着希冀、忐忑、渴求……
一切糅杂的情绪化作了一双无形的翅膀，向晨曦几乎要在这双翅膀的带动下飞起来。
她往红绿灯路口走去，起先是阔步快走，之后就变成了小跑。
随着她的跑动，周遭流淌的喧嚣渐次回归。可饶是如此，当她望向马路对面，也在同时朝着红绿灯路口走的男人时，她仍清晰地感知到，男人的目光正穿过茫茫车海与人海，和她隔空无声相望。
终于，他们都来到路口。
红灯阻止了向晨曦继续前行。
她抬眼看向交通灯，不知过了多久，红灯终于开始倒计时。
每一秒仿佛都被拉得格外漫长，向晨曦在心里跟着默数，就像元旦跨年夜时盯着晚会主持人的倒计时给安子元发祝福信息一样。
——四、三、二、一！
红灯转绿，向晨曦跟着人群踏上人行道。
而安子元站在对面，果真如她要求的那样，一动不动地等着她。
像归鸟终于找到窠巢，等走得近了，向晨曦便抛开人群奔跑起来。直至跑到男人跟前，还未来得及说话，她的手腕已经被他握住。
下一刻，他拽着她，沿着路边的绿化带疾走。
向晨曦不知他要带她去哪，只是仰头凝视着他的侧脸。
人声和车声都在远去，城市的霓虹也变成了无法追上来的背景板。
他们却仍各自持着手机贴在耳侧，很快，耳边只剩下彼此紧促的呼吸声，似长夜奔袭。
直到两人一前一后拐入一条无人小巷，安子元放开向晨曦，退后半步。
向晨曦背靠着墙，胸口微微起伏，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安子元。
安子元穿一身黑t搭牛仔裤，全然的休闲风格。垂眼看她时，他的浓密长睫轻微翕动，视线却织成了一张网，将她捕获。
许久，他低声开口，仍是刚才的问题：“向晨曦，你喜欢我吗？”
耳畔手机听筒和巷子里同时响起两道低音，像极了空谷回响。
向晨曦亦没放下手机，眼神与他交汇，说：“安子元，下面的话我只说一遍，你听好了。”
安子元嘴角轻抿，微微颔首。
向晨曦深吸一口气，郑重道：“安子元，我也喜欢你。”
安子元呼吸屏窒，有那么一瞬间，他大脑空了一下，做梦似的，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
如释重负？
夙愿成真？
不，他相信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词足以表达他的狂喜与幸福。
向晨曦看到他的下颌变得紧绷，深邃眸中像是闪烁起星光。
他忽然别开脸朝向巷口，停顿几秒。
向晨曦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却清晰地注意到他喉结在上下浮动。
等他回头重新看向她时，他的双眼清澈如细雨冲刷过的早晨。
安子元没说话，只挂断自己的手机通话，将手机放入裤袋。下一秒，他又从向晨曦手中取过手机，故技重施，将她的手机也收了起来。
向晨曦“诶”一声，正要摊手问他讨要手机，却不防被他拉进怀里抱住，力气大到她骨头都要被挤碎。
他的体温和他的气息将她密不透风地包围，向晨曦心跳到完全失去节奏，开始还象征性挣扎一下，可很快，她便放任自己沉溺在他温热的怀抱里。
她这只归鸟，终于落进了她的窠巢。
时间被爱意消融，失去了惯有的度量。
也不知拥抱了多久，安子元才慢慢放开她。可他并未放得彻底，他的双手握在她肩头，目光一寸一寸地打量着她。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彼此表达了心意，向晨曦被他看得脸红心跳，干脆伸手贴住他侧脸，往反方向一推。
安子元顺着她的力道别开脸去，可转瞬间，他又笑着扭脸看回她。
向晨曦掌心在他脸颊摩挲，似在用手丈量记录他的样貌。
“总盯着我看什么？”她弯唇，语气柔得似呢喃。
安子元说：“不知道，但总也看不够。”
向晨曦噗嗤一笑，说：“我看过一个理论，就算是顶尖的美人，看得久了，也会失去最初的惊艳与心动感。你这样一直看着我，我真怕你把以后所有的惊艳和心动，都在这几分钟里看完了。”
安子元下意识说：“不是因为美色。”
“啊？”向晨曦不解。
安子元解释：“不只是因为你的外貌才喜欢你，更是因为你的内在。”
向晨曦笑，手从他脸上离开，一拍他肩膀：“什么内在，你跟我朝夕生活过吗，就看到我内在了？”
安子元顺势捏住她落在他肩膀上的手，沉声说：“虽然没有朝夕相处过，但是能感觉到。”
向晨曦唇角高高扬起，开口却故意损他：“看来这次表白准备得很充分嘛。”
话落，她忽然感觉到被他捏住的手，手背上传来阵阵湿热。
广城的天气只能说暖和，远没到热出汗的地步。
向晨曦心中诧异，可转念一想，又回过味来。
不会吧……
紧张成这样？
她都没紧张到这个程度。
这么想着，向晨曦冷不防用另一个手掌贴在他胸口，果不其然，感知到他的心脏在剧烈突跳，一下一下地往她掌心用力弹跳。
向晨曦收回手，眉眼一弯，轻笑出声。
她反手握住他抓着她的手，拉至自己衣服下摆边，用衣角轻轻地擦拭他出汗的手心。
安子元原本还想跟她解释一句“刚才所有话都是有感而发，没有提前准备”，可当她的手按到他胸口，当他的掌心被她的衣角摩挲而过，徘徊在嘴边所有的话都被他咽了回去，只剩唇边高高挂起的弧度。
她垂着头，专心致志的样子在月光下可爱极了，也温柔极了。
等擦完，向晨曦又大方牵住安子元的手，与他十指交握，随后又抬头朝他粲然一笑。
安子元也笑了起来。
真奇怪，他像是突然得了失语症，除了发自内心的笑之外，再说不出任何话。
向晨曦这时想起些什么，好奇问他：“你怎么也在广城？”
安子元这才找回自己声音，诚实得像个答题机器人般：“请了年假。”
向晨曦挑眉：“为什么请年假？”
安子元说：“来找你。”
向晨曦狐疑：“你怎么知道我来广城出差？还有，你怎么知道我住哪个酒店？”
安子元忽而抿唇不语。
向晨曦嚣张地用左手食指戳他胸口：“你信不信你再不说，我就让你年假白请，广城白跑。”
安子元只好投降：“我找了葛薇。”
向晨曦听笑：“看不出来啊，还会找外援了。”
安子元也笑：“可能是最后一次找外援了。”见向晨曦目露疑惑，他继续解释，“她说过，要是暴露她，我就死定了。”
向晨曦顿了片刻，忽然眯眼打量他：“合理怀疑你在卖惨。”
“哪有。”男人满脸无辜。
向晨曦一哽。
尽管早已习惯他的色相，可这个年近三十的男人露出无辜表情带来的冲击感，仍叫她心跳加速。
她竟从他的神情中看到了一丝清纯……？
向晨曦忙甩掉这个想法，想来想去，又换了个话题。
她问：“为什么把礼物放在前台走人？”
安子元喉结轻轻浮动，默了两秒才正色坦诚：“我会害怕。”
“害怕什么？”
“怕你拒绝。”
向晨曦一怔，忽地一阵热意涌上眼眶，鼻头也再度发酸。
原来是这样。
她想了想，吞下喉头的哽塞，又说：“东西不是最近准备的吧？”
安子元点头：“准备很久了。”
“什么时候？”
“你刚离婚。”
向晨曦瞬间失语，只呆愣望着他。竟然在这么早之前他就……
曾经所有隐隐约约的感觉在这一刻都变得清晰起来了，原来曾经困扰她的那些情绪并非她自作多情，那些让她觉得羞耻的患得患失、莫名生闷气，也都有根可寻。
她忽然想起些什么，又问：“元宵后你刚回国那天，我们在餐厅吃饭，你说有话跟我说，真的只是说安琪拉的周边？”
“不是。”安子元似一名虔诚的教徒，真诚地向他的神明吐露心迹，“那晚我就想告诉你，我喜欢你，我还想把印章送给你。但我看你后来心情好像不太好，就……”
向晨曦无声地望着他，一时五味杂陈。
过了会，她忽然开始生气，冷脸甩开他的手，就往巷子外走去。
安子元一愣，忙追上去，拉住她的手腕。
却被向晨曦甩开。
安子元又拉住。
又被她甩开。
就这么反复几次，他抓她手腕的力道越来越大，直至向晨曦无法再甩脱。
他们已经走出了巷子，回到城市的洪流中。
光影交错，向晨曦咬着下唇，眼底凝聚起潸意。
安子元从后面拉住她，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地站着。
“晨曦……”他无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向晨曦另只手背蹭过眼皮，将眼泪擦干净了，她才猛地转身，一巴掌推在安子元肩膀，将他推得往后踉跄半步才站稳。
“安子元你蠢死了！”
她似发泄般朝他喊，可脱口而出的哭腔顿时让这一声失去了气势，反倒有种小女孩撒娇般的委屈。
安子元望着她，迷茫无助的双目逐渐浮现出光亮。
他在女人的哭腔和泪意中找到了答案。
安子元再也无法平静，上前将她拥进怀里，可向晨曦却用力挣扎。
他只好更加用力地箍住她，直到他感知她反抗的力道在散去，她在他怀里变得温文柔软。
安子元下巴抵着她的发顶，低声道歉：“对不起晨曦，是我太蠢，害你受委屈。是我太蠢，让我们彼此折磨了快两个月。”
向晨曦蓦地抬头，红着眼圈瞪他，蛮横得像个小土匪：“什么‘彼此折磨’？你在指责我吗，明明是你折磨我！”
安子元忙纵容道：“是，是我单方面折磨你。对不起，晨曦。”
向晨曦使劲戳他左胸，毫不掩饰自己的双标：“以后再敢单方面揣测我的意思，什么想法都不跟我说，也不来问我，你试试看。”
安子元垂眸看着她的脸，不知怎的，忽然笑了。
向晨曦正要发作，却又被他按住后脑勺，拥进他怀里。
有声的话语全都化作无声的拥抱，而此时此刻，拥抱显然比语言更有力量。
安子元轻吻着向晨曦的发顶，只在心里默默地说——其实我喜欢你的时间比你以为的早得多，但我不想让你知道。所以，追溯到你以为的时间点就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