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第三十八章
向晨曦的手术就安排在隔天上午第一台。
次日进手术室前,安子元一反常态地话多,坐在她床边絮絮叨叨:“待会手术不要紧张,要相信医生。进去后有什么情况及时跟医生反映。”
向晨曦原本心态超好,还在公司工作群里就这次骨折事件开无伤大雅的玩笑。这会被他这么如小爸爸般地一叮嘱,忽然有种自己是个小孩的错觉。
她好气又好笑:“安子元,你啰嗦死了,我都多大了?而且我只是骨折,又不是截肢。”
安子元沉默片晌,没有说话。
许是意识到自己关心则乱,他注视着她,过了会才脸色微赧道:“抱歉。”
向晨曦“哎”了一声,又因他情真意切的道歉而无措愧疚起来。
她收起手机:“我不是那个意思。”
安子元弯唇浅笑:“嗯,我知道。”
向晨曦望着他,没有接话。
她忽然发现他这人有种神奇的能力,好像无论遇到什么事,他都能镇定处理。即使他心中担忧,也能恰到好处地控制自己,不会将焦灼传递给旁人,反倒还能临危不乱地嘱咐照顾,叫人有种被保护的感觉。
向晨曦抿了下唇,用完好无损的左手在他肩头捶了一记,反向安抚:“你别担心我了,昨晚医生都说了只是小手术,情况不算严重。”
安子元看着她说:“好。”
向晨曦对上他视线,不期然溺进他深棕色的眼里,不过只是一瞬。
很快,她便清醒过来,左手捡起扣在被子上的手机,微微架高,挡住自己的脸,以做到跟他的视线完全隔绝。
只有这样,她才能让心跳与呼吸都保持平稳。
安子元亦抬起腕表看了眼时间,而后靠进椅背,点开手机开始处理工作。
病房顿时安静下来,像极了昨晚一起站在窗口看雪的那几分钟。
然而不同的是,今天雪过天晴,金灿灿的阳光自云隙间洒下,映着白雪,更加耀眼地从窗户折射进来。
向晨曦眯了眯眼,余光还是切过手机边缘,瞥到了安子元的身影。
他背光而坐,眉心微蹙,专心在手机上敲字。
向晨曦绵长地吸了口气,顿住,直到胸口微窒,她才缓缓吐出,像是在跟自己的内心大作战。
她耻于承认自己的心在不受控制地向安子元靠近,似飞蛾扑向篝火,明知有遇险的可能,还是情不自禁。
这太不像一个经历过一次婚姻的女人的反应了,向晨曦无奈地想。
也正因此,躁动夹杂着伤感和茫然,密密麻麻地在她胸口泛滥开来。
向晨曦无声一叹。
内心挣扎一会,她的视线仍死死粘在手机屏幕上,嘴上却没忍住,不轻不重地叫了一声:“安子元。”
“嗯?”安子元闻声从手机抬头。
向晨曦微微扭了下脖子,半张脸从手机后挪出来,觑他一眼,很快又缩回去。
下一秒,她若无其事地开口:“等手术好无聊,你不是有个白月光吗,给我讲讲你跟她的故事吧。”
安子元一怔,大脑像瞬间被抽真空,竟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短促地“啊?”了一声,正对上向晨曦越过手机顶端投射出来的目光。
两道视线一交错,连空气都像被按下暂停键,病房内瞬间寂静得落针可闻。
但很快,向晨曦眸光一闪,率先醒过神来,垂下眼睑说:“算了,我太八卦了。”
她顺势放下手机,食指一下一下地按着手机侧边,屏幕便跟着点亮熄灭,点亮熄灭,难以忽视自己内心那一刹那的颓丧与退缩。
也是这时,安子元大脑似重新泵入氧气。
他隐约捕捉到些什么,却又不敢确定。
他刚要开口,几名医护正好走了进来,提醒道:“去手术室了。”
向晨曦回神,把手机递给安子元:“帮我保管一下,谢谢。”
安子元双唇翕动,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笑着说了句:“好,我在手术室外面等你。”
手部骨折手术还算简单,一小时左右,向晨曦就从手术室回到了病房。
护士耐心讲解完术后注意事项就走了出去。
向晨曦动了动脖子,看向旁边埋头在手机上敲字的安子元:“接下来我自己可以,你先回去工作吧。”
安子元没抬眼:“马上。”
说着,在手机上飞快移动的手指停下,改成屈指用指关节连着叩击两下屏幕。
向晨曦只听“咔嚓”一声音效,不多时,她的微信便叮咚作响。
安子元这才看她:“刚才护士说的注意事项我都写在备忘录上,截图发给你了。”
向晨曦一怔,顷刻哑然。
她实在想不通,这个男人是怎么做到这么心细如尘的。
他真的在拿她当小朋友照顾吗?
可能是身体的损伤导致心灵也变得脆弱。
一瞬间,向晨曦觉得自己胸口被难言的酸胀溢满,她左手攥着手机,垂头一动不动地靠在床头。
她感受到了,跟他一起呆着的每一分每一秒,她都在沦陷。但与此同时,微妙的不适也在身体里乱窜,大概是她太久没得到这样事无巨细的照顾了。
向晨曦仿佛看到那只飞蛾义无反顾地闯入熊熊燃烧的篝火之中。
她深吸一口气,指纹解锁点开微信。
看着安子元发过来的图片,她唇边弯起一个笑:“收到了,谢谢。”
安子元颔首:“好,那我先去工作,晚上再来看你。”
向晨曦抬头看向他,冲他挥了挥手:“你放心忙你的去吧。”
安子元又应了声“好”,便拿起外套往病房外走。
向晨曦眼见他背影消失在门口,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正要低头看手机,不想他又转身回来,站在门口叮嘱她:“记住了,六小时内禁食禁水。”
向晨曦吓了一跳,轻抚胸口反应过来后,对这个变得罗里吧嗦的男人彻底心服口服。
她开始像个蛮横的臭小孩一样拖长音,表达着对唠叨长辈的不耐烦:“知道啦——你就放心吧——”
安子元从未听过她这种语气讲话,一时滞住。
顿了片刻,他不自在地抓了抓耳垂,胸口快速地鼓胀一下,一下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点了点头,抿着嘴角转身走了。
直到离开病房好几米,他才肆意地让笑容攀上嘴角。
而此时的病房内,向晨曦终于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才跟安子元说话的语气。
那种下意识的娇柔顿时臊得她面红耳赤,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向晨曦当即左手捏拳,心烦意乱地对着被子一顿爆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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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下午,向晨曦在手机上处理完工作,又给葛薇发信息,让葛薇帮忙去她家里收拾几件换洗衣物到医院。
葛薇很快回复:怎么去医院了?你怎么了?
向晨曦不想再回忆细节,只简单解释:不小心摔了一跤,手骨折了,刚手术完。
葛薇:卧槽!严不严重啊?怎么手术完了才告诉我?早知道我就去医院陪你了!
向晨曦为好友的仗义和体贴动容,解释:没事,安子元送我来医院的,一直到我手术结束才走。
葛薇瞬间嗅到八卦的气息:你们俩这是什么情况?
向晨曦说不出话,发了个举着板砖的熊猫头表情包过去。
葛薇精准拿捏:哦,在暧昧是吧。
向晨曦顿时头大:大姐,你可饶了我吧。我现在麻药劲还没过,需要静养。
葛薇啧声:你确定某高中同学在你面前晃,你还能静下来?
向晨曦回想着从昨晚开始的各种细致情绪,老实承认:可能是有点难度。
葛薇慢吞吞打字:所以你现在这样不上不下地卡在那里不是自虐吗?
向晨曦一噎,胸口像海水涨潮,晕开咸涩湿气。
她一下子倾诉欲爆棚:我能怎么办啊?他明明有白月光,但又对我那么好。我也想跟他把话摊开来讲清楚啊,问问他对白月光的想法,再问问他对我的想法,可我就是会害怕会退缩。你说得没错,我根本没有能力衡量好自己在一段感情里的付出,也无法承担我跟他从朋友变恋人最后却又分手的后果。可是,我又好享受他的温柔,好想独占。只要想到某天他会把这种温柔送给别的女人,我就受不了。
葛薇抓住重点:女人,你好贪心哦,一点风险都不想承担。
向晨曦叹气:也许吧,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为了喜欢的人不顾一切的我了。我不知道是之前那段婚姻改变了我,还是我的本性随着年纪增长渐渐暴露了。现在我只知道我喜欢他,但我不想告诉他,可我又希望他也喜欢我,明目张胆、独一无二。
葛薇似是觉得无语:明目张胆?独一无二?
她没忍住感慨:我发现你对爱情的要求真的好严格好理想化哦,完全看不出来你经历过一段婚姻的样子。
向晨曦拇指指腹扫过屏幕,忽地想起离婚前盛延平说她的那些话。
向晨曦不知是该如何形容自己此时的心绪,只慢吞吞打字:也许这就是我无法维持婚姻的原因?
葛薇:哈!
葛薇:别这么说自己,本来每段婚姻里就是有许多秘密和谎言的。你只不过是把你这段婚姻的秘密和谎言全都摊在了台面上而已。
向晨曦看笑,还没回复,又见葛薇发了信息过来。
葛薇说:我突然决定收回之前说的那句“你适合谈简单的恋爱”。
葛薇:你不然就跟安同学试试,说不定你们刚好能谈一场活在无菌室的那种恋爱,毕竟物极必反嘛。
向晨曦:???
向晨曦:物极必反是这么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