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高考
夜，小巷里灯火通明。
各色各样的小摊的炊烟滚起，麻辣香锅的红油滚滚，如同街市里市井的喧嚣与热情。
“洪姨！”林立屿坐在小摊的桌椅板凳上，两人一米八几的身材早已在拥挤狭窄的手肘相抵，他转过头来，问林立卓“你要喝什么？”
林立卓收了收手，语气里没有任何情绪:“随便。”
林立屿笑了笑。
“不是什么东西都可以随便的。”
林立屿说。
他记得他小时候很喜欢一个小黄人的公仔，他爸爸带他去商场的时候兑了些硬币拿来夹娃娃，他爸也是问他。
“喜欢哪个？”
他很明白自己喜欢的是小黄人，但是他在小学学校里灌输的理念是——你长大了，要知道那些是要放弃，要做减法，不要做无用功，不要浪费时间，不要贪玩。
所以他那段时间都是闷在家里写作业，学小学奥数，报各种各样的补习班兴趣班。
妈妈是个女强人，喜欢争强好胜。
所以他就没想到他老爸并没有带他去补习班，而是带来了商场，还跑去夹娃娃。
他记得他是这样回答的“随便。”
因为他知道他喜欢的小黄人压在了娃娃机里面的底层，是抓不住的。
而浪费在他的时间就是无用功。
那是他才四年级。
他爸爸但时听到了就对着娃娃机拍了张照片，转去了毛绒玩具店，一个一个对着照片挑着每种一个的递给他。
因为太多拿不回去所以最后他挑回了他喜欢的小黄人。
灯光勾勒出黄灿灿的绒毛，硕大的眼睛下面那抹甜蜜的笑容。
很可爱。
他爸说:“立卓，有些东西是不可以随便的，你喜欢的公仔现在可以随便，是因为爸爸可以帮你买下全部，但是，如果爸爸不在了呢，有如果不是可以买了东西呢？你这么做。”
他沉默了，过会，又似懂非懂地:“但老师说我们已经长大了，要学会做减法，学会放弃。”
老林同志摸了摸儿子细软的头发:“做减法不等同于放弃，做减法的前提是加法，是本金，如果出来没有争取过凭什么就直接放弃。”
。。。
洪姨看见是林立卓，误认为是林立屿:“小立，怎么这么久不见你来了？喝什么？”
林立卓也没有理林立屿的无故沉默，抬起头来，示意老婆娘。
“那就泡打柠檬水吧。”林立卓说。
“那洪姨就来两杯泡打柠檬水吧，麻辣香锅，炸薯条，炸鸡翅，炭烧鸡腿，全部两份。”林立屿笑了笑，身体往林立卓倾了倾，“我请你。”
“你确定你有钱？”林立卓斜眼看着他。
“。。。”林立屿的脸红了，有点小尴尬，洪姨还在一旁看着。
“洪姨你先上着吧。”林立卓礼貌的点了点头。
洪姨愣来下，终于反应过来点了点头:“好。”便小跑过去了。
林立屿在筷子筒里抽出一根筷子，低着头搅着刚上的柠檬水，自顾自地说:“在我中学的时候，一不开心就会来这吃个夜宵。”
“之前都是我一个人。”
“现在好像有点不太一样了，但是好像也一样。”
林立屿抬起了头，笑了笑，眼神里渗透着暖意。
“有你了。”
林立卓的心猛的一抽。
好久没有人挂念他了，他感觉。
如果说是挂念，更不如说是需要他。
林立卓安慰地摸了摸林立屿的头，并没有说什么。
过了许久他才隐隐约约地听到——
“需要的话……我会一直陪着你。”
很微弱，就好像风吹过。
夜宵也终于端了上来，两人就默默着在吃，没人再说过一句话。
走在大街上，阵阵微风吹过，带着一丝丝的凉意，快入冬了，但在南方的城市还是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
毕竟南方就两个季节。
半响，林立屿问他:“你还加他吗？”
“嗯？”。
“就是梅昕池。”
“不加。”
“哦。”
两人继续往前走。
。。。
林立卓十分平常地插起碟里的意面，把自己不喜欢吃的洋葱一条一条的挑出来，王女士看见了十分无语。
王女士用叉子敲了敲林立卓的碟边，“不要挑食。”
林立卓闻言放下了手中的叉子，，抬起头来:“妈，我想搬到学校附近住。”
王女士听见也还在自顾自地吃，好像很正常的一件事:“为什么？”
“家离学校太远了，浪费时间。”
王女士仿佛听到饶有趣味的话:“儿子是觉得高三这样会浪费时间学习吗？”
“嗯。”
“但我觉得我儿子已经没有发展空间了，你多少科满分来着？”
“除了语文。”
王女士看见他沉默了，也不理他，揶揄道:“不是在外面认识什么小……女朋友了吧？”
“没有。”
“不怕跟我说，有空就带过来看看。”王女士眨巴眨巴眼睛道。
“妈，真没有。”
王女士感觉自己自讨没趣:“那好，注意安全。”
“嗯。”
回学校的路上林立卓和林立屿聊起了他们妈。
“其实王女士真的是女强人，争强好胜那种。”林立屿辩解道。
“嗯。”林立卓面无表情。
林立屿一副你怎么不相信我呢的表情继续说道。
“小时候你就负责我的加法，我爸负责我的减法。我妈报兴趣班，我爸就偷偷带我去翘班。”
“当然每场战役都是以我爸失败而告终。”
“在我初三的时候因为竞赛的夏令营和其他补习班……”
林立屿停顿了一下，有继续说道。
“因为连续的不及格让我妈对我越来越严厉，但我就是达不成她的预想。”
“出现过短暂自残的现象。”
“这就是为什么你的手腕，就是我原本身体的手腕上有几条刀口的原因。”
林立卓把卫衣的袖子往上抽了抽，白瓷般的亚健康肤色赫然出现几道狰狞的刀口，他记得第一次发现的时候是让林立屿指导他怎么洗澡的时候，他记得他只是当时愣了一下，却没想到会有一天，它的主人会如此自然的跟他解释这件事。
“然后赵姨及时方向送我去了医院，但我爸妈还在公司里工作。”
“然后我妈就联系了心理健康方面的医生，说我有重度的焦虑症。”
林立屿对他笑了笑:“然后我妈就把我当饭桶养了。”
林立卓点了点头。
两人决定搬出来住是因为家里人发现他们长得太像，会有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而在学校，林立屿侵入教务网的个人信息表里填自己是在福利院长大的，是孤儿，还伪造了小学初中的毕业信息，学业水平测试等等等，演的真实可信。
又由于他在六校联赛里面拿了二等奖，而且考虑到他没有参加笔试部分，所以分班就直接分到了和林立卓同个的一班。
当然因为成绩优异，林立卓拿了第一名，所以按照他俩的个人意愿调位置的时候调在了一起。
老师点名字的时候也有时候出现错误。
那是因为林立屿有时为了抓弄老师把眼镜摘了下来。
两人在学校旁租的房子，生活也其乐融融。
基本就是饿了就点外卖，困了就倒床就睡，但多数时间还是在准备高考。
其实也很简单。
到了高考那天两人还是照常。
没有紧张，只有释然。
在高考的最后一科考完，同学们都有点恍惚，随后是高度紧张后的放松和雀跃。
“我靠，数学灭我！”
“语文这个作文是什么狗逼东西？”
“淦，气死我了，我要去搬砖了！”
“这下大专都不收我了，我去某团黄袍加身得了。”
……
同学们在吐槽今年的试卷，也有些人已经不动声色地躲在角落里哭。
慢慢地，天下起了毛毛细雨，落在了教学一二三楼，落在了老师们送考服淹起一摊摊深红，落在了五颜六色的雨伞上，落在了这个高考后解封恢复喧闹喇叭声的城市里，无故添加了几分忧愁。
林立卓两人和许家杰走在街上，没有说话。
“你……”
“你考得怎么样？”
两人同时出声，又陷入了尴尬的境地。
半响，林立卓才回答:“嗯，还好。”
许家杰才出声:“嗯，不好。”
然后两人看着他。
他说:“如果我能像你们这么高分的话就好了。”
林立屿问:“咋好？”
许家杰好像陷入了幻想之中，美美的想了一下:“我可能可以叫我爸喊我爸。”
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大家又一阵无语。
“干嘛这么严肃，考完了就应该去嗨皮好吧。”许家杰说道。
“去哪？”
“去酒吧？”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