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蜜糖
女人看着这简陋的小屋，有些不自在，屋子里没有热水，她便抱着一个水壶就烧水去了。
屋里坐着两个大男人，女孩也不敢靠近他们，只能坐在角落里做一些农活。
崔玄樱悠闲地坐在凳子上休息，白深则是走到女孩身边。
女孩胆怯地不敢抬头，一直装作很认真的样子处理着手中的农活，她娘从小就告诫过她，叫她不要与不认识的人说话。
“你好，我叫白深，你叫什么名字？”
白深笑着问她，女孩明显颤抖了一下，缩着脖子看着他，眼前的哥哥长得很好看，说话也很温和，但是她还是不敢看他。良久，然后才结结巴巴地说：“我……不知道。”
她说话很费力，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她都要考虑很久才说，想必是因为她整天封闭在小屋中，没能与外界接触，而她娘也是一个哑巴，不能教她说话的本领，所以她说话才这么磕磕绊绊的。
“不知道？你没有名字吗？”
“没有。我娘不识字，也不会说话，就没有给我起名字。”女孩答道，她确实没有名字，平常她娘也不用喊她的名字，因为她娘是个哑巴。两人平时有什么事的时候，哑妇一招手，女孩看见就过来了，根本用不到名字。
“那好吧。”
白深在衣袖里翻找了一顿，找出来几颗枇杷糖，他时常带着几颗小糖果在衣袖里，偶尔饿的时候还可以拿出来解解馋，只是没想到这次这几颗糖果居然如此顽强，经历了这么久还留在他的袖口处。
他没什么好东西，现在只有这么几颗糖果，他全部送给了女孩，说实话，他拿出这些东西的时候还有些汗颜，毕竟这些东西很不起眼，但是现在他身上只有这些了。
女孩看到这些糖纸包裹的小枇杷一样的糖果，两眼放光，馋虫似的一直盯着。但是看了看白深的脸，她又胆怯地缩回了目光。
“请你吃。”白深道。
女孩很是心动，又再三询问了一句：“可……真的请我吗？”
得到对方肯定的答复，她欣喜若狂，表露出小孩子特有的不加掩饰的童真与喜悦，但是她只拿了两个，一个她自己吃，一个给她娘留着。
“谢谢哥哥。”
她小心翼翼地剥开糖纸，将糖果放入口中，一种甜蜜的感觉在心口蔓延开。
塞北没有枇杷，京城也没有枇杷，但是邺城有好多枇杷，一到了秋季，金色的枇杷就挂满了树梢。
白深很喜欢它的滋味，每年秋季的时候都会买上一大枝桠的枇杷，大快朵颐一番。
说起来，他与枇杷结缘，还是多年前与宋姑娘的一次寒暄上，他偶然尝到了这枇杷的滋味。
枇杷的清甜是任何人都不能抗拒的，女孩也不例外，她从来没有吃过枇杷，连糖都没怎么吃过，窘迫的生活倒是让她吃了不少苦头，但是今天她尝到了一份甜蜜的“盛宴”。
这个小女孩可怜兮兮的模样真是让人心疼，白深想，如果自己也有这么一个可爱的女儿就好了，或者有这么一个妹妹就好了。
崔玄樱也走过来，她那张涂满黑粉的脸看起来凶神恶煞的，眼神看起来也不是个好惹的，女孩一下子被吓住了，往后缩了缩，但还是礼貌地说了句：“叔……叔叔好。”
“你说什么？”
崔玄樱不悦地质问道，为什么她叫姓白的哥哥，叫自己叔叔？就因为自己涂了个大黑脸所以看起来老了十岁？
好吧，自己其实也不年轻的，是比白深大了六七岁的样子，但是崔玄樱的心情因为这句话一下子郁闷起来。
“啊”，女孩看她一脸怒意，害怕得放下手中的农活，惊恐地躲在白深后面去了。
崔玄樱无奈道：“真是的，我又不吃人。”
白深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安慰好小姑娘后，白深又拿出枇杷糖，捧到崔玄樱面前：“夫……额，哥哥，这个枇杷糖可好吃了，要不要尝尝？”
刚才他差一点，那句“夫人”就脱口而出，幸好他及时改了一个称号。穷乡僻壤里那些心怀不轨、猥琐下流的人尤其多，崔玄樱这样美丽的容貌确实需要遮一遮。
崔玄樱心弦像是被什么撩拨了一下，刚才他那句“哥哥”闯进她的耳朵里，叫人听得浑身酥酥麻麻的，难怪男人也喜欢这样的，连她听了也有点把持不住，这样的人，真想把他压在床上，让他喊自己一天的“哥哥”。
啧啧，自己怎么会有这么猥琐的想法？
崔玄樱烦恼地驱赶走这份心思，她是个清冷的人，不应该这样想。但是既然已经生出过这样的想法，崔玄樱看白深的眼神再也做不到平静了，她头一次窘迫地拒绝掉眼前的青年献宝似的捧出他珍视的枇杷糖。
“不要，你自己收着吧。”
白深失落地收起糖，自己剥开了一颗放在口中，枇杷的酸甜就像一缕烟一样萦绕在舌尖，甜蜜蜜的。
女人抱着水壶走了出来，然后端来两个碗，她可能觉得用清水招待客人太寒酸，于是又是一通翻箱倒柜，找出一袋尘封已久的蜜糖，泡了两碗糖水。
小姑娘看见他娘出来，立马雀跃地跑到她身边，掏出了白深送给她的糖，道：“娘，娘！吃糖！哥哥给我的。”
女人本想让她自己留着吃，但是拗不过小姑娘，只能半推半就地吃下去。
当甜蜜的滋味在心头化开时，她蓦然哭了，她多久没有尝到蜜糖的滋味了？
很久很久了吧。她一直窘迫地生活着，连带着她的孩子都要跟着受苦。
她有一包陈糖，一直舍不得吃，一直放在柜子里，平时连碰都不敢碰，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取出一点给孩子尝尝。
那是她苦涩生活中唯一一点甜蜜的东西了，她好好珍藏着，偶尔馋了就拿出来看看，望梅止渴，画饼充饥，虽然没有品尝到糖的滋味，但是光是看着，似乎就能满足。